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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销魂罗刹

距玉衡三百里之外的九江白鹿洞书院。

傅山和柳如的积蓄早已见底,三百多教授和学子的晚饭都没了着落。正坐困愁城之际,白鹿洞主舒曰敬急匆匆找上门,拿着一沓银票笑道:“咱们有救啦!前吏部尚书,豫章社李长庚遣家仆送来两万两白银,另有酒肉米面若干,邀咱们去黄州讲学”!

柳如是笑道:“李长庚不是梅国桢的女婿吗?跟乌奴沾亲,咱们去武昌府顺便看看乌奴,搞不好能碰见无忌公子!请他来当家作主,养几百个学子肯定不成问题”!

傅山摸了摸后脑勺,苦笑着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亏我跟着韩霖读了几年书,还自觉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想到连个家都当不好!咱们这就投奔无忌公子去”!

谁知武昌府的乌奴,此时此刻,正抱着媳妇骑在马上,跟在王自用身后赶奔南昌,沿天子划定的路线,日夜奔驰追赶玉衡。

乌奴低头对梅采洁说道:“你赶紧喊累,让大师兄停下来!他的身子骨扛不住的”!

梅采洁点了点头,挥手大喊:“大师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咱们歇一会儿再走”!

王自用回身怒斥:“乌奴!你就是个废物!让你跟我救人,你却非要带个拖油瓶!骨头散架也比死人好!万一三宝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剁了你的脑袋!还不赶紧走”!

说完抬手一甩马鞭,风驰电掣般打马狂奔。

乌奴低头问道:“娘子,你还抗的住吗”?

梅采洁回头一笑:“有什么扛不住的?赶路要紧”!

玉衡在宋应星家一住就是七天,张嫣带着呼延九和泰宁帮忙校对书稿,玉衡和宋应星出则同行入则同榻,均有相见恨晚之感。

玉衡得知《天工开物》初稿已经完成,因家境贫寒一直没有刊印,便将抢来的五百两银票,全部送给了宋应星。

因为刊印一版最多只需二百两银子,所以宋应星坚辞不受,玉衡解释,技术是在不断进步的,可以在第一版的封底留下地址,请天下志士和能工巧匠一起修正补充!所以后续的工作,还需要大笔的银子,玉衡承诺,将来还会继续支持宋应星著书立说。

玉衡认为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是在寻章摘句、数典问祖的儒学笼罩的暗夜,撕开了一张窗户纸;而宋应星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更像一座指向真理的灯塔,指引着有志之士向前看,鼓励人们大胆去探索未知世界、去勇敢探究世间万物的真相”!

玉衡长揖到地:“《天工开物》只是一个开端,我希望先生在有生之年,能组织人手,编制一本真正属于我们中国人的《大百科全书》”!

离开宋家庄,临别之际老太太拉着呼延九的手依依不舍,从怀里掏出了一盒丁香樟脑油塞到晴雪手里:“王妃生于青海,没见过南方的蚊子,此物虽不能驱蚊,止痒却有奇效,老身家贫无以为赠,请王妃不要嫌弃”!

呼延九拧开铜制胭脂盒闻了闻,笑着说道:“好香呀!原来这几天你给我涂的就是这个呀,有没有方子,若是用完了,我自己也好动手做”!

老太太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随便找个惠民药局,原料和方子都可以买到”!

宋应星的家仆赶着牛车,一直将玉衡送出奉新才折身回去。

自从南北少林二僧被击败后,整个江西地界一片安宁,由于不能反向打劫,玉衡已经穷到行乞为生,偶尔打两只山鸡,抓几只野兔才能改善伙食。

好在进入湖南地界状况迅速好转,从株洲、衡阳到永州这一路六十多架打下来,玉衡越打越顺手,越打越富有,得了七匹马十几头骡子,还有四百多两纹银。

永州是个好地方,四人游完怀素园,再奔柳宗元的愚溪逛了大半天,黄昏时分,在邻溪的一家面摊吃饭。

老板娘是个粉面含春的苗家女子,生的十分漂亮。

她提了一个瓷壶放在桌上,又放了四个白净的白瓷酒杯,扶着瓷壶冲玉衡笑道:“听口音,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来了零陵可得尝尝我们的穇子酒,这东西别处可喝不着”!

说完冲玉衡抛了个媚眼儿,转身去了灶台。

玉衡提起瓷壶斟了四满杯,对呼延九笑道:“如果你爹在,这一壶酒,估计还不够他一个人喝的”!

张嫣左手端起酒杯,凑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伸出右手,在木桌中央轻轻点了几点。

玉衡和泰宁见状一愣,只呼延九会意,她拿起筷子,弯腰从地上夹了一枚苍蝇丢进杯子,抬手喊道:“店家,这酒不干净”!

苗衣女子粉脸瞬间涨的通红,擦了擦手走过来,呼延九指着杯子:“你看,这里头有个虫子”!

