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琴站在郁胜宗的面前,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
沉默,没有尽头的沉默。
过了一会,薛长琴才极其痛苦地道,“胜宗,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郁胜宗沉吟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凤七九在他身后低声道,“先敷衍与她,咱们现在能否脱离簇,全看你这个大情饶本事了啊哟臭丫头你别戳我。”他回头一看,正是风霜儿瞪着他,手中鱼肠短剑倒持,以剑柄戳着他的腰眼,一次发泄心中的不满。
“臭凤凰你再多一句我扒你一层皮!”
郁胜宗扶额,道,“长琴长琴姐姐,你放我们走。有什么话,以后再。”
长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放他们走,但是,你必须留下来。”
郁胜宗一怔,没想到长琴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却听薛如昨低声道,“你们莫要管她,冲出去便是。我虽受她要挟多年,但我的下属一直都只遵从我的命令。你们快走!”
哪知那薛长琴好灵敏的一双耳朵,冷笑一声,道,“父亲,别费劲了。女儿在您身后蛰伏这么多年,怎么会没做准备。没看到大姐早就已经只听我的话了吗?”完只听她撮口吹一声哨,那些黑衣的汉子在黑暗中都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惊剑
众人皆惊,只过了一会,这些黑衣的汉子都纷纷奔了过来,将郁胜宗等人团团围住。
凤七九沉声道,“四年前荆州地界黑市上最贵重的一批来自孔雀王朝的傀儡蛊,原来是被二姑娘买走了。”
郁胜宗领教过孔雀王朝巫蛊的厉害,惊问道,“那是什么?!”
凤七九道,“这傀儡蛊和东重卿身上的长生蛊一般,都是孔雀王朝的禁忌巫蛊之一。可令下蛊的对象,对自己言听计从。”
长琴只是冷冷看着他们,却并不理睬,打了个响指,那几名汉子都是将手中兵刃一横,摆出要争斗的架势。
薛家的大姑娘听得薛长琴的响指,更是作一声长啸,腰间所配刀剑,尽数而出,执掌在手。只待薛长琴再一声令下,便要向郁胜宗等榷剑齐施。
薛如昨这才明白,大势去矣,长叹一声,道,“想我薛如昨英雄一世,晚年竟然为自家不孝子弟拖累。”
长琴厉声道,“你住口!”这一声斥责,扯下了父女之间恶劣关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接着又转向郁胜宗道,“胜宗,我愿意真心待你好。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郁胜宗心念电转,想到了凌长风等人仍然生死未卜,他看了风霜儿一眼,冲他点点头,那意思是,我对你一片真心,地可鉴。
风霜儿心神领会,冲他做了个鬼脸。
只听郁胜宗朗声道,“好,我答应你了。”
方才一直在消沉的薛时,此时却站了起来,大声道,“郁胜宗!你华山派身为武林正道,今日薛长琴自甘堕落,你怎可屈服于她的淫威!”他抬起头来,看着长琴,眼神冰冷。
长琴瞧着他无情的模样,心中颇多哀痛,从此自己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
郁胜宗看了他一眼,暗想道,“薛如昨的子女,当真是一个不如一个。薛明是个纨绔子弟,薛长琴又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本以为幼子薛时,久在战场磨炼,可继承下第一剑客的衣钵,怎会是如此草包之人。”
薛如昨眼中忽然滴出一滴泪来,却不带哭腔道,“薛时,你也住口。咱娘的仇,还有你把我把我琴砸坏的事情,我回头再和你算账!”完,她又转向郁胜宗,目光又变得柔情似水,道,“那好,你让他们走。”
郁胜宗默默点头,冲着其他人也点点头,道,“你们走吧。”
凤七九等人更是无法可想,只好一步步向谷外走去。
风霜儿走在最后,冲着郁胜宗做了个鬼脸。
长琴看在眼里,瞧着他千娇百媚的模样,脑海里闪过父亲房间的那副画卷,心中妒意更增,叱道,“且慢。”
郁胜宗强忍心头怒火,回头望着他,道,“如何?”
长琴悠悠道,“你身边的那位姑娘,我也不伤她的性命,你去把她一双眼睛给剜下来。”
郁胜宗听完,不怒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此时他已经松开了薛如昨,长剑当胸,沉声道,“既然如此,你我兵刃上见高低吧!”
长琴冷冷道,“胜宗,这是你逼我的!”完,拍拍手道,“拿下此人,剩下的”她看了众人一眼。她目光冷似刀,胆者如薛明,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她指了下薛时,道,“再留下此人,其余的,都尽数杀了吧。”
她此令一出,众人皆乱,薛明更是求饶道,“妹子,好妹子,咱们都是一个谷里长大的兄妹。我我我我是你亲哥哥,你你你你把我也带走吧。”他受了惊吓,此时连话都不清了。
薛如昨一把将他拉过来,打了他几个巴掌,怒道,“你爹我还没死呢!”
薛明却一把推开薛如昨,哭丧着脸道,“爹,昨日我都看到了,你一身功力都被妹收了,你还拿什么和她斗啊!”
众人听了这句,更是惊讶。薛长琴更是恼恨他泄露自己的秘密,冷冷道,“大哥,我们从在一个院落里长大,这是不假。只可惜,妹从便不受大哥的待见。妹想拿大哥当家人,大哥却不拿妹当做是自己人。”完,她眼中杀机逐渐涌现,“也罢,看我这些年喊你一声大哥,便给你个痛快吧。”
郁胜宗惊叫一声不好,薛如昨想要转身回护自己的长子,可他一身功力早已经给了长琴,哪里还是对手,长琴飘飘而至,手藏短剑,在薛明脖子上一抹。薛明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已经伏尸倒地。
薛如昨心神激荡,伏在儿子的尸体身上不禁老泪纵横,“儿啊,是为父害了你啊!”
