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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试探生嫌

苏寻作为圣上御封的王爷,在这天子脚下,自是有府邸的。

府里的老管家早已带着一干仆役在门口候着,马车一停,便有人撑伞来迎。随念这回有了经验,乖乖等着被他牵下车。

门口烫金的“宁安王府”几个大字,被雨洗过,隐隐威严。

“赵叔,辛苦您了。”能被苏寻尊称一声,想来并非单纯主仆关系。

被称作赵叔的人,长了一张历尽沧桑的脸。一只如同枯木般的手撑着伞,面上有难掩的喜悦。看了看一旁的随念,和两人交握的手,深感欣慰,“老身不辛苦,王爷和王妃娘娘数日奔波,请随老身进府歇息。”

随念有些好奇,一路不住四处张望,还不时提问,“你从前常住在此处吗?”

“我受封后便去了封地,不住在此处。”

“那还给了你这么个大宅子,真是皇恩晃荡。”真是浪费。不能住,也不能卖。

苏寻面上如同这冷雨一般,没有应声。随念敏锐察觉到,似乎自进了这府门,他心情便不是很好。

天色渐渐暗下去。为了在天黑前赶到雁城,他们这一路稍稍有些颠簸。其他人都还好,只他的身子要弱一些,此刻有些疲累。

赵管家一早便给大家分好了院子。只随念的还没定。

“左边那间院子叫有桃,右边的院子叫雪浮,你去挑一个吧。”众人一散去,他便上了床。

“左边的。”

“不去看看再挑?”

“你给我留的,应该都不差吧。况且,”随念蹲在榻边望着他,“我喜欢吃桃。”

苏寻似乎想笑,又憋了回去。只微微点头,“你喜欢便好。”

揉了揉饿扁的肚子,随念仰头问他,“你想吃东西吗?我饿了。”

苏寻其实没什么胃口,只是想陪陪她,于是应了,“好,我同你一起吃一点。”

等的便是他这一句,随念欢欢喜喜跳起来,去找赵管家张罗吃食。

“粥稍微稠一些,加些肉沫儿进去,再配些爽口的小菜便成。”

赵管家欣慰得点点头,“公子,哦不,王爷从前便不爱吃东西,现在有王妃在身边照顾着,老奴便放心了。”本以为这次赐婚公子会不乐意,现在看来,倒是桩良缘。

“您就叫他公子吧,没关系。我家丫头偶尔也会叫我郡主。”随念笑眯眯,“赵叔,您是从小伺候他的吗?他小时候什么样?”

赵管家颤颤巍巍点了点头,“王爷自小便是个招人疼的,只是身子骨比旁人弱了些,吃了不少苦头。”

这点随念非常认同,“他现在也挺招人疼的。”

赵管家活了大半辈子,估计没见过路子这么野的,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装作没听到。好在饭菜一会儿便备好了,赵管家提着食盒,想给他二人送过去,却被随念截了胡。

“赵叔,您去歇着,我拿过去就成。”他老人家连走路都不太利索的样子,怎么好意思使唤。

随念拎着食盒回房,却见苏寻已闭着眼睡着了。本来是为了让他多少吃点东西,这下算是白费了功夫。

替他掖了掖被角,苏寻彷佛察觉到一般,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随念捏着被子的手。桃花眼闭上了,少了分风流,多了分柔和。

随念摸了摸他的鬓发,轻声嘀咕,“确实挺招人疼的。”

回到有桃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桃树。

然而遣着两个丫头一并寻了半晌,也不见有半棵桃树。抓了几个府里的下人来问,也从未听说此院有过桃树。

随念深感被骗。

第二日,随念早上操练完便想去找苏寻用早饭。却被果儿扯住:嬷嬷交待了,这阶段你得矜持。

随念满脸问号,“前些日子不是让我抓紧抓牢吗?”果儿隔三岔五便将她与苏寻间的进展报给张嬷嬷,可这说法却三天两头的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果儿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继续比划:欲拒还迎,欲擒故纵,欲说还休。嬷嬷说了,只要你做好这三点,保管将王爷收拾得服服帖帖。

词儿太多,随念总结了一下,“那现在这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去找他,让他来找我?”

果儿小鸡啄米式点头。

“那他要不来找我呢?”岂不是就见不到了?

这题显然超纲了,果儿一张圆脸,呆若木鸡。而随念显然也被这个设定吓到了。一时间,院子寂静如秋。

苏寻一进院子,便瞧见主仆三人如木桩般呆站着,不禁奇道,“你们这是在练习阵法?”

这一声,宛如天籁,解救了三个深陷谜题的女子。

随念最先反应过来,蹦过去拉他的手,关切道,“今日好些了么?”

她额上还有晨练过后的薄汗,一张明艳的脸被浸上一层微红。用帕子替她擦去了额角的汗,温声回道,“好多了,只是昨夜没有陪你用饭。”

“那你现在陪。”

苏寻笑,本就是来陪她用饭的,“好。”

“宫里来了旨意,宣我二人明日进宫。”

随念耷拉着脸,这饭,它突然就不香了,有些不情愿得道,“是该进宫去谢恩。”毕竟是赐婚,入了皇城,自然要去叩谢皇恩。

“那你为何这副神情?”仿佛不是去谢恩,而是去受刑。

随念目光恳切,“要不,你今日找个宫里的嬷嬷来,我好好儿学学命妇的规矩。你知道,我嫁你嫁得有些急,后宫的规矩学得不是十分敞亮。”

苏寻捏了捏她皱成褶子的脸,“明日你跟着我便是,秦氏已死了二十多年,后宫中以陈贵妃为首,不会与你为难。”

这是交底了。随念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不安。“因为你在帮靖亲王?”

