柳星宇还在路上，就接到小六子的线报，说是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正在回警局的路上。
他赶紧喊住了快马加鞭往汪学文家赶去的大郑：“掉头，回警局。”
审讯室里，苍白的灯光照亮房间，却没有带来温度。
汪学文被安置在审讯椅上，他的对面坐着小六子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唐媛靠在门口处的墙壁上，旁听讯问过程。
正式的讯问程序需要由至少两名专业人员来进行，唐媛还不够资格。
“姓名。”
“汪学文。”
录音笔放在小六子的手边，老警察负责讯问汪学文，小六子握着笔，埋头做着记录。
安静的房间里，笔落在纸上，与之接触发出的沙沙声，几乎清晰可闻。
“年龄。”
“三十……三十三了。”
“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前妻。”
问完这些基础信息之后，老刑警逐渐问到了案件相关的信息。
“作案时间还记得吗？”
一直对答流利的汪学文露出一丝思索之色：“记不清了，好像就前几天？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这几天也下雨，但是没有那天那么大。”
尽管不记得犯罪时间，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仍然供认不讳。
“说说具体的作案过程。”
“你们想从哪里开始听起？我什么时候想杀人的？还是我什么时候动手的？或者别的什么？”
说这些话时，汪学文的表情平静，就好像他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在和警察们讨论他的生活。
亦或者，杀死董小倩这整个事情本身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唐媛难得的插了一句嘴：“从你什么时候决定杀人的。”
汪学文“嗯”了一声，低下头：“让我想一下。”
审讯室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记完笔记的小六子也抬起头，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门被轻轻推开了，柳星宇带着大郑姗姗来迟。
柳星宇对唐媛无声做着口型：“说到哪里了？”
唐媛指了指门外，意思是出去说，随后率先走出了审讯室。
走廊上，后出来的柳星宇带上了门。
“他还在回忆。我们问他作案的过程，他说可以从犯罪动机说起。”
柳星宇点头，又问道：“你们在他家里有什么发现吗？”
想起那一室荧光，唐媛轻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可以确定，汪学文家的卫生间是凶手的分尸场所。按出血量算，足够一个成年人死亡了。”
以前也不是没接触过凶杀案现场，只是无论多少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她还是会感慨于生命的脆弱与死亡的残酷。
“嗯。”柳星宇呼出一口气：“案子总算要结束了。”
“福星降世啊唐大侧写师。”柳星宇调笑道。
这案子他还以为要整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理出头绪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这才几天？
是啊，快结案了。
凶手落入法网，死者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安息了。
唐媛的眉宇缓和了一些，语气也轻松起来：“唐大侧写师？你是不是忘了……”
“队长，唐姐，他招了。”大郑推门出来，打断了唐媛即将说出口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回到了审讯室里。
阴凉的审讯室里，汪学文语气不带一丝起伏，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案件经过。
“……她嫁的人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好像是什么‘著名企业家’还是别的什么的，反正挺有钱的。”
“她来找我的时候，那一身也确实是挺贵的。我估计和我离婚之后，她过得蛮滋润的。”
“那么粗的金链子，她特地戴出来、说给我听，‘哎呀这可是千足金的，我家亲爱的特地买给我的，一串要好多钱呢’。”
这句话确实是董小倩能说出来的，足以见得，董小倩当时的一席话，给汪学文留下的印象之深。
“说完了，她又开始埋汰我，说我穷啊什么的。”
汪学文的话中，终于带上了火气，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是穷。但我的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出来的，从来不偷不抢的。臭biao子，不就是靠卖有了几个臭钱吗？”
“有钱了不起？”
这句反问，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汪学文再次吐出一口浊气，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老在我眼前跳，实在是太烦了。我觉得要给她一点教训。”
“所以我买了一把电锯，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杀了她。”
“等下，电锯是什么时候买的？”奋笔疾书的小六子打断了汪学文的回忆。
“一年多以前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住了。”
一年多以前。
在场的警察们看着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汪学文，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有一阵凉气从脚底板顺着后背爬了上来。
真有人能为了给对方一个教训隐忍一年？
卧薪尝胆，当代勾践？
不过一想到，如果被盯上的是自己，他们都感到心底犯寒。
有人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想要你的命，当着你的面，他能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是转过身去，他却在谋划着要怎么杀了你。
够狠！
汪学文停顿了一会儿，问道：“有水吗？”
说了这么久，他的嘴干到起皮了。
柳星宇使了一个颜色，立即有一旁站着围观的警察飞快地倒了一杯水来，递到汪学文嘴边。
审讯椅束缚了他的手脚，汪学文张着嘴，贪婪地吞咽着凉水。
喂水的警察想到面前这人是个杀人魔，手上动作粗鲁了点，一个劲地给汪学文灌水。
“咳、咳咳咳咳……”汪学文一口水呛到，喉间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警察来不及收手，那些水就这么顺着他的下颚，流进了衣服里，打湿了一片。
“谢、咳咳，谢谢。”汪学文低着头，一边平复自己的咳嗽，一边向人道谢。
“不、不客气。”警察讪讪收回手，站回旁听的队伍里去了。
没想到，他还挺讲礼貌的？
手下人的“刻意刁难”，柳星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没看到的。
对杀人犯还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