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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小丑跳梁

汉阳府的府试,往年都不会查得如此之严格。

毕竟,府试上面还有院试,通过了院试,当上秀才,才能算是正式的有了功名。只通过府试,用处并不大。即便这一次能够侥幸蒙混过关,以后却不会次次如此幸运,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可考生们显然不这样想,考试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在过关一样。尤其是对于一些书读得不好的考生而言,混过一关算一关。

过了府试,就有了院试的通行证,万一要是再过了院试,那就成了秀才,有了功名。

为了功名,为了前程,肯掏钱、肯出血本的考生还是占绝大多数的。

一次没能考中没什么,一次考试没能参加也不算什么,但如果要是得罪了沈驷这个阎王爷,让他把科场舞弊这事情给张扬出去,坐实了罪名,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前程尽丧。

所以,在考试开始之后不久,府县两级衙门的衙役、白役们就因此而赚了个盆满钵丰。不仅仅是衙役们分到了钱,就连白役们,都跟着有些小小的分润。

再加上,沈驷这个人,对于这样的钱没什么兴趣,该他得的那份儿钱,他也都分润了下去。算起来,比起往年施行那‘卖文房’的陋规的时候,衙役们的口袋里面还要搂到的更多了些,大伙儿的心情自然也是不错的。

不过,该分钱的时候,沈驷大大方方的把钱撒下去了。该严谨办事的时候,也一样是毫不含糊,眼中揉不得半粒沙子!

开考两个时辰以后,他在考场里面抓到了两个夹带的考生,彼时,正劫后余生似的,照着小抄,抄得欢欢喜喜。没想到,就被沈驷给抓了个正着。

这么一来,把守两道门的衙役可算是倒了血霉。不仅分润的钱一文都没有了,还被当场按倒,各打了四十大板。然后又被带上重枷,和被揪出舞弊、夹带的一排考生一块儿,在考场门口跪地示众。

沈驷的动作闹得这么大,如果放在往日里,早就招致张伯龙天大的不满了。毕竟,一个衙役这么出风头,让他这个知府的脸往哪儿放?威严何存?

但自从出了小鬼那么件事情之后,张伯龙是一点儿跟沈驷对抗的心思都不敢有,自然也就不敢对此有什么异议了。

不过,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这件事情传到省里,让湖广学政对张伯龙此人大加赞赏。认为其奉公职守,为国家抡才大计、仕子科途很是上心,应该将汉阳府作为各府表率,加以赞扬。更加可以当做是湖广的典型范例,让朝廷和天下读书人看看,湖广是多么重视科考的!

府试过了没几天,就张了榜。

沈驷对此事兴致缺缺,又缩回去乐享安宁去了。

可是,他不想知道,却有人巴巴的跑过来给他传递消息。

放榜当日,许靖观不到下午就回来了,给沈驷带回了最新的八卦秘闻。

“师父,您猜,我今日在街上都听说什么了?”

沈驷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趣知道,随口说:“跟我没关系,我有什么必要知道吗?”

许靖观笑笑,“师父,您还真别不信!这事儿啊,跟您有关系。您不妨猜猜,这回汉阳府试得中案首的那位到底是谁?”

沈驷一愣,那些考生认识他,他可不认识人家啊!他摇头说:“这我哪儿知道?那么多考生,就没两个是我认识的。”

许靖观神秘兮兮地说:“我就知道,让您猜,您也猜不到!这人呐,是您那未过门儿的小舅子——尹青溪!”

“是他?”沈驷倒真是一惊。

要说舞弊,不应该有机会舞弊啊!他那日已经是查得够严格的了。可若说不是舞弊,尹东城犯得着火急火燎的找他疏通门路吗?为此,甚至不惜以婚姻大事相诱。

正当沈驷怎么都琢磨不出道理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许靖观走过去,“谁啊?”

门外传来反问,“这是沈总班头家吗?”

许靖观打开半扇门,朝外看去,是个陌生面孔,“你找四爷?有什么事儿?”

