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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醉倒婚房

这眼一闭一睁,面前便坐了个人。

环顾四周,丫鬟嬷嬷都不在。面前这个男子皮肤比她白,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好看,且还能在她大婚时进入婚房。

随念使劲眨了眨眼睛,回了回神。觉着,此人大概,应该,便是,刚刚与她拜堂之人。思及此处,飞快抓起桌子旁的红盖头,往自己头上一盖。然后端正坐好。

这般掩耳盗铃,当他不存在么?苏寻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随念咬牙不出声。

苏寻往前凑了凑,语中笑意未减,“现在该我掀盖头了。”

极是配合得拿起那支通透碧绿的玉杆,轻轻挑起红盖头。随念的脸一点一点出现在他眼前。

大而有神的眼睛,配合有些飞扬的眉,不甚惊艳,看着却很舒服。

苏寻将红盖头放在一边,又倒了两杯茶,递给随念一杯,“本王不胜酒力,合卺酒就用茶代替吧。”

随念闻到他身上确有酒味,清清淡淡的,很是好闻。胃里的馋虫动了动,忍不住问了句:“你喝的这是什么酒?闻着怪好闻的。”

苏寻愣了愣,倒是没料到有此一问,“此酒名唤桑落。”

“今日房里的也是这种酒吗?”

“嗯,今日备的都是。”

“那要不,”随念瞅了瞅他的脸色,问道:“我喝酒,你喝茶?”

苏寻瞥她一眼,“金州的女子,都这般好酒么?”

随念自发拿过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端起来闻了闻,果然很香。一本正经道:“也不是,只是总不好合卺酒两个人都不喝酒的吧。”说完还满眼真诚地看着他,自问此话回得非常得体。

苏寻没有说话,端起茶杯,看着她。随念也赶紧端起来,两臂交缠,喝完了这杯合卺酒。

“果然同我们北部的酒不一样。”入口棉甜,回味清香。

“哦?那北部的酒是怎样?”他好像只抿了一口,将杯子拿在手里把玩着。

随念有点儿不好意思,新婚之夜让她说酒经好像不大好。“其实我也并未喝过许多,只是在军营里偶尔喝一喝。”

她拿捏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继续说:“军营里的酒嘛,主要作用是提神取暖,味道嘛,就是辣。跟这个酒自然没法比。”说完,随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杯入肚,觉得腹中更加空空。不禁又揉了揉肚子。

苏寻看了她一眼,了然道:“我倒是忘了,你今日应该还未进食。”

随念望着他,点头如捣蒜。这人看着冷冰冰,行事倒是很贴心。

“常缺。”苏寻唤道。

“王爷。”门外有人应道。

“吩咐厨房做些糕点和粥送过来。”

“是。”

随念听着门外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苏寻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儿,心下了然,却故意问道:“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苏寻嘴角浮起笑意,又问:“莫不是你同他见过?”

随念赶忙否认:“怎么可能?我除了在战场上舞刀弄枪,平日里也只呆在家里绣花弄草的。”

苏寻端起茶杯,但笑不语。

随念慌得又喝了一杯。嬷嬷说,南部的男子都喜欢宜室宜家、温柔如水的女子。宜室宜家这门学问一时半会儿学不来,但装个温柔她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没料到这酒喝着温温吞吞,劲儿还挺大。她还不及吃口菜,便看着面前苏寻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自己醉倒在了自己的新婚之夜。

苏寻细细看了眼倒在桌上的人,她很不像南部的女子。

皮肤不怎么白,但却有很健康的光泽。刚才就发现了,她的眸子很黑很清澈,让人觉得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眼大而偏圆,显得有些孩子气。偏眉尾微微上扬,又让她都染上了一股英气。倒是应该先让她吃点东西再喝酒。

静静坐了会儿,苏寻起身出门。门口一个圆脸丫头正抱着廊上的柱子打盹儿,倒是夏月听见动静,走过来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果儿终于被惊醒,跳起来,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印,侧身行礼。

这两人看来便是她的陪嫁丫鬟了,看着不怎么机灵的样子。温声吩咐道:“王妃喝醉了,你们进去服侍她歇息。”说罢便走出了院子。

常缺从黑影中闪出,悄然跟上。

刚出院门,便看到随年已在院旁的亭子里等着。苏寻倒是不意外。传闻,随家兄妹感情甚笃。

“兄长可是席间喝得不够尽兴?”苏寻伸手为随年倒上一杯,自己杯里照例还是倒茶,“我不便再饮,见谅。”