女子抬眼一望,酒面上果然浮着一只苍蝇,心下释然,哦了一声说道:“我给你几位客官再换一壶”!

苗衣女子还没抓住瓷壶,已被呼延九一把擒住手腕,捏开嘴巴按翻在地,张嫣提起瓷壶,咕嘟嘟往女子嘴里灌酒,半壶酒下肚,苗衣女子已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见玉衡发怔,张嫣得意的笑道:“斑蝥蟾酥生藤黄,岂能瞒过我的法眼,若没这点本事,我早让魏忠贤给毒死八百回了”!

呼延九在一旁帮腔:“宫里数百种毒物,先生蒙着眼都能分的清楚!一碗药汤有几味药材,先生一闻便知,就她这点儿江湖毛贼的雕虫小技,岂能瞒过先生”?

见玉衡望着苗女的漂亮脸蛋,似有无限伤感和不舍之意,呼延九起身,在面摊附近找了几圈,发现了一个新掘的土坑,里面躺着一对父女的尸体,呼延九拉玉衡过来:“看见没?一准儿是那个苗家女子干的!女人心术不正,即便生的再美也是祸害”!

愚溪报销的女子正是红粉骷髅,销魂罗刹也在前方恭候。

翻越鹧鸪山的时候,玉衡尿急,便钻进了一片密林放水。

放完水后,玉衡一阵哆嗦,直觉浑身舒泰。转身正要离去,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玉衡循着气味望去,只见一棵枯朽的参天大树后面,转出了一位赤足黄衫的妖艳女子。

女子薄纱覆体玉骨飘香,红唇之间含着一个长把樱桃,直勾勾的盯着玉衡,满脸都是挑逗的表情。

玉衡呆了一下,脱口而出:“甲贺忍法贴?阳炎”?

女子见玉衡这般反应,眼神也是一愣,岂料玉衡直接掉头,摆手喊道:“你赶紧回去吧!满地松针怪扎脚的”!

销魂罗刹又是一呆,不知所措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玉衡回头一笑:“你是指甲有毒?还是身藏毒针?或者怀揣毒蛇?还是你嘴里的棒棒糖藏着毒汁”?

玉衡一脸嫌弃的摆摆手:“回去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玉衡猜的全中,销魂罗刹当场懵逼!

合着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天一夜,全都白忙活了。

玉罗刹指甲涂有剧毒,抠破皮肤见血封喉;大腿绑着两袋毒针;怀里还藏着一条墨托竹叶青;口里含着的棒棒糖咬破,喷出来的也是新鲜的蛇毒。

玉罗刹见玉衡要走,恼羞成怒大声喊道:“你站住!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玉衡头也不回,同张嫣汇合牵着骡马继续赶路,玉衡笑道:“赶紧走!后面有个浑身剧毒的蠢婆娘,小心给她撵上”!

泰宁童心大起,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看了半天不见人影:“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玉衡回头一找,黄衫姑娘不见了,却有一个衣衫褴褛,头戴斗笠的村姑,不紧不慢远远的跟着。

玉衡冲泰宁一乐:“光脚的那位就是”!

呼延九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坏笑:“看我怎么收拾她”!呼延九在骡背上的布囊里摸索了一阵,弯腰整了整绑腿继续赶路。

几个人刚走没多远,突然听见身后连声惨叫,回头去看,只见赤脚村姑,疼的龇牙咧嘴,抱着脚丫子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扎在脚底的铁蒺藜,一颗一颗往下拔。

众人笑弯了腰,呼延九笑道:“宝儿哥!唱首歌吧”!

玉衡清了清嗓子: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这里的山歌排对排,

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十八弯,弯出了土家人的金银寨

九连环,连出了土家人的珠宝滩

耶!没有这十八弯,

就没有美如水的山妹子!

没有这九连环,就没有壮如山的放排汉......

泰宁听的高兴,赶上前去,掐着玉衡的脑壳骂道:“你这个脑壳怎么长的,小曲儿一首接着一首,每首都还挺应景”!

四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又走了二十多里。

张嫣往身后一指:“快看,赤脚大仙又来了”!

玉衡回头一看,如果不是一对光脚板,玉衡差点把远远跟着的书生当成了宁采臣。

姑娘全身剧毒,玉衡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挥手好言相劝:“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别阴魂不散的跟着了”!

姑娘还挺入戏,张大嘴巴,作出一副十分迷茫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又假模假样往身后看了几眼,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根本不懂玉衡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个人笑作一团,玉衡挥手喊道:“别装啦!你就不能穿双鞋吗?光脚板早就把你出卖了”!

姑娘顿时羞红了脸。

她有些不知所措,背着书箱低头望向双脚,左脚盖右脚,又换右脚盖左脚,最后干脆一跺脚,一溜烟钻进了路旁的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