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降到冰点。
连木讷的江太仁都注意到了，心中忐忑不安，紧张的看着儿子的背影，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江平安胖嘟嘟的小脸很平静，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目光悠悠，话锋一转：
“我这药，只收回成本价30文，可没规定售价是多少？”
“这种独家秘方，若是卖50文一瓶，那诗诗姑娘可以得20文；若是卖0文，则获利50文，若是卖130文，则每瓶获利100文……”
江平安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观察李诗诗的表情，当说到每瓶20文，她无动于衷，可提高到每瓶100文时，明显观察到她眉心一跳。
显然，她心动了。
江平安决定再加一把火，继续道：
“此药滋阴补肾，可长期服用，一瓶服用10天，一个疗程是10瓶，常年服用，可治肾阴亏损，腰膝酸软，头晕目眩……”
“那就是说，一个人一年至少30瓶，每瓶赚100文，就是3两银子。若是有100个官人买，那一年岂不是有300两银子？”
还没说完，旁边的俏丫鬟快言快语，两个大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有特效似的，小钱钱都快飞出来了。
李诗诗手持的团扇，也悬在半空。
一年300两，哪怕是她也怦然心动。
休看她今日风光，宾客如云，可到手的寥寥无几，全便宜了老鸨。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自个的赎身费，可妈妈一口咬住1000两银子。
永城不是扬州，更不是应天府，消费档次不同。
冯梦龙在话本中提到，扬州名妓赵春儿，攒下的私房钱才不过1000两，她一个弹丸之地的花魁，想挣1000两，恐怕等到人老珠黄，依然遥遥无期。
顷刻间，李诗诗呼吸变得急促，心头仿佛燃起了一团火。
火热归火热，矜持还是要保持的。
李诗诗轻摇团扇，轻轻咳了一下，那俏脸丫鬟立马领会了主子深意，伶牙俐齿的问道：“江公子，若是我家小姐帮你，日后这药卖开了，谁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换个人合作？我们岂不是像个傻子，白白被你利用了。”
这顾虑，很合理。
连江父，也暗暗点头。
谁也不希望做傻子。
江平安听到这话，不仅不恼，反而露出会心的微笑，这说明，李诗诗心中已经接受了他的合作计划。
“我这肾宝，走的就是高端路线，永城的消费有限，愿意花上百文来购买的顾客，不会超过数百人，这些客人，多半都是凤鸣院的常客，我若是舍弃诗诗姑娘，而选择别人，无异是本末倒置。”
江平安稍稍停顿，竖起食指，郑重道：“我向诗诗姑娘承诺，您就是太仁肾宝的独家销售渠道代理人，凤鸣院仅此一家，白园巷仅此一家，偌大的永城县亦此一家。”
江平安这话，颇有说服力，李诗诗也是心思细腻的人，稍稍思索，就明白江平安话中有话。
整个永城县的高端消费力，大半集中在凤鸣院，若是江平安扶持其他姐妹，定然会引起价格战，反而不美。
念头至此，李诗诗忍不住多看了江平安两眼，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不简单啊！
行事慎密，面面俱到，连人情世故都洞悉的如此透彻。
真麒麟子也。
“好，成交。”
李诗诗伸出羊脂白玉般的玉手，望向江平安，眼神柔情似水。
“成交。”
江平安伸出小胖爪，笑呵呵握手，心里却吐槽：跟我抛媚眼，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不过说实话，美女的皮肤好滑好细腻啊？用的啥牌子的护肤品啊？
合作达成，双方心情都不错。
气氛很融洽。
江平安让老爹将那100瓶悉数交给对方，又特意交代了一些销售技巧、推销台词，甚至注意事项。
李诗诗本还漫不经心，毕竟她混迹青楼，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看人说话，可听着听着，就对江平安刮目相看。
这小胖子，也太厉害了吧？
忽然间，她对未来的合作充满了期待。
“好了，该交代的细节我都说了，这100瓶药，一半做为赠品，免费让诗诗姑娘送给客户试用。若无其他事，我们先告辞了。”
稚嫩的童音，将李诗诗从沉思中唤醒，见江平安起身告辞，连忙吩咐道：“画眉，你送一下江公子。”
