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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除服思进身

几场雨后,天气陡然就热了起来。整个夏天都是异常的闷热,入秋以后也没有怎么下雨,到了十月份,洛阳城里就传出来瘟疫的消息。一开始是零零星星的,病人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昏睡谵语,肢寒畏冷。

医生只当做寻常伤寒病例,开些柴胡汤剂就打发了。情况到了十一月,就变得严重起来,洛阳城里每天都有数十人死亡,城外就更多了。司隶校尉刘毅眼见势态不妙,赶快报告给了皇帝,这才引起重视。禁军被调来协助处理病人和尸体,焚烧衣服,填埋秽物。

司马炎在宫里主持祭祀瘟神。到了十二月,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情况好转了一些。司马炎却病倒了,症状也是上吐下泻,肢寒畏冷;而且来势汹汹,太医令程据直接就给吓傻了。

两天之后,皇帝开始出现高烧、谵语症状。贵嫔胡芳和杨芷衣不解带,昼夜服侍。宫里宫外已经有议论谁应当来继承大统了。

这时候,有个年轻太医提醒程据,皇帝的病不像是瘟疫,倒像是普通的伤寒之症。程据猛地清醒过来,认真地切脉、望诊一番,开了清热及和衷的汤剂,叮嘱了两位贵嫔一些注意事项,便去门下省候着去了。

皇帝的病,四五天之后便平稳了,又过了几天,便可以正常行动了,只是身体还有些弱。这天吃饭的时候,忽然问近侍:“今天是谁司值宫门?”

内侍答道:“是左卫将军冯紞。”

(注:左卫将军,官名,晋武帝司马炎所设;和右卫将军一样,都是禁卫军的主要统帅;权责很重,多由皇帝的亲信之人担任。)

(注:古代冠冕上垂在两侧以塞耳的玉石,叫做瑱【tiàn】,冠冕上用来系瑱的带子,就叫做紞【dǎn】;紞的另外一个意思是缝在被端用以区别上下的丝带。此处“紞”字用作人名。)

司马炎立即说:“去叫他来见朕。”内侍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冯紞被引入含章殿东阁的时候,司马炎正坐在桌几前,喝着羹汤。冯紞正要行参见之礼,司马炎指了指阶下右手边的桌几,示意他坐下。

冯紞连忙谢过,就在桌几前坐下。

司马炎看了看冯紞,喝了几口汤,放下汤匙,然后问道:“朕这几日生病卧床,外间可有什么议论?”

冯紞马上收起脸上的笑意,很严肃地说:“臣听闻有人议论陛下身后之事。”

司马炎“噢”了一下,看着冯紞说:“讲来听听。”

冯紞不慌不忙地说:“有人私下里对车骑将军贾公闾讲,齐王和太子都是你的女婿,你可不能有所偏爱哟。一国之君应当是德才兼备,你心里可得有个数呀。”

“贾公怎么回答?”司马炎问道。

冯紞说:“贾公当时没有说什么。”

司马炎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冯紞,你觉得这个事怎么样比较好?”

冯紞马上起立离席,拜伏于阶下说道:“这事是陛下圣断之事,小臣哪里敢置辞?”

司马炎点点头,微微一笑,瞬间又敛起笑容,道:“无妨,说说你的看法。”

冯紞慢慢抬起头,闪烁其词道:“嗯,依微臣愚见,不如……”

“但讲无妨。”司马炎和颜悦色地说道。

冯紞又伏下身,说:“臣意以为,前日陛下圣体违和,公卿百姓似乎多归意于齐王。将来就算太子殿下诚心相让,也恐怕难免无妄之祸。为今之计,不如厚加赏赐齐王,然后让他自己回到他的藩国封地去。这样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司马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你下去吧。”

冯紞起身行礼,刚要退下,司马炎忽然说:“等一下,”回头对内侍说,“去把今天御膳糕饼拿来,给冯将军带去。”

冯紞连忙谢恩,内侍照例送出。

两天之后,贾充接到圣旨,念他事务繁忙,免去其车骑将军一职,以司空、侍中、尚书令奉职。河南尹夏侯和被调任光禄勋。

(注:侍中,古代职官名,秦代始置,两汉沿置,是正规官职之外兼领的一种官职;晋朝时,侍中主要是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参与皇帝的决策,是皇帝亲信的贵重之职。晋以后,侍中相当于宰相;元代以后废止。)

(注:尚书令,尚书台的主官。魏晋时期,尚书台是掌握国家政务的中枢,其成员有八人,即主官尚书令一人,副职左右仆射二人,另有尚书五人。主官尚书令相当于后世的宰相。)