“无妨。”随年夹了些小菜,边吃边道,“早闻南部景致风流,一路看来,却是不错。就是这小菜,也是颇为精致。”

“南部旖旎,北部落拓,风景自是两样。”苏寻不紧不慢得接着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北部的儿女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随年放下筷子,盯着苏寻,目光有些慑人。

苏寻觉得自己好似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只得打起精神应付:“兄长请说。”

“那我便直说了。”随年也没想绕弯子,“念儿自小便被放野了,长大了,又被我扔进军营里,女工女德大概都还没学会便嫁人了。这是我随家的过错,日后兴许有她处事不周的地方,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说着,先自饮一杯。

苏寻替他斟满,“郡主性子活泼,天然自在,我瞧着很是亲切。”

“说起来,这门亲事,原是我随家高攀了。但今后两家成为姻亲,随家虽然力薄,但王爷有需要随家的地方,我自当尽力。”他一双眼睛如鹰,想从眼前之人身上瞧出意思半分的端倪。

陈国皇族族姓叶,苏寻是位异姓王。

十七岁,上国策,治黑河,使黑河两岸七郡免去年年洪涝,圣上大喜,封殿前大学士;十八岁,平江安之乱;二十岁,平南阳之祸。次年,皇上御封宁安王,赐宁安王府,领青州、锦州、端州三城。圣谕中道:“以文人之道,治武者所不能,是为国之栋梁。”

年纪轻轻,便能异姓称王,着实让人不敢小觑。不过,自他封王后便整日在府中养病不出。此前随年也派人多番探查,但却始终看不出这苏寻究竟是站了哪边。若说他完全无意加入立储之争,随年却也不信。一个外姓王,若在这趟浑水里没有站对地方,便再难有立足之地。

苏寻笑了笑,打了个太极:“随家一门虎将,几朝元老,我一个闲散王爷,自然是我高攀了。两家互相帮衬自不必提,舍妹既嫁与我为妻,在下定当尽心呵护。”

随年低头摸了摸酒杯,本来也没想过三言两语便能套出他的话来,终是日久见人心。只说:“如此我便放心了。”

这句话,已没了之前那慑人的气势。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稍缓了些许。

但下一刻,随年话锋又一转,状似不在意地问道:“听闻,府中有位姑娘,同王爷你是青梅竹马?”

都说随家兄妹一个鼻孔出气,倒是不假。

“青梅竹马倒是谈不上,只是两家父母原有些交情,如今她双亲俱无,只身来投我,念着两家情谊,却是不能拒绝。”

“哦?女儿家年华易逝,王爷可莫要让她在这府中虚度了年岁。趁早留心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方算尽了故人之谊。”随年在来之前便知晓了此事,他只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是自然。”苏寻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两人一时无话。夜色中唯有蝉鸣。

随年起身打破了沉默:“天色已晚,念儿今日醉酒无状,王爷见谅。”

苏寻也起身:“桑落本就香醇,一时贪杯也无妨。”

话已至此,本就无话可说了。随年本欲离开,但却复又停下,想是在经历了一番挣扎,才开口:“念儿自幼未受拘束,受的也并非寻常女子的教诲。比起做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可能更愿意做自在的麻雀。我知道嫁给王爷应该守着许多规矩,只是在规矩之内,还请王爷再给她一些空间。”说完又朝着苏寻深深拱了拱手。

苏寻看着面前的男人,随将军的威名他早有耳闻。十四岁随父出征,十六岁起就屡建战功。如今的将军之位,虽有圣上平衡北部兵权的考量,但也算他一刀一枪拼下来的。

而今,这个在北部疆场挥刀的男人,在他面前低头弯腰,只因他的妹妹成了自己的妻子。

苏寻心里突然有些羡慕那个醉倒在屋里的女子。

“将军多虑。苏某虽然无甚大才,但还是能保证,王妃在这青州城便如出嫁前在金州一般。”苏寻也微微回了一礼。

随年心中稍定:“多谢。”随即拱手别过,两人各回住处。

苏寻回到竹苑,先饮了常言端上来解酒的汤药。今日虽已诸多推辞,但还是免不了饮了几杯酒。盛夏已过,他这副孱弱的身体需要更加注意。喝完药,常言为他披上一身暗色的风衣。

“咳,人到了吗?”苏寻轻咳了一声。

“到了。”常言为他系上领口的带子,退后一步回道。

“好。”

他还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好不容易趁着此次大婚混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