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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夹竹

自此之后,徐行云也时常惦记着这个在扶山养病的小公主,觉得她一个人在山上又没有同龄人陪伴,日子一定相当无趣。便总是偷偷地去看她,每次都带着好些好吃的好玩儿的,秦溯漓每次都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真好,徐行云真想将这样的日子持续一辈子。在她笄礼之日,徐行云偷偷跑去观礼。岁月渐长,秦溯漓越发好看,就像安氏经常说的,长公主的样貌随了她的母妃,只可惜......她从小没了母妃,身体也一直不好。

他想一直照顾她,就像年幼时一般,给她一切。可那些年的快乐让自己差点忘了,她是西荣的公主,她只能被自己的国家当做和亲的工具,哪里有什么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秦溯漓用折子点燃了香炉,将白日里调好的香粉放了进去。青衣进来在她身边耳语片刻,秦溯漓悬着的心才放下了。那日中秋她途中为桃灼和江萦准备果酒的时候路过书房便听到了卫旻玦和顾怀的谈话,便知晓了卫旻玦如今的困境。

她知道卫旻玦对她有顾忌有隐瞒,可她不在意这些,他不懂自己不相信自己也没有关系。自己既然嫁给了他便是在同一条船上,她想要帮他,即使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他。

那些她刚入天玥,卫旻玗在百官面前直言不会娶一个病秧子做太子妃,让她在百官面前无地自容,是卫旻玦站了出来。她永远都记得他当时笑着对自己说:“溯游烟水,漓漫云天。长公主的名字是云水泽被之意,想来定能为我天玥泽被苍生的大计带了希望。既然太子殿下觉得难当此大任,那臣弟代为效劳可好?”

当时卫旻玗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说的泽被苍生,那是君王所做之事,他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虽有些不敬,但自己却无法反驳,否则就是打了自己的脸。秦溯漓对他是感激的,随着相处岁月渐长,他敬她照顾她,一点一滴自己都记在心里,未曾敢忘。

尔远,我为你做这些不是想求你再给我些什么,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余娆从余途那里得知了此事十分震惊,余娆不可置信地低吼:“父亲你糊涂啊!这要是败露了就是外通叛国的罪名,到时候尔逐不仅会丢掉太子的位子,甚至可能连命都会没了!你想过我们整个余家吗?!”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若卫誉曾顾念半分你们的夫妻之情,和太子的父子之情,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么多年他一直打压我们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余氏一族气焰更胜吗?”

余途的一番话,就像一盆冰凉刺骨的寒冬水将余娆浇了个透彻。卫誉不止是要打击余氏,更重要的是他是为了苏沁砚。余途叹气,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这般落寞,安慰道:“阿娆你放心,这件事只要滴水不漏,我们余氏自此便可无忧。”

待余途离开后,余娆缓缓闭上眼,扶额坐在床榻上。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呢?自己也不过是余家的一枚棋子罢了,什么事情决断不都是他们这些人说了算吗......

可这件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余娆正心烦着,临画禀报说馥妃来请安了。余娆不禁蹙眉,这一个接着一个赶着趟儿来惹自己不痛快,这个罗祈馥今日来不知又是要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言语中颇有不耐烦的意味。

临画请了罗祈馥进来,罗祈馥着一袭水红色长裙,这些年她早已褪去当初刚进宫时的青涩少女模样,眉眼颦笑间尽是无限风情,她笑起来的时候和当年的苏沁砚很像,可却比她多了几分嗔痴妩媚。有时候余娆竟不知道卫誉是喜欢她与苏沁砚的相像还是喜欢她的妩媚娇艳。说到底,无论怎样都不是自己罢了。

罗祈馥姿态轻盈若柳,款款行礼:“皇后安好。”

“馥妃今日这个时辰倒是有空来看望本宫啊?”余娆语带讥讽之意,往日这个时候卫誉总在她的寝宫里歌舞升华,琴箫声环绕着整个后宫。从前苏沁砚在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总在一起读书品画,如今有了罗祈馥就载歌载舞,实在是没有一日不快活。

“娘娘哪里的话,臣妾恭敬您,每日晨昏定省都按规矩受着呢。只是臣妾今日得了一样好东西想送给娘娘博您一笑。”罗祈馥就像没有听懂余娆话里的讽刺,脸上依旧是满满满的笑意,好似真的是来送礼的一般。