(注:光禄勋,官名,九卿之一,负责守卫宫殿门户的宿卫之臣,后逐渐演变为总领宫内事务。秦代,最初的官名为“郎中令”,“郎”与“廊”是通假字;汉初沿用此名;汉武帝时,改官名为光禄勋;后代改称光禄寺卿,一直沿用到清末。)

咸宁二年二月末的一天,石崇跟着全家人在父亲墓前祭扫完毕,脱去斩縗,拜辞村民,回到了洛阳城中。一连几天,石崇接连拜访了城里的几位好友,晚上回家明显带着酒意,倒头就睡。

(注:斩縗,【zhǎncuī】,亦作斩衰,是“五服”中最重的丧服,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

这一天晚上回来倒是颇为清醒,他把大哥石统悄悄地叫到北屋里,有点不安地说想借二十万钱。石统略一沉吟,告诉他,如果马上就要有点困难,有十天时间就可以了。石崇说不着急,半个月就可以。末了,石崇有些诧异地问兄长,为什么不问问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石统和厚地笑笑说,你聪颖过人,要钱一定有用,有什么好问的。

半个月后,石崇从王彰那里牵来一匹乌骓骏马,交给石季鹰,要他好生饲养。

王济被提拔为侍中,石崇要去道贺一下。王济的驸马府在阊阖门内,从建春门过去还有一些距离。石崇并不着急,跨上乌骓马,一路上想着事情,蹓蹓跶跶就到了。门口停着几辆车马,石崇递上投刺,不一会儿,王济就出来了,见到石崇单身一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施礼,石崇还以一揖,说道:“武子右迁,特来祝贺。”

(注:投刺,指名刺或名帖,相当于现代的名片;古代礼节,进门前通报姓名以求相见或表示祝贺。)

王济客气一番。石崇,顺手把马,带了过来,王济双眼一亮,连声道:“好骏马!”

石崇一揖到地,说:“人言武子有‘马癖’,正所谓‘名驹赠壮士,红粉付佳人’,小弟以此马为贺仪,欲沐贤兄右迁之吉。”

王济大喜,上前轻抚马背,摩挲不已,然后叫过小厮,把马牵入后院。这才招呼石崇进到府中。来客中有几位朝中名士,剩下的都是王济的亲戚。王济一一引见,石崇照例客套连连。名士们继续其清谈,兴致不减,石崇听了一回,颇为索然,便借故告辞而去。

几天后,王济忽然到访。进屋后,王济盯着石崇看了一会儿,石崇笑眯眯的,也不说话,王济终于开口道:“前日蒙季伦以名马相赠,当时家里忙忙乱乱,居然没有顾上叙谈。季伦,可是有事相求?”

石崇起身一揖,说道:“不瞒武子,小弟想求淮上一郡,此事还望贤兄在吏部山大人那里妥为周旋。”

王济笑了笑,马上面色一紧,说道:“以季伦资历门第,就是想宰治河南一郡,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为什么偏偏看中淮上一郡呢?”

石崇没有作声,踱了几步,又转身走回了,坐下,两眼盯着王济说:“小弟不仅仅想治理淮上一郡,更想做贤兄家君麾下一名参军。”

王济挑了挑眉毛,面无表情,看着石崇。

石崇并不理会,阳光却愈发有神,自顾自说道:“以贤兄明见,陛下可有平吴之意?”

王济头一歪,淡淡一笑道:“季伦想借此立功疆场,作为日后进阶之资?”

石崇眨眨眼,嘴角抽动了一下,说:“我想的还要更多一些。”

两人竟然在屋里谈了一天,王济告辞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一连几个月也没什么消息,石崇倒一点也不着急,其间,他找到张乔和王彰,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问他们想不想随他去淮上,到时候或许可以立些军功,也不枉费了一身勇力。两人也觉得甚好,就回去着手安置家眷了。

直到七月的一天,石统下朝回来,高兴的告诉石崇,吏部山尚书说,已经为石崇,觅得青州城阳郡,朝命很快就会下来。果然,几天后,石崇就接到了吏部行文,被任命为城阳太守,同时参安东将军王浑军事。城阳,地近淮泗,保有一千郡兵,张乔被提拔做城阳都尉,而王彰则做了城阳司马,三人收拾停当,带了家小,就奔青州去了。

几个月之后,犹豫和观察了很久的司马炎,终于下诏,立杨芷为皇后,皇后的父亲杨骏接替贾充,担任车骑将军,执掌车骑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