随后，丫鬟画眉恭敬的领着两父子，朝门口走去。
正当江平安低着头，一路上沉浸在喜悦中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
这声音很熟悉……江平安寻声望去，就看到一张咬牙切齿的嘴脸，目光阴鸷地瞪着自己。
此时尚早，凤鸣院也没什么客人，一个穿着长袍，头戴方巾的老头，正瞪着一对黑黑的鱼泡眼，死死地盯着江平安。
江平安脑海一搜索，就想起这老头是谁了，正是上次去酒楼拔鱼刺遇到的裘富贵。
一个贪财好色的大夫。
“晚生见过前辈。”
江平安弯腰作揖，他今天心情好，而且当着新合作伙伴的面，不能失了礼节。
可惜，裘富贵心胸狭窄，不吃这一套，反而以为江平安心虚示弱，语气愈发难听不堪：
“顽劣孺子，居然也来逛青楼，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是丢了我们同行的脸面。”
江父被说的耳根都红了，一声不吭。
江平安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这老头居然不领情，顿时，倔脾气又犯了，扬起小胖脸，迎上裘富贵的冷冽目光，针锋相对道：
“前辈眼圈浮肿，走路虚浮，一看就是肾虚晚期，您都能重伤不下火线；晚辈岂敢退缩。”
话刚说完
噗呲
丫鬟画眉忍不住捂嘴偷笑，裘富贵是她家小姐的常客，本想给点面子忍着不笑的，但看到老头那两鱼泡眼，实在忍不住了。
“臭小子，你敢诋毁老夫。”裘富贵气急败坏，威胁道：“你们两父子，到处坑蒙拐骗，现在都骗到凤鸣院来了，信不信老夫禀告医官，取消你等的行医资格……”
见丫鬟画眉脸色微变，江平安知道对方担心什么，淡淡道：“这位前辈，在陆楼村，你技不如人，治不好黄老板，我出手相救，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心生怨恨，未免有失长辈的风范。”
丫鬟画眉听到这话，再看看裘富贵红的跟猪肝似的老脸，顿时心如明镜，对这肾虚的老头愈发鄙视。
话一说完，江平安转身就走，留下裘富贵在原地暴跳如雷。
“裘大夫，您今儿来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吗？”丫鬟画眉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问道。
裘富贵这才察觉有失风度，闭上嘴，一脸铁青地跟着画眉，进了李诗诗的小院。
“诗诗姑娘，刚才那两人，可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你切莫上当受骗。”
一进门，裘富贵就急不可耐的告黑状。
李诗诗俏脸一怔，丫鬟画眉凑到耳边，压低声音，忍着笑将先前的冲突说了一遍。
李诗诗一边听，一边不时瞅瞅裘富贵那两只鱼泡眼，实在想笑。
裘富贵被美人看的心里发虚，还没开口辩解，就听到李诗诗婉转轻柔的声音：“裘大夫，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无知顽童计较。”
声音很柔，夹着几分媚惑。
裘富贵骨头都酥了，心头的怒火瞬间消散大半，正准备说两句客套话。
谁知……
李诗诗羊脂玉手一翻，掌心多了一个小青花瓷瓶。
“不过，裘大夫，您眼圈似乎有些泛黑，莫非是今些日子，晚上没睡好？”
“恩。”裘富贵下意识回应。
“正好，奴家这有一款神药，太仁肾宝，滋阴补肾，才150文，裘大夫要不试试？”
滋阴补肾？
这不是说我肾虚吗？裘富贵浑身一个激灵，红着脖子否认：“诗诗姑娘，我可没有肾虚，我身体好的很……”
丫鬟画眉撇撇嘴，一脸鄙夷。
“裘大夫，切莫讳疾忌医。诗诗虽不是学医的，可也略通养生之道，常言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该补的，还是要补的。”
说着，李诗诗笑盈盈的坐到裘大夫身旁，将瓷瓶塞入裘富贵手中，眼神柔情似水，直勾勾的看着他，甜蜜如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来一瓶太仁肾宝，你好我也好。”
温热的美人气息，吹在耳垂上，让裘富贵口干舌燥，骨头都酥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颤巍巍道：
“听你的……”
“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