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
方德和钱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馨儿去陆家是做少奶奶，怎么能说是童养媳呢。”钱氏那薄薄的嘴唇下一碰，快速的圆了一句。
“就是童养媳……”方云咬着牙道。
对于‘童养媳’这种古代的封建糟粕，方云自然是非常不喜的。
尤其是这种事还落在自己可爱的妹妹的身的时候。
方艳大有深意的看了方娇儿一眼。
方娇儿心领神会的摇了摇老太太罗氏的手臂。
“姑娘家家的，迟早是要嫁人的。陆家说三天后来接人，虽然急了一点，但也没什么。”
老太太开口了，沉声道：“而且，永宁县的陆家是什么人家？馨儿去了那还能吃亏不成，不说吃香喝辣的，但总该比在家里强吧！”
“既然女儿都是要嫁人的，有这么好的人家不许，难道还让馨儿以后嫁给庄稼汉？”
“要不是她大伯，能有这样好的事落在她头？别人是烧香拜佛也求不来的好事哩，你们也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况，永宁县离咱这里才多远？不到二百里吧！以后想见面还不是随时的事！”
杨氏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馨儿才八岁，我舍不得。”
“老四媳妇，你有啥舍不得的？是舍不得馨儿去陆家享福吗？你们明明都已经答应的事，嫁过去不就是了！”罗氏说道。
“可不是，那陆家那么有钱，以后馨儿稍微帮衬一下她的几个哥哥姐姐，你们四房的好日子可不就来了吗？”钱氏帮腔道。
“如果是卖馨儿得来的好日子，我宁可不要！”方云撇嘴道。
“小七，你胡说啥，谁说要把馨儿卖了？”方艳盯着方云说道。
“陆家要人要得这么急，还一次性就给五百两银子，这不是卖女儿是什么？”方云大声反驳道。
方云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陆家再有钱也没道理这么大方，这里面肯定隐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就因为生辰八字匹配？搞不好这就是忽悠人的借口。
方艳见方云这样说，不由得恶狠狠地看着他，眼神有些闪烁。
“大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如果没弄清楚，我是不会同意把馨儿送去陆家的！”方誉总算开了一点窍，也听出了事情可能有猫腻。
方德不耐烦道：“老四，小孩子不懂事瞎说，你也就信了？”
方老头子抽了两口旱烟，瞥了两眼方德，方德似乎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老大，这事你办的不牢靠！小七人小，但说的话没错，咱老方家不卖闺女！所以，这事就此打住！”老爷子沉声说道。
方誉、杨氏和方云都松了一口气。
但，有些人却急眼了。
方艳看向钱氏，然后母女都眼巴巴的看着方德。
“爹，答应人家的事怎么能反悔呢？而且老四也已经同意了的……”方德为难道。
“方家我说了算！我知道你已经拿了人家的钱，都还回去！”方老爷子非常的强势。
“钱……已经没法还了。”方德苦着脸说道。
老爷子瞪眼道：“五百两的聘礼钱，这么快就没了？”
“那……那这个钱谁赔？爹、娘，你们拿了卖妹妹的钱？”方云故意问道。
方誉和杨氏都是连忙摇头。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方云还是有些无语。
自己这一世的爸妈，还真是老实的过头了。
人家把他们的女儿卖了，但他们甚至连数钱的活都没捞到，简直了！
“小七说的对，我们不卖闺女，就算是饿死也不卖。”杨氏抱紧了怀里的方馨儿道。
方誉沉声道：“大哥，我们都还没同意，你就收人家的聘礼钱了？这事你就做的过分了！”
他平时是非常尊敬他大哥的，一般不会说什么重话，但今天这事，显然也让他有些生气。
“老大，我要你给我一个说法！那钱无论如何都得还给人家！”方老爷子道。
方艳突然扑在方娇儿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云闻声看了过去，有些奇怪她哭个什么劲。
就见方娇儿拍着方艳的背，正在狠狠地瞪他和杨氏。
“四哥、四嫂，大家可都是为了馨儿好，你们怎么能这样？”方娇儿瞪着眼睛说道。
方云有些目瞪口呆，把人家女儿卖了，还是为了人家好？这是什么神逻辑？
而且，她还是馨儿的亲姑姑啊！
“娘，您倒是说句啊。”方娇儿对罗氏撒娇道。
罗氏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方老爷子，没吭声。
“爹，钱已经拿给县城的吕公子了，不可能去要回来的。”
方德苦着脸说道：“而且，这可关系到儿子……不，是咱们方家的前程啊……”
方老爷子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雾遮盖了那张沧桑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大，这事你办得不厚道，而且也没跟我商量就自己做决定了。”方老爷子道。
“爹，我这不是为了不让您劳心的嘛。”方德道。
“现在我就不用劳心了？我还闹心呢！”老爷子哼道。
“爹……”方德被方老爷子一句话噎得半死。
“老大，我知道你的初心是对的，但做事的方式不对。”方老爷子放下旱烟袋，叹道。
