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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当局者迷

据果儿观察,根本就没有什么柳烟烟的胞姐。

因为她蹲了好几天,还是瞧不出柳烟烟和柳尔尔,究竟有何不同。她猜测,多半是王爷让人换了个身份,好明目张胆得住进来。就像话本子里写的换皮。

不过这女子脸皮真厚,连皮也没换,就换了个名儿。真不要脸。

徐元道路过的时候,便看到这丫头又在掬荷院门口鬼鬼祟祟的,一把将她拉走了。果儿一路折腾,也没挣脱。终于恶向胆边生,照着徐大夫的回春妙手,一口咬了下去。

“你属狗的吗?”看着手上两道深深的牙印,徐元道有些想骂人。

果儿并不认为是在骂她,还得意得扬了扬头,转头打算继续去观察敌情。

徐元道见劝阻无望,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拎走了。

随念正同石先生正朗院饮茶。石先生知王妃因留他饮了酒,受了王爷的斥责,心中万分过意不去,特来致歉。

随念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对石先生的过往颇感兴趣,“听闻先生几年前,乃是锦州督尉,之后便归隐山林。此番下山,可有意重返仕途?”

石卜有些沉郁的脸上,终见到了些笑意,“承王爷看重,以诚相待,石某若再推辞,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在朗院饮完酒的第二日,苏寻便同他开诚布公得谈了一次。十年前,他仕途得意,情场亦得意。胸中开阔,锐意革新。

五年前升任锦州督尉,便携妻子一同到了锦州。南部苦秦家已久,锦州也不外如是。石卜上任后,誓要肃清锦州风气。这一整肃,便与秦家结了仇。他推布的政令,受到许多人阻碍。朝堂上,又被些许小人捉住些错处,日日弹劾。

官场失了意,石卜日日在家中同夫人诉苦,有贤妻在侧,日子倒也能勉强熬下去。可岂料,一日石夫人去庙中拜佛,回程路上,连夫人带家丁,被一伙贼匪杀了干净。

这场震惊南部的大案,被时任太守盛太守,裁定为见财起意。石卜心中虽另有怀疑,却独力难行。心灰意冷之下,便辞了官,上了山。

好在他在官多年,终有些受了他恩惠、且又心存报答之意的热忱之人。西成山上的马二爷便是一位。

马二爷原名马淳,混入匪帮中,便是为了替石先生探查当年石夫人被害的真相。而找到的蛛丝马迹,都证明石夫人的死与秦家脱不了干系。奈何秦家势大,凭这点微末之力,断然扳不倒。

恰逢此次苏寻剿匪,终于有了报复秦家的机会。马二爷在暗中散布白罗寨要造反的消息,让寨中的贼匪逃散了大半。如此里应外合,苏寻才得以一举全歼白罗寨。

若说前些日子,石卜还有些摇摆不定,那么现在,他是确信这位宁安王,同他有着一样的决心。

“石先生虽是文人,但心志却颇坚毅。随念祝先生得偿所愿。”随念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石先生笑了,“在下得偿所愿,亦是王爷得偿所愿。”

午后,却是黎南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当日随念连射十个箭靶的英勇战绩,非要比试一番。随念无法,只得去园中同他比试。府中上下得了消息,都凑到花园周围看热闹。

“只我俩比着,实在无趣。不如让夏月和尹陈一同来,输的人今日请大伙儿喝酒?”随念提议。

“行。”

苏寻同柳尔尔恰巧路过花园,见四周围了不少人,一个个都兴致盎然地伸长了脖子朝园子里头张望。有些不解,“出了何事?”

常缺不一会儿便来回禀,“回王爷,是王妃同黎公子几个人在花园比试射箭。”

苏寻闻言皱眉。她伤还没好全乎,便又开始折腾?这般想着,人已往花园走去。

柳尔尔跟在他身后,却发现,前面那人的步调,比方才二人同行时快了不少。大概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苏寻入得园中,夏月刚射完最后一箭。十箭,八箭中了红心。黎南和尹陈早已射完,两人均中了九箭。

随念接过夏月扔过来的弓,信心十足地说,“月儿,你铁定输了。”

话音刚落,一个利落的转身,几乎没有任何瞄准便撒了弓。离了弦的利箭疾速飞驰,然她脚下未停,继续快速挪步、放箭。

这一串动作,那日虽已见过,但再见依然令人心惊。

前面九箭都正中红心,只剩最后一箭。

随念朝夏月眨了眨眼,得意一笑,而后射出最后一箭。

岂料,撒弓时左手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抽痛,箭失了准头,朝偏离箭靶的方向,斜斜飞去。这一箭实是出乎众人意料。

众人朝着离弦的箭望过去,却惊讶地发现,箭尖所指的方向,苏寻正负手而立!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甚至摒住了呼吸。早听闻王爷王妃感情不睦,近日王爷日日陪着那位不知从何处来的美貌姑娘,王妃莫不是气急攻心、想谋杀亲夫?

