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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云氏之变(1)

颐天殿外此刻只有几十名太监,按自己的点位,领命值守在殿前各处。

偶尔看着百米长阶下,昂首挺胸、装备齐全的一队队护军,身配刀剑,整整齐齐地在阶下巡视,打发着空站在殿前的无趣。

距离殿门十几尺远的小太监,摇晃着瘦小的身子,悠悠地打着盹。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倒是终于清醒过来,揉了揉困倦的双眼,耳边是从殿内传来的群臣舌战之声。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回头张望一眼,看到殿内为了争辩而面红耳赤的云禄,嘟囔了一句,“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尚书大人真能说啊。”

害怕被管事的老太监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回过头,却是看到急速飞过颐天殿上空的三个人影,他急忙低下了头。

卞狄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自己洗了身子。

将身上残余的污垢都清理干净,再换上一身新的御前侍卫服,挂上腰牌,提上了剑,便与同样换了身衣服的卞津一同去了大殿。

殿外,妤影站在外边,借着殿门的遮掩,只露出半个身子,清明的双眼朝殿内看去。

只是,在她的目光刚投到殿里时,便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注视落在自己身上。

抬眼望去,发现藤知凌一身明黄龙袍,斜倚在龙椅上,看着她的凤眸隐隐发亮,脸上还是一股不变地幽深笑意。

有那么一瞬她微微有些怔愣,随即便急忙移开眼,不再去看他。

心有城府,无法猜透的男人啊,连笑起来都让人感到阴森森的。

身后,卞狄和卞津行色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到了殿前,卞津退至一旁在门外守着,卞狄犹豫了一会,抬脚迈了进去。

“这不是卞大人吗,平日上朝,御前侍卫只是在门外守着,怎么今日倒是进殿了?”

“赵左徒所言甚是啊,卞大人居然佩剑上朝,这非但不合规矩,更是在挑衅皇威啊!”一位官员见此情形,连忙随声附和。

妤影心中有些汗颜,习武之人随身佩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又何至于在此大做文章,居然还上升到挑衅皇威的地步了。她轻笑一声,难怪这附和的官员只能站在殿门附近,原来只会溜须拍马。

越来越多的官员不解地朝持续向前走的卞狄看去,一些官员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藤知凌看着神情严肃的卞狄,嘴角的弧度拉开,在龙椅上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问道,“卞狄,你今日上朝,是为何?”

云禄闻声向后看去,看到卞狄面色如常,安然无恙的模样,一双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剩下一条缝隙,刺出凌厉、气恼的光。

两人四目相交,卞狄的眼神掠过他愤恨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胡子,脑海里又浮现密室中悬挂的骇人尸体,那些年纪轻轻却不得善终的御林士兵。暗暗握紧了拳,移去眼神。

一个是事出所料的愤怒,一个是遇劫而归的沉着。

“皇上,”卞狄走至大殿中央,低头抱拳,恭敬说道,“属下今日,想要揭发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身居高位,却为了一己私利,长期剥削百姓,闹得京城内怨声载道不说,近日,更是与昶茗国私交,通敌叛国。”卞狄沉声说道。

语毕,众官哗然,表情各异。

云禄眼神四望,佯装大惊之态,抬起一只手,指着他说道,“你这么说,有何证据?”

“属下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尚书为了掩盖自己的不义勾当,偷袭属下,并把属下关进府内密室,只待我自生自灭。”

卞狄抬眼,接着说道,“若是皇上,或者诸位大人对此持疑,去尚书府的书房一搜便知。”

藤知凌笑意不改,轻启薄唇,“好,传朕旨意,命苏将军与卞狄一同前往尚书府搜查。若是真要查出什么,“他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到云禄身上,”即便尚书是两朝元老,这叛国之罪,朕也不能姑息尚书了。”

