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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四大土司

万彩莲的儿子普服远,捉了龙天正的母亲和妹妹。可是他实在不忍心对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于是被尾随而至的沙定洲一并给捉了。

虽然万彩莲嘱咐沙定洲一定要杀人灭口,可毕竟虎毒不食子,沙定洲这个后爹,生怕哪天万彩莲念起儿子的好,会将一腔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沙定洲一番掂量,兼并了普服远的两千人马后,先将普服远,龙家母女锁了起来,随军一道押往老魁窝,交万彩莲亲手处置。

芙蓉仙子看人很准,沙定洲就是个绣花枕头,不但犹豫不决,还是个温吞水的慢性子。因万彩莲叮嘱过,必须等黄定江和王朴两败俱伤时再来收拾残局,于是聚齐大军后,沙定洲一路走一路打探消息,磨蹭了八天才晃到白河(屏边)。

沙定洲和万彩莲苦心积虑,无非想把十八寨的土地全部纳入自己麾下,于是黄定江便成了他心中的假象之敌。可偏偏这个黄定江也非善茬,两败京营精锐,又将主母万彩莲关在老魁窝大营。

沙定洲心底有些发虚,停在白河陷入了两难。自己的三万八千大军,其中两万人都是万彩莲的部下,一旦同黄定江开战,这两万人投鼠忌器,搞不好会临阵倒戈。再说自己这个老婆水性杨花,向来崇拜强者,万一看上了黄定江的勇猛,二人联起手来,自己王弄土司的位子,只怕就坐到头了。

于是沙定洲屯兵白河静观其变。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点诡异了,连续四天,自己派出去的十几支哨探,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然后各寨各营开始陆续出现逃兵,而且逃跑的方向不是临安府,而是自己的老窝平远街,以及万彩莲的属地白玉楼。

最让沙定洲感到害怕的是,平远老家有人送信,说前王弄土司,自己的兄长沙定海,带着永宁王杀了回来,正在八十五寨大张旗鼓的分地分田。

沙定洲大怒:“可恶!张玉衡,你竟敢掏我老窝,我要以牙还牙”!

于是传令三军立刻拔营,要一鼓作气端了都龙寨,跟永宁王互换泉水。

可大军没走多远,撒出去的十几支哨探共百余人,全被呼九思给放了回来,带回了黄定江已死、万彩莲被俘、泰宁公主在岩脚全歼莫大增八千精锐的消息。

这帮人归队以后,逢人就说西八寨分地搞的有多么热火朝天,又说永宁王在平远分地已接近尾声,马上就要去白玉楼了。三万土兵个个归心似箭,突然有人挑头大喊:“永宁王是自己人,这他妈还打个屁呀?回家分地种田去咯”!

于是三万大军一哄而散,只百余名贴身侍卫,陪着沙定洲愣在原地发呆。

沙定洲心慌意乱间,斜眼撇见了龙天正的小妹龙葵,突然灵机一动,拍腿骂道:“张玉衡不是喜欢绑架吗?老子人质在手还怕你不成?速回临安府”!

沙定洲押着龙家母女和普服远回城,日夜行军,只花了三天时间,便跑回了临安府地界,沙定洲又累又困又饿,一双光脚板磨的全是血泡。

沙定洲一行在阎把寺山下的茶馆歇息,他窝了一肚子火,一边喝茶咒骂,一边拿小竹签挑着脚底板的血泡,恰在此时,看见一个老和尚领着两个少年路过。

在寺庙门前遇见和尚十分平常,不平常的是,这三个人竟然牵着九匹身材高大的骏马,而且青栗白黑灰和大青花,各种毛色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

沙定洲一脸艳羡的盯着九匹宝马看了许久,又哀怨的望了望脚底的血泡,一拍桌子骂道:“在老子的地盘还敢炫富?弟兄们,给我杀人夺马”!

沙定洲一声令下,百余侍卫各个提刀在手,恩狠狠的奔老和尚扑了过来。

老和尚一拍脑门叹道:“有完没完?还能不能让我消停两天”?

