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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朝贡

第二日一大早,煦衍就抱了只兔子来了公主府,亲手将那只兔子交到了梵芩手里,这只兔子比之昨日那只小一些,但那湛蓝眼中的灵气却是昨日那只比不了的,仿佛会说话一般,也没有昨日那只闹腾,乖乖巧巧的,放在地上就会跟着梵芩,抱在怀里还会蹭梵芩的衣襟,梵芩满意的不得了。

煦衍心里却憋着一大番话不能说,这只兔子可是岑昱亲自去妖界捉来的,就是只刚出生的小兔妖,既然是妖那就肯定比这人界的兔子通人性啦!哪怕这样岑昱还威胁了这兔妖一番......煦衍觉得自家帝主实在多此一举,哪怕你不讲神帝身上的气息也会震慑住它啊!这兔妖也实在走运,若是以后神帝回了九天,说不定它还能直接升神。

送完兔子煦衍就回去了,琅星琅月也忙着拾掇晚间宴上梵芩要穿的裙衫和要戴的首饰,因着一年孝期未过,梵芩的红衣还是压在箱底,这次织造纺给梵芩备的是一袭莲青滚雪细纱银纹宫裙,用赵令仪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又熬坏了多少绣娘的眼睛,配的首饰是碧玉刻花坠细珠的步摇和碧玉瓒凤钗,虽素净但精致,不坏规矩却也不会丢了大乾脸面。

要知道凭梵芩这幅相貌,哪怕就是穿一袭素色裙衫不着首饰,也能凭那一身风华艳冠群芳,可往往好看的人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相貌,梵芩就是如此,穿什么戴什么于她来说从没放在心上过,倒是琅星琅月天天发愁给自己主子穿哪身好,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会儿快临近出门了,琅月还在纠结到底是那副珍珠耳坠好还是那副碧玉耳坠搭,梵芩坐在妆镜前忍不住开了口:“琅月啊,随便哪副都行的,你主子我没那么挑剔......”

“还是这珍珠更亮眼一些,主子就戴这幅珍珠的吧,”说着琅月就放下了右手的碧玉耳坠,将左手的珍珠耳坠给梵芩戴上了。

梵芩心内长舒了一口气,她更完衣后已经被琅月按在妆镜前坐了半个多时辰了,再不起来她就得睡过去了,要知道连趴在她腿上的兔子都睡过去了!

一行终于出门上了马车,待到了宫门口换软轿时又恰好碰到了刚到宫门口的左相一家,赵令仪刚下了马车就看见了梵芩,跟赵勋和莫氏说了两句就走到了梵芩跟前行了个礼:“殿下安好”。

梵芩在赵令仪要往下褔身的时候就出手扶住了她,开口说道:“每回见我都那么多礼,累不累!”

“身份摆在那,这又是在宫门口,要是不行礼到时又得有人传闲话,说我胆大妄为不敬你,”赵令仪嗔怪的看了一眼梵芩,怪腔怪调的出声。

梵芩看了一眼相府马车,就拉了一下赵令仪的手进了宫门,后面的软轿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她这样子哪能不知晓她是在说左相府里那几个与赵令仪作对的庶女,梵芩又压低了些声音悄声说道:“要不你赶紧嫁到宁远将军府?这样就不用面对你府里那些处理不完的腌臜事了,”说的一本正经,像是在认真出主意一般。

赵令仪闻言又羞恼的看了一眼梵芩:“你个不知皮的,在军中野惯了说什么话都不知羞!”

“我说认真的,要不我替你去跟林尚宁说道说道?哪怕看在我这个曾经的主将面子上也会思考一下吧?”说着梵芩一幅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倒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你要是说了我就跟你没完!以后这姐妹就休做了!”

“......”

