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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文诏娶亲

田妃收拾停当,上街买了一大堆食材,打了两坛上好的黄酒。

给孩子们吃了点心喝了粥哄的睡了,玉衡在船头摆好碗筷,等田贵妃将一道道美味佳肴摆了上来,有脆甜可口的弯王瓜拌辽东虾、香喷喷的滤蒸风干鸭、柳蒸酒糟鲥鱼、水晶蹄膀、白炸猪肉、酸辣螺肉和满满的一盆酒香羊肉。

曹文诏整个下午高兴的像个孩子,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田秀英身后笨手笨脚的打下手。众人落座之后,玉衡提议先敬大厨三杯,曹文诏连忙起身挡酒。

田秀英眼波一横,曹文诏便老老实实坐下。

见张嫣端着酒杯细细的嗅着,田秀英笑道:“皇嫂你就放心吧,妹妹怎么可能给你下毒”!

张嫣举起酒杯笑道:“还不是让九千岁给吓怕了!来来来,咱们共饮三杯”!

酒酣耳热之后,田秀英取出琵琶,笑着说道:“小女子献丑,弹一首十面埋伏为大伙助兴”!

崇祯曾赞田秀英的笛曲有“裂石穿云”的效果;抚琴更是绝技,声遏行云绕梁三日;田秀英还曾作“访道五曲”——《梧桐吟、《崆峒引、《敲爻歌、《烂柯游和《参同契。

今夜田秀英内心天人交战,将一首《十面埋伏弹的出神入化,听者动心闻者落泪,曹文诏虽一介武夫,此曲听在耳中也仿佛置身战场般身临其境:

当其两军决战时,厮杀声惊天动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也!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别姬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恐,终而涕泣之无所是从也!

一曲弹罢,众人全都听的呆了。

呼延九抚掌赞道:“秦淮艳之一的柳如是,也算琵琶国手!可跟此曲一比,不过是小女子为赋新词强说愁,无病呻吟而已!此曲只应天上有,来来来!咱们敬心兰姐姐一个”!

玉衡一饮而尽,隐约记得曹文诏就是孤军深入,陷入十面埋伏力竭而死。玉衡隐隐感觉,临别之时弹奏此曲太不吉利,他记得尾舱有一把二胡,便让泰宁帮自己找了来。

玉衡试了试弦,冲众人笑道:“我也献个丑,一曲《战马奔腾送给各位”!

《战马奔腾是二胡名家陈耀星创作的一首二胡独奏曲,也是一首军营狂想曲,玉衡前世是陈耀星的孙女儿陈依妙的粉丝,在坐忘峰但有闲暇就反复练习,拉出来还算有模有样。

此曲以军歌引入,然后直奔主题,二胡声一响,一股硝烟滚滚、狂风潇潇、将士挥戈、万马奔腾的疆场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乐曲中段,用“大击弓”敲击琴弦模仿马蹄飞奔,用“双弦快速抖弓”,逐渐向上递进表现战马冲锋时的厮杀;用快速的连顿入弓和下滑音模仿马刀的呼啸,把听者带入到战马嘶鸣、风驰电掣、冲锋陷阵、顽强格斗的战场,乐曲在战马嘶鸣声中突然强有力地结束了,仿佛刀光隐去英雄凯旋。

玉衡一曲奏罢,众人一片沉默,泰宁嘴里含着蹄膀,泪眼汪汪的望着玉衡:“玉衡!我想家了”!

玉衡弹了下泰宁的脑门:“笨蛋!大丈夫四海为家,只要你我在一起,无处不是咱自己的家”!

曹文诏一脸不忿的望向玉衡:“张玉衡!你他妈几个意思?心兰弹琵琶,你他妈拉二胡!你让老子这张脸往哪儿搁?是不是有意炫技给我难堪”!

铁心兰拉了拉曹文诏的袖子:“你简直不识好歹?你带兵打仗出生入死!玉衡公子怕《十面埋伏的彩头不好!这首高奏凯歌的吉利曲子,分明是专门拉给你听的”!

曹文诏惭愧的挠头,望着玉衡一笑:“你心眼真多”!

张嫣举杯祝酒,众人饮完,她望向曹文诏:“曹将军,我有一言相赠,朝廷尔虞我诈,谁都信不得!切记,低于五千人不要出征,少于一万人不要追敌,从辽东到关西,众将只会各自为战,战场上不会有人给你任何支援”!

曹文诏见“铁心兰”点头,便说自己记下了。

酒足饭饱之后,张嫣笑道:“玉衡,你的诗做的不错,今晚即兴来一首如何”?

玉衡望向星光点点的运河两岸,随口吟道:“月黑见鱼灯,孤光一点莹;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呼延九拍掌叫好:“这首诗写的好,就跟河曲三十六营一样,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

玉衡哈哈一笑,望向曹文诏:“我大明将星闪耀,曹大哥才是最为璀璨的那颗!能跟曹大哥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实乃我张玉衡毕生之荣耀,我敬你三杯”!