老和尚吩咐道:“世骧,给我快刀斩乱麻,为师生平最见不得蠢货”!

秦世骧和玉衡自京城一别,自卢沟桥脱身以后,便随东旸禅师去了陕西,又按约定沿丹江南下汉水,在南京苦等了玉衡小半年,直到遇见了从大同前来寻人的伍明秀,这才知道玉衡已经到了云南,于是三人结伴,一路找到昆明,寻到会说官话的秀才一问,方才得知王爷现在都龙,连忙赶了过来。

这九匹神骏,是秦世骧从潜藏商雒山的李自成军中偷出来的,想献给王爷做见面礼,因为它们这一路上不知道惹出多少是非,好在秦世骧已今非昔比,当世堪为敌手者已寥寥无几,这才一路平安过来。

师傅东旸一声令下,秦世骧挽长弓在手例不虚发,一口气连发十余箭,箭箭命中贼人要害,吓的其余人等惊叫着散开,沙定洲反应最快,顾不得脚上血泡,扔了竹签,撒腿就往路旁山坡的林子里跑。

秦世骧见状,张手就是一箭,正中沙定洲小腿。

沙定洲扑倒在地,见已退无可退,就地翻身抽出腰刀,指着秦世骧喊道道:“弟兄们,跟他们拼啦”!

秦世骧早已催马上前,一柄枣木槊上下翻飞,眨眼功夫便杀散了十几名侍卫冲到沙定洲面前,长槊一挺指着沙定洲:“你是什么人?竟敢打爷爷的主意”?

沙定洲连忙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小人临安府王弄土司沙定洲,只要您绕我一命,府库财物任您取用”!

秦世骧眼睛一亮,回头冲师傅一笑,一脸得意的喝道:“永宁王帐下,钢七连三排长秦世骧在此!再不归降更待何时”?

这就叫冤家路窄,知道眼前的好汉是永宁王手下,沙定洲瞬间如斗败的公鸡,当即表示认命,愿意诚心归降。

普服远也连忙大喊:“好汉救我!我乃开远知州世子普服远,我也愿降”!

偌大的临安府城,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世骧是草原七连的老革命了,做起夺城抄家的事得心应手。亲自押送沙定洲入临安城,就地募兵接收城防;派伍明秀轻点府库造册登记;又请恩师东旸禅师,押着普服远骑快马奔白玉楼,接收万彩莲的地盘。

而沿途发布檄文,招募贤达的黑云鹄更加顺利。元江军民府恭顺州(墨江哈尼县)二十四寨土兵闻风起义,黑云鹄只需沿途受降即刻,四日内连续接收元江、墨江、景星三城,如此一来,大明的临安、元江二府,尽数落入玉衡囊中。

平远街大局已定,玉衡留石公胤善后,致信张嫣,约她同赴临安府汇合。

临安府在沙万二人多年的苦心经营下,有存粮20万石,金银13万两,家底十分雄厚,玉衡命呼延九再募新丁,开出月银4两的诱人价码,四方健儿云涌而至。

伍明秀一到,玉衡便可以大张旗鼓的兴商办工坊。他先命伍明秀成立了永宁王府平台,将各地土司名下的商帮、工坊、赌场和伎坊,全部纳入旗下;然后广招工匠组建永宁军械所,下辖滑膛枪坊、火炮坊、弹药坊和冷兵器加工作坊。

伍明秀总揽王府一切商务和军械所事宜,他做了简明分工,阳炎负责清凉油业务、扑克牌交给了梅采洁、赌场委托给了宋二爷;伎坊交给了普服远;行商分东西两路,由呼贵堂和沙定海各领一路。

玉衡在临安府分田分地真忙,泰宁和乌奴也势如破竹一路南下。

昆明的沐天波,这几日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他召集了楚雄、镇沅、永昌、姚安、建水等地七十余位土司议事。自临安府陷落后,众人争吵叫骂了十余日,对于如何制约张玉衡,依然没个定论。

沐天波有意联合各部土司出兵会剿,问题是会剿哪里?众人至今还弄不清楚哪里才是张玉衡的老巢,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有老巢。

而且军饷和粮草谁来供应?