“爹，我……我也是没办法。”方德有些丧气道。
方娇儿又轻轻摇了摇方老太太罗氏的手臂。
“他爹，这送出去的钱，真的能要回来吗？”罗氏终于开口了。
“吕家的公子可说了，他准备用这钱托关系帮儿子去打点一下，说不定能弄到一官半职。”
“到时候艳儿成了官家小姐，吕家就不会反对吕公子和艳儿的婚事了。”
“艳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嫁入县城吕家那样的大户人家，你忍心让这样的好事黄了？”
听到这里，方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大致轮廓。
敢情是大房为了求官和嫁女，这才有卖馨儿的事啊。
“我爹这样可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而是为了爷和咱们这个大家！”方艳一脸的委屈，呜呜的哭着说道。
“艳儿说的对，她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钱氏说道，“爹、娘，你们劳累了大半辈子，盼望着大爷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大爷心里清楚着呢。他为了能给我们方家光宗耀祖，这些年可是半点都不敢松懈，但天不遂人愿，屡试不中，这也是无可奈许的事情。”
钱氏说着说着，自己个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吕家的公子可是说了，现在的朝廷有不少空缺，而大爷是监生，是有资格选官的，得抓住这个机会！”
“吕公子有办法让大爷的名字达天听，但开路的银子得我们出，到时候大爷补了缺，不出几年，升任知县，甚至是知府，咱们方家就真的是要光耀门楣了。”
“到时候给爹娘挣一封诰命回来，娇儿以后可就是官家的大小姐哩，荣华富贵还不是享受不尽。”
钱氏越说越起劲，这会又看向方誉和杨氏，“老四啊，你是大爷的亲兄弟啊，到时候不也是官家的老爷了吗？还有茹儿、五郎、小七和馨儿，都是官家的少爷和小姐了！”
钱氏说得眉飞色舞，而罗氏在一旁听得也是连连点头。
“大媳妇说的对。”罗氏说道。
“爹，要不是为了咱们方家，我至于那样做吗？”方德说道。
方云惊呆了，很怀疑坐在这里的人是不是一家人。
明明是大房为了攀附县城吕家，想卖掉馨儿，可从他们口里说出来，反倒像是他们做了好事还受委屈一样。
方老爷子将眼袋放在嘴巴，却没有抽。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不该冒冒失失的收陆家的钱。”
“其实我想的也是陆家的家境那么好，馨儿过去也不会吃苦。”方德道。
老太太罗氏在一旁帮腔，“馨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心疼孙女，难道就不想想大儿子这些年寒窗苦读吃了那么的苦，受了那么多委屈？”
“都在说啥呢？又是苦又是委屈的！都什么时候了，咋还不开饭？”
门帘被挑起，方家老二方勤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媳妇许氏。
许氏牵着一个小女孩，叫方茜，比方云小一岁，今年九岁。
母女俩都穿着崭新的直领袄裙。
许氏一进来环视了一圈，就急吼吼地叫了起来，“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没开饭？你们现在还在说那些没用的作甚，大后天让陆家的人把馨儿领走，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二嫂，爹可是说了，就是饿死，咱家也不会卖闺女。”杨氏抱紧了方馨儿道。
“啥？老四，你们前脚不是才答应的吗，咋说反悔就反悔了呢？”方勤指着方誉斥道。
“二哥，馨儿还太小了，这事我不能答应！”方誉沉声道。
方云环视了屋里的所有人一眼。
他算是弄明白了，方家现在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卖掉方馨儿，成全大房。
这一派有老太太罗氏，方娇儿，方家大房，方家二房。
另外一派不想卖方馨儿，只有方云、方誉和许氏。
而真正说话管用的，是方老爷子。
方云盯着方娇儿和二房母女的崭新衣裳，心中忽然一动。
“娇儿姑姑，你的衣服可真漂亮，新买的吧？”方云露出一副欣赏的样子，假装羡慕的盯着方娇儿的妆花褙子。
“那是！”方娇儿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眼中满是爱惜。
方云有些好笑的暗自摇头，他看向许氏，道：“二伯母和茜儿妹妹的新衣裳也很漂亮，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许氏得意的一笑，道：“小七的眼睛还真是雪亮！只是，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这样的好衣裳也没多得几件。”
下一刻。
方云转头看向方誉和杨氏，道：“爹、娘，咱们家怎么就没得新衣裳呢？是不是你们藏起来了？”
方誉茫然道：“没得新衣裳啊，藏什么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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