余娆扬唇,敛眸端起身边案几上的茶盏,轻言慢语道:“馥妃妹妹的好东西可都是皇上给的,本宫可不敢要。万一让皇上知道了,皇上不忍心责罚妹妹,就只有把这气撒到本宫头上了。”

“娘娘放心,这东西是妹妹进宫前家中一位表姐送给臣妾的,之前不小心丢失了,前些日子整理宫殿竟找了出来,可惜臣妾的这位表姐红颜薄命,臣妾一看到这个便忆起了从前的日子,很是感慨。”罗祈馥说着,手附上锦盒,眼中全是陷入美好回忆的神情。

“那本宫便瞧瞧是什么好东西,竟让馥妃如此心驰神往。”

罗祈馥闻言,求上前到了余娆面前,一边缓缓打开锦盒,一边笑说:“娘娘看这瓷花是不是很精致?”

“放肆!”余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多年前的记忆与眼前的一切重叠,余娆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猛然起身挥袖将锦盒打翻在地,盒内的夹竹桃磁瓷花掉落出来砸了个粉碎。

罗祈馥神色一暗,随即跪了下来,“娘娘恕罪!臣妾不知为何冲撞了娘娘,娘娘息怒!”罗祈馥将头埋得很低,衣袖之下神情只剩冰冷嘲讽。

余娆,难为你还记得......

余娆呼吸急促,临画见此情状忙走上前扶住她,低声道:“娘娘定身,是馥妃在这儿。”余娆胸口上下起伏,脸色有些苍白,费了好些时间才平复下来恢复如初。“无事,只是本宫今日诸事缠身,心烦神乱。牵连了你,莫怪。”

“娘娘不是在怪罪臣妾就好。那......既如此,娘娘早些歇息,臣妾便先告退了。”罗祈馥眼中满是担心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看了好几眼余娆才起身离开。

临画扶余娆靠在床榻上后就想去沏一杯安神茶,余娆立马抓住临画的胳膊,眼中的惊惧仍未退散,她不安道:“临画,你马上安排人,让他们去罗祈馥的家乡去查,去甤州!立刻动身!”

临画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轻声安慰:“娘娘,您是太紧张了。沁贵妃是闵州人,馥妃是甤州人,这两个地方一南一北,不可能这么巧这两人就有联系的。”

“不!你记得吗?她说是远房表姐,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放过蛛丝马迹。这个罗祈馥是卫旻玦送进宫来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在报复本宫,他要报复我们整个余氏!”

当年那一幕幕都清晰如昨,苏沁砚淌着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往日灵动的美目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她就那样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嘴角还一直淌着血,唇启开合之间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声......

余娆瑟缩在床头,紧紧环抱住自己的头,此刻的她早已毫无一国之母的骄傲贵持,就像一个刚听了鬼故事后睡不着觉的孩子。

“临画,我不想的,我不想要她死的!是他们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苏沁砚的一颦一笑每一句话,生前的每一个场景都疯狂地回放在自己脑海里,所有的一切交错纵横紧紧缠绕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余娆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愈发颤抖起来。

临画连忙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小姐别害怕,奴婢在呢。这不是您的错,不是您的错。”

罗祈馥走在花园里,看着满园英红燕语,眼中难得出现一抹少女时的情态。远处宫墙柳洋洋洒洒地拂动,那里本来种满了一墙夹竹桃......好几年前是余娆下令铲除的,说是夹竹桃叶片有毒为防有心之人害人。

有心之人......倒是有贼喊抓贼的意味呢......

罗祈馥勾起唇角,眼中轻蔑之色转瞬即逝。抬头看看高高的宫墙,这里的天空真的好窄,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过甤州的海天一色了,恐怕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多年前那场灾难带走了她的家人,也带走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遇到了卫旻玦,那一刻她心中有了久违的欢喜。她想要活下去,想要一直看着他。知晓他的满腔抱负,她愿意牺牲自己到这波云诡谲的深宫来为他开出一条道路。

王爷,你要记得......馥儿是为了你才愿意将自己困在这座监牢里的。只要是你要做的我从不会去过问,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毫无怨言照办,不问来路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