沐天波肯定不会出钱;云南巡抚樊子英尚未到任,就算到了,巡抚衙门也拿不出一两银子;而天子更不必说,若朝廷有钱,何须劳烦土司出兵。

没过几天,清都王郑梉的求救书信送到,言安南都统所辖十三道已去其四。

泰宁公主一万两千大军已入宣化,同乌奴四处出击,二十天连下谅山、太原和兴化三城。随军而至的千余分地委员到处蛊惑人心,分田分地之风如瘟疫般蔓延,乌奴兵锋所指,百姓箪食壶浆,大越国主黎维祺叩请大明天子,务必将永宁王尽快调离,否则大越灭国只在旦夕之间。

沐天波彻底慌了神,连忙向众人问计。

景东土司刁勋接过书信看了一眼直接扔在了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清都王?郑梉活他妈该!总是惦记咱临安府的土地,三天两头上门找茬,这下玩儿砸了吧!你说你招惹人家永宁王干啥?这不是闲的蛋疼吗”?

嶍峨土司王扬祖拉着沐天波的衣袖,一脸神秘的说道:“你还别说,郑梉这老小子脑袋挺好使,请天子将永宁王调走,倒不失为一劳永逸之上策”!

见大小土司们纷纷点头附和,沐天波不禁摇头叹气。

忽见武定土司吾必奎伏在地图前冥思苦想,赶紧上前去看。

吾必奎见沐天波近前,指着地图说道:“泰宁公主都打到宣光了,为何不占了山西、京北和升龙?此三处才是肥到流油的宝地呀!莫不是她兵力不足”?

吾必奎拧眉想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粗着嗓门吼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老夫这就回去点兵,我要亲自出马,助泰宁公主一臂之力”!

永昌卫指挥使王松年也凑上前看了一会儿,见吾必奎要走,一捋下颌花白长须,抬手喊道:“必奎兄且慢,老夫随你同去”!

原来永昌卫与朝廷积怨已久,万历十七年(公元1589)三月,因欠饷闹过兵变,被朝廷和缅甸联合剿灭。永昌卫复置三十多年,只能招募到流放到此的罪臣后代充军,这些年没有领过朝廷一文钱的军饷,日子过的十分困顿。

王松年老将军一直有心投奔永宁王,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泰宁公主正值用人之际,正好大显身手,于是当机立断,愿与吾必奎同去。

王松年扫了一眼沐天波,捋须笑道:“必奎兄!与其窝在穷乡僻壤仰人鼻息,你我何不拖家带口,举家迁往宣化,以永宁王的为人,定然不会亏待我等”!

此话一出,在堂的一众小土司们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巡抚衙门、沐王府和大土司们的三重盘剥,他们早就受够了,既有吾必奎和王松年出头,他们自然一呼百应,纷纷要求同去。

于是堂上的七十多名土司,瞬间散了大半。

沐天波羞愤不已,却也只能破口大骂一番,宣泄胸中怒火。

过了良久才他稍微平复了情绪,对堂上的四大土司首领,龙在田、王扬祖、禄永命和刁勋叹道:“人心不古呀,在座的诸位才是我大明真正的忠臣呐”!

沐天波攥拳给诸公打气:“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团结一心,云南还是咱们的地盘!若依然各扫门前雪,诸位迟早被姓张的各个击破,介时谁也别想好过”!

禄永命白了沐天波一眼,一脸鄙夷的说道:“瞧您这话说的,云南啥时候成我们的地盘了?还是府主老爷您说了算?再者说,我们的日子啥时候好过”?

龙在田冲见沐天波面有怒色,捂嘴一笑附和道:“禄大哥这话在理!自初代黔国公昆明开府以来,我们大小山寨人丁越来越少,日子越过越穷!只老爷您家的日子越过越旺,金山银海,只怕多的府库都装不下了吧”?

沐天波恼羞成怒,指着龙在田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