苏寻倒是坦荡,“阿璟同我相交已久,我们大婚时,他还专程来贺我。”

靖亲王叶璟?怎么可能,她怎么没见到?大婚之夜的一幕幕慢慢涌现,随念几乎拍桌,“所以你给爷下了药!?”

虽然不该笑,但苏寻忍不住,“抱歉,我应该在你吃了东西后再下药的。”害得她饿了一整夜。

这是重点么?不,这是人话么?她本来都要忘了这一茬,此番又提起来,嬷嬷次日捶胸顿足的说教又在耳边响起。她可真冤啊!

可这幕后黑手还在她面前笑得这般风流俊俏,真是让人手痒难耐。

见她逐渐攥紧拳头,苏寻赶紧敛了笑意,拉着她的手坐下,“宫中的事,说来话长。明日你只要不触皇上的霉头,别的都不打紧。”

既然都说道这份上,随念也不想再遮掩,“我父亲之死与陈家大概脱不了干系。”虽无铁证,但陈家当年应该是动了手脚。

苏寻听了这番话,面上并无甚惊异之色。

随念心头隐隐窜火,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你早就知道?那靖亲王还敢让你与我合作?”

“陈贵妃乃陈家小妾所生,并不受宠,陈家对阿璟也是利用多于眷顾。当年随老将军之事,与阿璟无关。若日后找到了陈家害你父亲的证据,阿璟也不会徇私。”

”你信他?”

”我信。”毫不犹豫。

随念不语。她突然便明白了那日苏寻留有余地的话。

如果靖亲王能够摆脱陈家掣肘,那自然很好。如果摆脱不了,随家、陈家,其实并无分别。

苏寻见她不言不语,心中也有些郁结,“你不信我?”

“随家会变成你用完即扔的棋子么?”她不喜欢这般不清不楚,也没有办法心中有他,却还要同他虚与委蛇。若是利用,那便按照以前谈好的来,一件件一桩桩等价交换。

苏寻冷了脸,“你当你那哥哥是任人拿捏的?”

陈家如今烈火烹油,炙手可热,随年乐得装孙子。陈家和靖亲王的关系世人皆知,皇上又岂会任其嚣张下去。这番借刀杀人的心思,他只是稍稍提点,随年便能举一反三。他这一番计较,不就是为了帮随家?她竟还不信他。

越想越气,饭也没心思吃了,干脆拂袖而去。

随念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站了会。

夏月捏了张信笺,递给她,“大公子的回信。”

随念急急拿过。

苏寻同她表明心意后,她便送了封信去给随年,向他说了心中疑惑。随年的回信,此刻恰如久旱逢着的甘霖。

随念看完信之后的表情非常精彩,结合了懊丧、悔恨、恼怒,面部一度扭曲。惹得夏月非常好奇,“大公子写了什么?”

“你为何不早些给我!”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夏月无辜,“信鸽刚到。”

随念将信扔给她,然后拔腿就追。今晚她要喝鸽子汤!

夏月一头雾水,展开信纸,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苏寻向我打听红马的事,想必不是诓你。字写得很好看,夏月小心折好,收下。

等随念追到苏寻院里,却只看到小常侍卫。

“王爷呢?”

“出府了。”

这会儿追出去也追不上了,随念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

雁城一家僻静的茶楼中,靖亲王看着一向冷面冷心的人,明显有些怒气未消的脸,啧啧称奇,“都说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苏寻又喝了一杯茶。三杯下肚,余火未清。

徐元道忍不住幸灾乐祸,“头一回做情种,便被人泼了冷水,不好受吧。”

说冷水,冷水便来。徐元道看着湿透的扇面,上面题的字画是他最中意的,不禁怒道,“你这欺软怕硬的主,有本事泼你家王妃去!”

“哈哈哈哈哈,我倒是想见见这位青羽营之主了。”短短数月,怎生就把此人收服得服服帖帖?“记得他大婚的时候,我偷偷去见过他。那时某人还信誓旦旦对我说,可让陈随两家攀扯制衡。这才过几月,便将矛头对准了陈家。我家大舅可要恨死你。”

苏寻无语,“若净说这些无用的,我可要走了。”

“急什么急,你回去,人家也不一定理你。”当初他倒是好心提醒过,可自诩冷情薄幸的某王爷不进耳,怪谁呢?

苏寻凉凉瞥他一眼,“徐半仙,你见缝插针的本事见长。要不要我给果儿寻个婆家?”

徐元道不上当,“你若现在敢给果儿寻个婆家,你家王妃就敢把你院子给烧了。”

苏寻沉默。这倒是很有可能。

叶璟看苏寻逐渐黑下去的脸,终于不再打趣,“孙家可又帮着秦家添了一堆军火,就算我们让父皇疏远了我弟弟,若逼得他起兵,也是下策。”

苏寻捏着杯子,轻吐了两个字,“袁家。”

叶璟蹙着眉想了会儿,“临州?袁清山?”

“你正妃之位空了多年,也该续弦了。”他也是在凤回才想起这事。袁清山近年守着临州安分不少,一时竟让人想不起来。

临州与云州隔着一个陈州,陈愚父子虽无用,但还是很听话的。借着临州,威慑威慑秦家,也还是有用的。况且袁清山不受圣宠,娶她倒是不会受到什么猜忌。

他们瞧得出来,秦家人自然也瞧得出,“这么块肥肉,秦家舍得拱手让人?”

“秦家那位主母,向来眼高于顶,自是舍不得让独子有一个仕途已尽的老丈人。顶多舍得拿那个养子来。可袁清山哪里又舍得了。”

从谈起正妃一事,叶璟便没有开口。

席散之时,苏寻特意提醒,“袁家小姐此刻正在雁城之中,人品家世风情都是上乘,你自己好生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