察觉着藤知凌凛冽的目光,云禄身子微微发颤,额上冒汗,对上他的目光,却还是一样的给人寒意。

现下他才意识到,似乎是他曾经从未将这位年轻的帝王放在眼里,以为把女儿嫁给他,再加上自己已事两朝,便有恃无恐。

如今看来,这皇帝的目光倒是比上昶茗国的将军更是阴险上百倍,是他低估了藤知凌。

众官员的议论愈加活跃,部分早已看不惯云禄的正直官员,解气地在一旁谈论着。

群臣的反应压在云禄心上使他愈加慌张与害怕,他扭头四处张望,每一个看向他指指点点的人,都像是下一刻就要揭露他曾经犯下的一桩桩过错。

双手紧张地攥着,手心冒汗,眼角瞥向身上的朱红色朝服,眼里充满不甘。

他掀开衣摆,双膝跪地,抬头望向殿上端坐的少年天子,声音颤抖,“皇上,臣确有与昶茗国的人来往,但绝不是如卞大人所说是叛国,反倒是假意合作,想要助我皖诩牵制外敌啊!”

藤知凌眼里更为深邃。

卞狄看向伏地跪着,言辞诚恳的云禄,稍抬声音说道:“尚书大人,属下亲眼所见,您将皖诩地形图交给昶茗将军,并开口要价一千两黄金。为了追回地形图,属下还和昶茗两位将军有过一战,这才被你偷袭下了药。这样不义的交易,尚书还要狡辩吗?”

眼前又闪过那四块染血的令牌,他紧盯着云禄弯曲的后背,继续说道,“难道非要等到尚书也被扔进那暗无天日的密室,无助等死的时候,尚书才会反省自己的罪行么?”

他垂下眼,心下有些失落。

四块令牌上的名字,他都还留有印象。在他做御林军统领时,他曾亲自清晰地喊过他们的名字,听着他们对自己答:“是,统领。”然后亲手将刻着名字的御林军令牌,一个个交到他们手上。

他们太年轻了,以至于他对葬身尚书府的四位士兵的印象,仅有名字而已。

云禄在听到“密室”二字后便脸色铁青,双眼绝望地闭上,沉重地低下头,任自己狼狈地瘫在地上。

感到周围的指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自己淹没,他的额头砸在地上,不再多言。

完了,就要完了,多年不加节制地敛财,多年精心策划爬上的尚书之位,靠自己得到,今日也要毁在自己手里。

他心下如同跌入深渊,知是照此情形,大局已定,无力回天。

一想到藤知凌政变登基之时,对待异己的毫不留情,心中能猜测到帝王的手段。

预料到自己为了权势,殚精竭虑大半生,最后却落得晚节不保,不得好死的下场,心中更是不甘,手脚冰凉。

此刻,繁花似锦的云秀宫内,一脸精致妆容的云妃,执着花壶,伏下身子,一手给眼前五颜六色的花儿浇水,腾出另一只手,惬意地摆弄着其中的枝枝叶叶。

凑近那些被她精心照料,娇艳欲滴的花儿,芬芳的花香弥漫鼻间,她闭上眼细心感受着。

现下,家族稳固,皇帝召宠,一切顺遂。

名声,荣宠,富贵,她都有了,并且,会一直拥有着,她这样想。

突然,一个宫女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见到看着她有些微恼的云妃,便忙不迭在她身后跪下,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娘娘,尚书大人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云妃嗤笑了一声,放下花壶,转身对跪着的宫女说道:“你糊涂了吗,尚书身仕两朝,连先帝都不曾动他,能出什么事?”

宫女跪着往前挪动了几步,眼里满是担忧,声音急促:“不是的娘娘。今日朝堂上,尚书大人被指控与昶茗外敌勾结,私通叛国,已是证据确凿,无从抵赖,牢狱之灾怕是躲不过了。只怕……”

“你说什么,外敌,私通?”云妃早已没了先前的笑容,不安地转过身,咬着唇,愤恨地说道:“贪心不足!我早提醒过他要适可而止,他非是不听。如今,害了自己,还要连累我!”

“我要去大殿。”话落,便急步而去,要离开云秀宫门。

却是人刚走到门口,便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抬至胸前,拦住了去路。

“我劝云妃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否则后果恐怕娘娘无法承受。”

云妃看向眼前笑意浅浅的卞柯因,攥起双手,微微眯起一双美目,却遮不住眼里的急迫与那抹藏在眼底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