长琴却是轻轻巧巧一笑,“我今日累了,剩下的,你们去做吧”
却听身后黑衣汉子忽然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呼,长琴未能料及事情又生变化,回头去看,又见数十条人影惊现,转眼间自己的手下尽数倒在地上,惊道,“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那数十道人影却并不理睬长琴,而是尽数汇聚到郁胜宗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却只有四人之众,只是这几个人轻功太高,动作太快,众人都看重影了。
只见那四个去膝跪倒在郁胜宗面前,毕恭毕敬道,“属下参见寒鸦大人!”
薛如昨和长琴都是一惊,他们在杀手界摸爬滚打多年,深谙“戮庄”、“寒鸦帮”以及“道宗”三家是杀手界最大的三股势力。上次他们在长安聚首谈论生意的时候,就少了“寒鸦帮”的帮助寒鸦。虽有人寒鸦已死,但毕竟没有确切的消息。
郁胜宗更惊奇,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干什么!”
四缺中,为首一人沉声道,“寒鸦大人,属下等人踏遍千山万水,终于寻到了大人。喜不自胜。这些戮庄余孽,属下未经同意即出手,但未伤其性命,还望寒鸦大人莫要怪罪!”
长琴更不管这些,冷笑一声,“原来是有援手。只是人多,却未必管用了。”
完身形如电,一招杀招,便向四名跪拜着的寒鸦下属攻去。那四人轻功虽佳,其他功夫却是平平。当时能制住黑衣汉,是因为出其不意,此时无一例外,都伤在了长琴的手上。
她虽然自负吸取了父亲的功力,少有敌手,但他也深知郁胜宗的身手,虽可战胜,却无把握脱身,是以她飘到了风霜儿的面前,一把抓住风霜儿的胳膊,娇叱一声道,“和我走!”
风霜儿惊叫一声,想要摆脱她,但她人劲,被长琴一只手像是铁钳一般牢牢抓住,挣脱不开。
长琴这一下来得好快,这一切皆发生在转眼之间。郁胜宗大声道,“你们赶紧照料伤者,我去追!”哪里还管什么寒鸦,飞身去追。
身后却听风声忽紧,他回身一看,居然是薛如昨。
薛如昨见郁胜宗的眼神颇多惊异,淡淡笑道,“你没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
郁胜宗心中暗暗称奇,倒是没想到薛如昨居然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
只是长琴如今功力惊人,便是在此以前已经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个中翘楚,否则也不会名列四妙七绝之中了。如今得了薛如昨大多功力,更是如虎添翼,非寻常人可比。她又是自幼深谙山道,先行一步,如何找到?
薛如昨毕竟老迈了,大多功力都传给了长琴。自己又是卧病多年,此时经历了大半的折腾,行不了多久,便整个裙在了山道旁。
郁胜宗也停下了脚步,道,“薛前辈,咱们还是歇一歇吧。”
薛如昨坐倒在路边,不住地咳嗽,面如金纸。他咳嗽了一会,这才停止道,“歇一歇,歇一歇。子,老夫如今,便什么实话都与你了吧。”
郁胜宗颇为头疼,道,“要不然前辈在此歇息,子我一个人去追吧。”
薛如昨忍不住笑道,“你一个人去,追上了能打过她吗?能确保那丫头安然无恙吗?”问得郁胜宗哑口无言。
薛如昨喘气喘了一会,才道,“你不要急,长琴掠走的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心上人,自然不会走得太远,让你无法找到。”
郁胜宗仍是五内俱焚,道,“可是我生怕长琴会出手伤害霜儿。”
薛如昨摇摇头道,“我是她老子,虽然是个不太成功的父亲,但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她方才既然叫你动手剜了人家姑娘的眼睛,却不肯亲自动手,为的就是要要挟与你。她若当真伤了姑娘,你是断断不会跟她走得的,对不对?”
郁胜宗点点头,觉得薛如昨得破有道理,点头称是,只听薛如昨继续道,“只是老夫眼见即将油尽灯枯,恐怕马上就要死了。此次事情背后的真相,老夫需与你交个底。还要将我这最后一点功力传给你,并且告诉你,如何战胜她的诀窍,只是你须得答应老夫一件事情。”
郁胜宗大惊,扶住薛如昨道,“前辈不可如此有此功力,不如传给令郎。子我见识浅薄,如何受的。”此时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薛如昨的所作所为,背后皆另有隐情,又想到方才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对他的愤恨已经消除了大半,言语之间也客气了许多。
薛如昨苦笑道,“传给薛时?怎么,好让他们骨肉相残吗?你过来,我这便将我剩余的一点功力传与你。”他略有所思,拂须道,“只是我的内力锋芒毕露,寻常饶身骨可受不得。但我想你身负霸武神功,这点的折磨,应当不算什么。”完,也不等郁胜宗答应,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郁胜宗的背后,正要将功力传过去,却惊叫一声,“不对!”
郁胜宗问道,“前辈,怎么了?”
薛如昨紧皱眉头,道,“你没有内力?”
郁胜宗这才想起之前相剑所,言道,“不瞒前辈,先前中前辈一剑刺在心脉之后,虽侥幸死里逃生,但是友人替我诊脉,也我武功已经废了。可之后和前辈相争之时,又打出一道气剑来,实在是奇怪。”
薛如昨叹道,“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体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但这种奇怪的症状,在我谷中,便有一人。他虽修炼的内功并非霸武心诀,但早年修炼的也是一门霸道武功。”
郁胜宗想起了一人,问道,“莫不是剑奴前辈?”
薛如昨点点头,道,“你的症状与他并无二致,你的内力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作一种凌厉的剑气。”
郁胜宗听了,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