却见苏寻动也未动,浑似没有瞧见这支箭。而他身旁的柳尔尔,立时从腰间抽出一支软鞭,一个轻巧的转身,挥鞭挡在苏寻身前。将来势汹汹的一箭,轻轻接下。

随念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柳尔尔竟然会武,这倒是出乎意料。况且,刚才几个身法,看起来颇有些章法。

悬着的心落了地,心里难免又起了些杂乱念头。原来,不止她一人会为他挡箭。原来,他的心上人,不仅生得千娇百媚,功夫也出类拔萃。

随念心里头有些酸酸涩涩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有嫉妒的成分。

众人见了这一幕,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散去。

看着刚刚差点被她射中的人缓步走来,随念自觉有错,上前赔礼,”方才一时大意,惊扰了王爷。”

苏寻仍旧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瞧不出生气了没。黎南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手给我。”

听到他这话,随念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因她射箭失了准头,吓着了他,要罚她打手心?可这招早在十年前便不新鲜了。不过她向来皮实,被打几下,也不碍事。就是失了些颜面。

默默摊开右手。

“另一只。”

这男人忒小气!明知她左手刚受过伤,打右手不成么?算了,这回是她理亏。咽下这口气,复又摊开左手。

苏寻仔细瞧了一眼,掌上结的痂已经脱落,纹路也淡去了不少。只掌心一块,有些发红。想是刚才射箭时伤着了。

“徐元道没有告诉过你,近日不能使力么?”那一箭,皮肉伤得极深,需得好好将养些日子。可她却日日不闲着,不是打架便是比武。

随念瞥一眼自己摊开的手掌,有些跟不上他的话。徐大夫那日,似乎是交待过这么一句,但她记得不甚清楚。于是含糊答道,“近日没觉得疼。”

苏寻瞪了她一眼,又冷冰冰得说道,“跟我过来。常缺去请徐大夫。”

随念无法,将手中的弓扔给夏月,临走还不忘赌约,“月儿输了,记得买酒等我。”

柳尔尔好似被晾在了一旁。拿鞭子的手,有些用力地攥着。

苏寻的院子原是郑府的一个偏院。随念问过他,为何不住原来郑老爷那个大院子,他只回了两个字,“晦气”。

回了院子,他也不与随念说话,只在榻上看书。

随念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自找没趣,自顾自得倒了杯茶。好歹干了些力气活,又受了些惊吓,现下觉得有些渴了。

她刚端起茶杯,便听苏寻说,“不许喝。”

随念一脸惊愕,连水都不让喝了么?

苏寻却拿起茶具,将里头的茶水连着茶叶都倒了,“这是陈茶。”

随念有些无奈,“我渴。”她没那么多讲究,能解渴便是人间甘霖。

“先喝杯水。”

得,她也是糊涂了。现成的白水不喝,喝什么茶。

待苏寻将将泡好茶,徐大夫也到了。来的路上,徐元道已听小常侍卫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听完,他觉得有些头疼。

一进门,先自发自觉地给随念瞧了瞧手上的伤。

“如何?”苏寻终于舍得放下了手中的书。

“无碍,只是拉扯到了掌中的筋脉,有些红肿。近日王妃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了。”这毒舌王爷,还真当他是日日坐诊的闲郎中了?这么招来唤去,他哪还有半分身为医圣传人应有的孤傲?

随念活动了一下手腕,这么点小伤,她也没放在心上。

“我也觉得无碍。”既然无事,那她是不是能走了?去得晚了,那些人可连酒沫都不会给她留。

怎奈她那点小心思,逃不过苏寻的法眼。只听他闲闲问道,“赶着去同他们喝酒?”

随念觉得此人管得着实太多,有些不耐烦,“只喝一点点,徐大夫又没说不让喝酒。”

苏寻看了徐元道一眼,徐大夫立马意会,“酒是穿肠毒药,手伤未痊愈之前,王妃还是暂且不沾的好。”

医圣的孤傲是什么滋味,他可能不知道。但得罪苏寻这个小人的滋味,他却尝过。并且不想再尝。

随念算是听出来了,忍不住骂道,“徐大夫分明同你是一伙的。”

苏寻掂了掂手中的书,慢悠悠地说,“徐大夫身为医圣后人,说话做事,自然都秉着身为医者的原则。你这番话,倒是寒了徐大夫的心。”

徐大夫立马捧心,“哎,寒心。”捧完心,还不忘去瞧随念的脸色。但见后者果然一副吃瘪的样,简直想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遇人不淑,说的就是这般了。

随念说不过他,只能认栽。抬脚准备走人,却又被苏寻叫住。

“两日后我们便启程去雁城,你且回去好生收拾收拾。”

那位柳姑娘也同他们一道么?这句话随念没有问出口。不想再同他讲话,径直走了。

屋内只余下了苏寻和徐大夫。

徐元道忍了忍,没忍住,“我原以为,你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却没想到,你倒是个多情的。”真让人大失所望。

听到这乱七八糟的用词,苏寻连眼皮都懒得抬,“没读过书便别说话。”

“是。王爷书读得不少,自然比在下懂得多。断然不会当断不断,作茧自缚。”若是毫不在意,又怎会三番五次追着他问伤情?从前可不见这位爷对谁这么心热。只可惜,身在其中,当局者迷。

他倒有些期待了。往后的日子,戏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