一路上反正梵芩软轿也不坐了,就真的跟赵令仪说了一路自己为她想的法子,赵令仪差点都想回相府的队伍里去了,琅月几人在后面憋笑憋得着实辛苦,这般话多的主子他们也是很少见。

一直到了德清殿的外面,梵芩恢复了往日那副长公主的威严模样,跟刚才絮絮叨叨要把赵令仪嫁出去的那个判若两人,赵令仪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同梵芩一道进了德清殿。

殿内朝臣都来的差不多,听到小太监的呼喊声都起身向梵芩行了礼,这礼比以往对梵芩行的那些多了许多的诚挚,对于为大乾带来安宁的功臣,他们是从心里的敬畏,毕竟别人敢上的战场,他们不敢。

梵芩入了帝后座的左边首席位,按理说那是太后的位置,还是因为情形特殊,就由梵芩这个现在大乾最高地位的女子坐上去,也不至于让外臣瞧见空着一个席位,多少显得会有些不尊重。

梵芩席位之后分别是祁国、邧国和南旻使臣的席位,随后是朝中大臣们的,帝后座右手边是梵彦和梵媛的席位,再之后就是各大臣家中女眷的席位。

好巧不巧,左相府女眷席位本该是跟赵勋的席位相对,可现在余留的亲王公主少,女眷席位就稍往前移了一个,刚好跟宁远将军林尚宁的席位面对面了。

只是林尚宁现在还跟梵擎在一起,估计等会儿跟梵擎也会一起来德清殿,所以现下那个席位还空着,赵令仪也还并不知晓自己的对面就是林尚宁,可上座的梵芩却看了林尚宁席位一眼,那眼神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身后的琅星悄声跟琅月说了一句:“你说待会儿赵小姐会不会吓一跳?”,琅月动作极小的拍了一下琅星示意她别多嘴,琅星瘪瘪嘴转过头继续看下位席的热闹了。

这哪是什么巧合啊!这可是梵芩知晓朝贡宴的席位安排时特意调整的,按大乾礼律女眷席位本不该在男子席位之前,但梵芩发的话谁也不敢多嘴,左右梵擎也没有说什么,就按着梵芩的意思办了,现在梵芩可等着看好戏呢。

林尚宁明明对人家有意,却还是不明着说出口,左掩右藏的生怕被人发现他那点小心思,可梵芩他们早就看清楚了,偏偏这个局中人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别人不说破他就一直藏一直藏,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梵芩实在看不过眼,想不通一个行伍中人怎么对待感情磨磨蹭蹭的,所以梵芩开始想尽一切办法为这两个人添一把火,今夜,也只是一个开始呢。

说曹操曹操到,梵擎领着梵彦和林尚宁到了德清殿,众人又是一番见礼,几人纷纷落了座,梵彦入座时略带忧虑的看了一眼梵芩,梵芩自然感受到了,但还是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不曾抬头,待感觉到那股目光撤开时,梵芩才抬头看向了赵令仪。

林尚宁一入殿,赵令仪可就越过了前面的帝王梵擎和景王梵彦,直看向最后的林尚宁,直到看见他入了自己对面的席位,心里稍愣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了梵芩,与梵芩的目光交接上,看清了梵芩眼中的笑意,心中了然,果然是好姐妹!

待坐稳了之后,林尚宁也看清了自己对面坐的谁,心下一窒,桌下的手一下握拳,将新做的锦袍都弄得皱了,偏这时赵令仪还对他甜笑了一下,这锦袍,更皱了,离他近一些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耳根都有些红了,但面上仍是不变神色,看着极为淡定的转头与赵勋说话。

对面的赵令仪瞧见此番也是微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呢!

梵芩见此也是微微摇了摇头,这疙瘩太铁了,一下还化不开,慢慢来吧。

不多时,殿外小太监就朗声一宣:“祁国使臣到~”

随即一袭藏青如意银纹锦袍的岑昱和墨袍加身的煦衍就入了殿,身旁却还有一个着月白素裙手戴佛珠的女子,脸庞未施粉黛白净可人,发髻上也只是簪了一朵小珠花,神态沉静端庄,眼里没有一丝对周遭事物的欲望之色,仿佛已经是看破红尘了一样。

