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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名臣冠冕

朱燮元,字懋和,号恒岳,浙江绍兴人,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进士,历官大理评事、苏州知府、广东提学副使等职,任内平反冤狱,革除民弊,又抚定织工事变,政绩突出,百姓有口皆碑。

后为奉养父母,弃官家居十年,后被起复为陕西按察使、四川左布政使,累加至兵部尚书兼督贵州、云南、广西诸军务,赐尚方剑。

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朱燮元受命征讨“奢安之乱”,他办事明智,为将持重,来往的军事信件从不假手幕僚,以“贼动我止,贼止我动”战术诱敌深入,以“四面迭攻,渐次荡涤”之策步步为营,七年时间里,先后安定了蜀中、平定了水西,西南三省一举“底定”。

更为难得的是,朱燮元治军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大军过处从不滥杀无辜,每到一处便因俗制宜,平冤狱、招流民、广开垦,恢复经济,用忠诚和信义感化各族山民,深受百姓爱戴,被称百姓们呼为“朱青天”。

朱燮元以6万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将李如靖六千人马,压缩在南北不足10里的狭长山谷,原本以为可以一鼓而下。

不料李如靖化整为零,占据各处制高点节节阻击,大军每近前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白天好容易推进二三里,一入夜李如靖花样百出,摸哨袭营、放火鼓噪、发动全面反攻,将白天丢失的高地又重新夺回。

如此反复拉锯,朱燮元也深感头疼。

次日清早,朱燮元前一天的努力再次白费,召两位副将来帅帐议事。

朱燮元身长八尺、肚大十围,饭量过人(饮啖兼二十人),他站在沙盘前,摸着肚皮对自己的副将,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张凤仪夫妇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老夫年近古稀时日无多,若能招此人归降,大明又多一将才也”!

马祥麟表情凝重,点头附和:“听说此人年仅14,用兵便如此老成,临危不乱且智计百出,若能得总督大人指点,前程不可限量!属下也甚爱之”!

张凤仪是山西沁水人,受母亲霍氏影响,熟读兵书史集,能文善武。早年跟随霍氏及爷爷张五典(万历兵部尚书)于辽东抗清,婚后随丈夫马祥麟四处征战。

张凤仪拱手说道:“总督大人一片爱才之心,属下十分理解。可咱们入滇十日,沐天波一粒粮米也不见送来,再耗下去只怕有断粮的危险”!

三人正说这话,水西宣慰使安乾进帐:“禀总督大人,李维新回报,昆明丢了!沐天波被俘,云南巡抚樊子英已经逃出昆明,率三万大军来归”。

张凤仪脾气火爆,气的跺脚大骂:“樊子英干什么吃的?昆明乃大明西南第一建城,岂是说丢就能丢的?樊子英既有三万大军在手,何不就地组织反击”?

安乾摇头叹道:“张玉衡早已在昆明埋伏了数千人马,一大清早押着曹化淳进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借宣旨的机会,将满城将官给连锅端了。樊子英有意组织巷战,苦于无人响应,只能带兵撤了下来”。

安乾呈上樊子英的请粮文书:“夏王进城就散银子,中卫和守备营七千多人,大兵每人5两,把总以上将官每人30到100两不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能跟樊子英走,已经很给朝廷面子了”!

张凤仪劈手夺过文书,气的撕成粉碎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骂道:“总督大人11川军,还指望樊子英和黔国公供应粮草,我们上哪儿给他弄粮”?

安乾也心有不忿:“樊子英自作聪明,非要搞什么斩首行动,这下可好,自己瞎了一只眼不说,连老窝也让人端了!总督大人,这仗没法打,我想回家”!

张凤仪和马祥麟交换了一下眼色,期待的望向朱燮元。

老爷子摸着肚皮想了一下,皱眉问道:“夏王?张玉衡不是永宁王吗?这是咋回事?永宁王主力现在何处?四大土司作何反应”?

于是安乾便把樊子英的信使领进大帐,给总督大人详细讲述事情的经过。

信使告知,曹花淳的三路人马全被张玉衡给截获,将三道密旨公之于众,第一道加封张玉衡为夏王,总镇云南和安南二地;第二道责令黔国公组织兵马筹集粮饷剿灭夏王;第三道令朱总督平定土司叛乱,又令樊子英改土归流。

而且着重强调,沐天波及昆明大小将官当众确认过,三道圣旨千真万确。

朱燮元摇头苦笑:“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天子的谋划落空了”!

安乾拱手补充:“昆明、大理、安南、临安府皆有夏王驻军,主力究竟在何处还不确定。此外,张玉衡亲领八千大军,已从昆明出发,距李维新已不足百里!据说四大土司已逃归山寨,正在整顿人马,扬言同张玉衡决一死战”!

朱燮元低头琢磨了一下:“不对吧,既然四大土司知道天子要改土归流,何以不同张玉衡合兵一处对抗朝廷,反而选择跟夏王顽抗到底”?