门外人高昂头,手里拿着一张大红请帖,单手递给许靖观,说道:“我是尹员外家的伙计,奉我家员外的令,来给沈总班头送请帖的。我家公子此番府试得中案首,员外要大摆筵席,时间定在后日,请沈总班头务必赏光。”

许靖观看看请帖,看看门外人,回转头的时候,才发现沈驷早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他一把夺过门外人手中的请帖,猛地关上院门。门外人躲闪不及,险些被夹断了手。

门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许靖观不理会,拿着请帖快步到屋里找沈驷。

“接进来干嘛?你打算去一下?”沈驷皱着眉头不高兴,一脑门子官司。

许靖观赔笑,当即把请帖撕个粉碎,随手当垃圾扔了。快步走过来,一边给沈驷倒茶,一边说:“师父,弟子哪敢擅作主张?这种事情,当然是您说了算呐!去,是您给他们面子了。不去,是不需要给他们面子。在这汉阳府,他们难道还敢惹得起您吗?”

沈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战书都摔到我脸上了,还说什么敢不敢的?”

许靖观笑了笑,“师父,弟子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沈驷白了他一眼,“不是人话就不必说了!”

许靖观低头,掩饰嘴角遮不住的笑意。

沈驷当然知道许靖观想说什么。

尹东城是个什么等级的家伙?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已,也不能算是特别富有的豪商,起码不足以与官府相抗衡。在汉阳府,就连堂堂的知府大人都要让着沈驷,尹东城敢这么公然不给沈驷面子,难道还不是仗着是沈驷的准丈人这个身份?

说白了,都是沈驷自己惯出来的,怨不得旁人什么。

当然了,沈驷到底是懒得麻烦,如果这件事情就仅仅是到此为止了的话,那么,沈驷其实是没太大兴趣去搭理他的。不过,这世上总有些自命过高,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的家伙,比如尹东城,就是其中的典型范例。

筵席当日,天黑下来没多久,沈驷在屋内的小几上摆了棋盘,一板一眼的教楚桑跟他对弈,许靖观就在一旁看个热闹。

突然,几声响亮的踹门的声音传进耳朵,紧随其后,便是张扬的叫骂声。

“沈驷!沈驷!快开门!”

沈驷听出来,门外的声音正是他那便宜三哥的,顿觉头疼。

许靖观看了眼沈驷,见他点头,这才去院里开门。刚把门栓挪开,门便被一把推开。若不是许靖观多少练过些功夫,怕是要被对方撞个跟头。

许靖观站稳脚,面色不虞,“三爷,请问有事吗?”

沈骖瞪了他一眼,就要绕过他往里走。许靖观哪里肯让?挡在他身前,寸步都不肯让过。沈骖急了,只得冲里面嚷道:“沈驷!沈驷!你给我出来!你知不知道?沈家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你给我出来!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沈驷烦不胜烦,叹了口气,只得朝外面吩咐,“靖观,让他进来吧。”

许靖观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了位置,沈骖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示威似的,冷哼了一声。

沈骖进到屋内,冲着沈驷就又嚷开了,“老四,早我就说过,你别当个什么衙役,祖宗三代都蒙羞!你知不知道,人家大街上现在怎么传咱们沈家?以往是个本分人家,现在倒好,下九流,连个商人都看不上咱!哎,老四,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沈驷抿了口茶,盯着手里的茶杯,问他,“谁传的?汉阳府,还有人在大街上传我的笑话?靖观,去把刘班头给我找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

沈骖嗤笑一声,“你以为你当个总班头就谁都怕你啊?我告诉你,你丢人丢到家了!就今天,就刚才,尹员外家的筵席上,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儿,尹员外说了,自己的女儿,绝不会嫁给下九流!听了没有?下九流,说得就是你!”

啪——

棋盘摔在地上的声音,棋子迸溅得到处都是。

沈驷合了合眼,或许是受这个身体的前主残存的那么点儿情绪的影响,他莫名觉得,到了大明之后,他好像不像从前那般能静下心来,不为外物所干扰了。又或者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再次被打破,他心里头舒坦不了。

片刻后,他摆摆手,“送客!”

许靖观不再去管沈骖的叫嚣,径自直接把人拽着,推推搡搡的弄出门去,任由他在门外大骂、踹门,许靖观都坚定地关上院门,插上了门栓。

回到屋中,沈驷依旧如刚刚一般,盘腿坐在罗汉床一侧,对着小几,闭目养神。

“师父,您别生气啊。”许靖观小心地避过地面上散落的黑白子走过来,给沈驷换了杯茶,轻轻放到面前,低声劝,“这汉阳府内,还有谁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翻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