凡是在伏禄山待过的人,例如林尚宁和辛铭,又例如梵彦,在看见这女子时,皆是神情一变,唯独梵芩只瞥了一眼,就继续看着前面玉树临风艳压殿内所有男子的岑昱。

“岑昱见过陛下”。

“祁国公主容安见过陛下”。

两道见礼之声在大殿响起,女子名号已出,是启瑶。

上座的梵彦看着殿中启瑶已是恍若隔世之感,实在是启瑶的变化太大,让他除了那张没变的脸以外都有些不敢认,自那日在伏禄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就以为两人再也不会相见,谁知今日竟然又见到了。

岑昱和启瑶都落了座,煦衍按例报了一遍朝贡礼,又如同上次一样像是差点没把祁国国库搬过来,梵芩已经对岑昱的大手笔习惯了,哪一次的礼不是贵重到都让人不敢收,偏偏人家还真就不在乎这些东西,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一辈子的好事,这辈子才让她遇到了岑昱。

帝位上的梵擎看了一眼梵彦,便见梵彦周身落寞,偶尔瞧一眼对面的启瑶,梵擎心中微微叹息,又看了一眼气氛不同寻常的梵芩岑昱两人,又是一叹息。

自己的弟弟妹妹闹别扭已经几月,梵彦自回来开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将自己关在府里不上朝不进宫,连自己的母后都不见,他这个皇帝下旨去喊都没用,梵芩回来之后更是气氛凝重,两人不曾说过一句话,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梵擎也知晓是因为什么,也不知从何开口劝说,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可怜那林竹那一城的子民呢?是以干脆也就不管了,随他们怎么办,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又能闹到什么时候去。

可谁知昨日梵芩进了勤政殿,求了一件事,却不是为自己,求的是若祁国提出公主联姻大乾,他要同意,与祁国公主联姻的不是别人,正是梵彦。

梵擎没想到梵芩会来为梵彦促成此事,但还是应下了,他也看得出来,从未对女子上过心的梵彦此次是真的对那容安公主上了心,虽说那件对两人来说都是一辈子的心理折磨,但若能互相救赎,也是上天之德。

待回过神来,就殿外小太监又是一声高呼:“邧国使臣到~”

孟凡明带着礼进了殿,也是一件接一件的价值不菲,其中尤以一幅四岁山河图最为珍贵,是百余年前一位闻名四国的大师所作,本在四国江湖中消隐了踪迹,却不料在邧国,更准确的说,是在傅槿那里。

面相不作假,能当使臣的也不会是块简单的料子,孟凡明激昂慷慨的介绍了每一件礼,到山河图时更是兴奋,什么“此物当属大乾”之类的话出口成章,刷新了梵芩对傅槿的认知,她没想到,傅槿手底下,竟还有这般人才,要是纳入岐星楼当个掌柜,怕是会财源滚滚来。

好不容易等孟凡明讲完入了座,还没等殿内众人缓过神,门外小太监又是一声高呼:“南旻使臣到~”

这就是最后一拨人了,闾丘朗和涂元同时进了殿,闾丘朗长相肖似闾丘颉,只是周身平和的气息却是和闾丘颉一点不像,两人谦卑的行了礼,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带来的朝贡礼,就低调的入了座,完全就是要当隐形人的状态,南旻欠大乾的实在太多,若是再不低调,怕是国都给其他三国分了。

宴席开始之后就有乐人奏乐舞姬起舞,殿中无论上位席还是下位席都是热闹的,下位席自是因为人多,你一言我一句的,上位席却是因为多了个碎嘴的孟凡明,连待他冷淡如岑昱,都要寻机会敬酒说话,要不是现在煦衍不能说话,怕是早跟孟凡明相见恨晚聊了起来,若是再加上个迟苏,三人怕是能聊出一朵花来。

对此岑昱总觉得煦衍是不是被自己闭关期间的几万年给压抑坏了,才让一开始那个跟着自己安安静静的“小魔头”,变成了如今老奸巨猾喜爱热闹的“老魔头”。

煦衍若是听到了自家帝主的心声,又会是一颗苦瓜入了心,还要再加上一颗树上刚结的果子,又苦又酸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