安乾回道:“朝廷只要他们的地,张玉衡不但要地要钱,还要他们的命!黔国公沐天波如何?夏王进城后,将其沐王府所有人尽数下狱,名下产业全部抄没,听说当天晚上,夏王先后把沐天波的老娘和媳妇,全都捆到了自己房里”!

张玉衡竟敢如此凌辱大明勋贵,让朱燮元当场炸毛,他一捋腮下花白虬髯,厉声骂道:“小畜生!老夫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于是朱燮元当即下令发动总攻,先捉李如靖,再灭张玉衡!

刹那间,战斗全面打响,在方圆十几里地的区域里,到处都是激烈的枪炮声,震的山谷天摇地动。尤其南北两个方向,不时传来红衣重炮隆隆的发射之声。

顿时,附近的村庄鸡鸣狗吠一片喧嚣。

成群结队的老百姓夹着包袱,背着粮食、赶着猪羊拼命往山沟里跑,边跑边骂:“朱大人今个这是怎么了,打仗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枪炮声越来越激烈,杀喊声也越来越近,设在制高点金鸠岭上的师部不断有侦察兵进进出出,敌情报告一个又一个的传来:

“东面的安乾已将人马沿山脊展开,正步步紧逼,离此不到六里”。

“面南的桂军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正在炮轰我东小岭高地”。

“北面朱燮元亲自督战,敌军已突破我三道槽工事”。

“西侧碎玉河突然出现大队敌军,我四座浮桥已被焚毁三座”。

“报告师长,张凤仪的二百敢死队从东北方向扑来,距金鸠岭已不到二里”。

李如靖两眼一闭,一副详尽的羊肠沟地形图浮现眼前,他紧皱眉头:不对呀,前几日朱燮元为三缺一,每日只主攻一面,今日为何三面齐攻?

李如靖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在脚下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等待军令的钟鼎臣急的团团转,他一把抓住李如靖的胳膊求道:“三将军,你赶紧拿个主意吧,都火烧眉毛了,您还在这儿画呢”?

军令官帮腔道:“三将军,敌人都快过来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名师部军士也急的跳脚:“将军,您和钟大人快走,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李如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对钟鼎臣说道:“朱燮元素来沉稳,这几日都是步步为营。今天十分反常,你看他以重炮攻坚、精锐突进、同时封堵我军退路,似乎打算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役”!

见钟鼎臣一脸迷茫,李如靖解释道:“就算京师陷落,朱燮元也不至于如此反常!他这般心急火燎,要么是二哥援军将至,要么是大军粮草不济,逼得他不得不速战速决!所以咱们绝不能让他轻易得逞,一定要想办法将他拖住”!

收到突围的命令后,李如靖立刻将一千五百人分地工作队和四千人马混编,组建了47支分地工作队,连夜搭建了五座浮桥分散突围,打算绕道东行,赶往水西(黔西)分田。此地虚张声势,只有七百人断后,如何能顶住六万大军围攻?

钟鼎臣苦劝无果,被李如靖勒令突围。

临行前李如靖握着钟鼎臣的手说道:“大哥和泰宁姐拿下了半个交趾;晴雪姐和石公胤将半个云南收入囊中;咱俩能长多大脸全靠你了!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将朱燮元死死摇住,给二哥安定昆明争取时间,也给你们突围争取时间”!

目送钟鼎臣离开以后,李如靖下达作战命令:“敌人再多,我们也要坚决打!敌人打的越凶,说明他们越怕,只要把敌人死死拖住,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军令官有些胆怯,弱弱的问:“三将军,我们要把敌人拖到什么时候”?

李如靖大声说道:“弟兄们,拖到天黑就行。到了后半夜,带种的爷们儿随我一起突袭帅帐,活捉朱燮元,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誓死守卫阵地,活捉朱燮元,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在将士们的情绪,被李如靖不动如山的镇定和必胜的信念点燃,山上响起了雷鸣般的呐喊,将士们激动的高高举起了手中火枪。

李如靖将手下七百弟兄,以班为单位分成55个13人作战小组,每个班配置两名弓箭手、两名刀牌手、4名火铳手、4名长枪手和一名弓箭手,分散布置于以金鸠岭、磨盘山和松树包等大小四十几个山头制高点上,节节阻击敌人进攻。

李如靖派人将帅旗和牙旗,分别插在磨盘山和金鸡岭上迷惑敌人,自己带着两个班,登上了正北最前方的制高点何家坪指挥战斗。

中午的日头正烈,山谷中仍然飘荡着淡淡的雾气。

敌人的炮弹不时呼啸着掠过李如靖的头顶,落在山梁上、麦田里、密林之中。

何家坪是正北方向的第一突破口,朱燮元将三十多门重炮,以及六百多挺佛朗机全都调来瞄准了山头。未时一刻,朱燮元全面进攻之前的炮轰开始了,炮弹象擂鼓一样敲打着何家坪,山顶上弹丸横飞,沙石滚滚,腾空的硝烟就象山间浓雾一样,笼罩着整个山头。

等炮声稍听,如靖探头眯眼下望,隐约看见炮阵左右涌出了四队人马,如四条灵蛇且冲且停,缓缓上何家坪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