俩人一饮而尽,曹文诏拍着玉衡的肩膀笑道:“你这个反贼有趣的很!说来也怪,我杀了你爹,你也不怨我,乌奴杀了我弟,我竟然也不恨你!旧账咱们扯平了,以后都是兄弟,不论十年还是二十年以后,我还想跟你像今天这样把酒言欢”!

玉衡伸出右手哈哈一笑:“咱们三击掌,一言为定”!

田贵妃推说醉了,让曹文诏扶自己回舱休息。

玉衡和张嫣相视一笑,拉着呼延九和泰宁,继续喝酒唱歌。

曹文诏替田秀英脱了鞋袜,盖上被单正要离开,却被田秀英一把拉住,曹文诏脑袋一片空白,被田秀英拉到床沿背身坐下。

感觉田秀英从身后抱住了自己,曹文诏嘴唇发干两手打颤:“心兰!我一定努力杀敌建功,请天子将你赏赐给我!可今天不行,我还给不了名份”!

田秀英满脸是泪,揽着曹文诏的肩膀:“名份?我的名份你给得了吗?大家都是浮世尘缘,只求一宿,何必多问”?

此时,玉衡苍凉的《沧海一声笑从船头飘来: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次日凌晨的天津卫码头,皇后銮驾未到,孙承宗已带着大队人马在此恭候多时。

孙承宗和徐尔默由曹文诏引进舱内。

二人见面就拜:“罪臣孙承宗、罪臣徐尔默,叩见懿安皇后、叩见田贵妃”!

曹文诏顿时吓傻,他两腿发软差点没当场跪下,见“铁心兰”面无表情,安然接受次辅跪拜,完全不朝自己多看一眼。

曹文诏抹了把额头汗水稳住心神,转身出舱找到玉衡,一把揪住玉衡的衣领,把玉衡拖到船尾小声质问:“你早知道她的身份对不对?你想坑死我吗”?

玉衡白了曹文诏一眼:“人家又没让你负责!离了你曹文诏,秀英姐不知道过的几好!瞧你这副熊样,我都替她寒心”!

曹文诏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揪着玉衡的衣领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曹文诏的女人,我自然会负责到底!我还告诉你,就算皇上亲自要人,哪怕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答应”!

玉衡问:“你能一辈子对秀英姐好吗?你敢发誓吗”?

曹文诏指天发誓:“我曹文诏此生若负田贵妃!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玉衡掰开曹文诏的手:“以后没有田贵妃了,只有铁心兰!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曹文诏一把掀开张玉衡:“不行,无论如何我得带着她!你一肚子坏水,指不定把心兰给我拐跑了”!

玉衡不屑跟曹文诏废话,整了整衣服,低头钻进了船舱。

见四人正坐着说话,张玉衡倚着门框,冷冷的说道:“人质确认完了?孙阁老,你给我听清楚了,田贵妃已死,你眼前这个人从今天开始叫做铁心兰”!

见孙承宗脸色诧异,玉衡出言威胁:“我知道你孙承宗不怕死!可若是你把消息泄露出去!我保证王嘉胤一个月之内杀下太行山,搅的你大明鸡犬不宁”!

孙承宗捋须大笑,指着凳子说道:“你不用吓我!张玉衡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

玉衡心说,你个老不死的竟敢吃定我?正打算开骂,却见孙承宗起身拱手,一揖到地:“老朽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原来孙承宗这个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了张玉衡要求天子“杀相”,实则是为了“救相”的诡计,于是将计就计,又是大惊失色,又是瘫倒在地,又是跪求天子莫让自己来天津送死,无非是让有聪明病的朱由检,好好过一把聪明瘾。

而孙承宗之所以装傻充楞,也是看穿了崇祯得本质,彻底寒了心!张嫣说崇祯有“燥进”和“好折腾”两个毛病,孙承宗则和玉衡看到了同一点,那就是崇祯是大明第一“甩锅侠”。

崇祯之所以频繁更换内阁大臣,除了缺乏耐心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需要有人替天子背锅。

孙承宗拉着玉衡,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今后你我当戮力同心,一起匡扶我华夏社稷”!

同孙承宗和解是好消息,同时还有坏消息。

无锡邹家、东林党、江南士子、中科院、高迎祥、施大宣、郑芝龙和福王大金主,一共悬赏25万两白银,要取玉衡项上人头,黑白两道个个摩拳擦掌;中原、江南、海上,乃至天下但凡朝廷势力够得着的地方,已无玉衡落脚之地。

晴雪的那句众叛亲离,竟一语成谶。

其它都还好说,只施大宣和中科院的反应让玉衡大跌眼镜,于是连忙请教:“敢问孙大人!施大宣乃郑芝龙手下一枚小小家将,老子帮他弄个琉球总督,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有何不满”?

不待孙承宗开口,玉衡愤愤的骂道:“还有素来志向高洁,不愿与满朝文武同流合污的大儒韩霖,我张玉衡自问对得起韩霖,更对得起中科院,他们为何也要跟我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