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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表弟与马

黄公子和江老离开后,陈威还想到后山走走,却被方丈无情地拦了下来:“施主,你还是请回吧,这里是佛门重地,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走动的。”

陈威自觉无趣,说道:“理解理解,在下这就回去。”心里却盘算着如何避开方丈和寺里僧人的耳目,探访一番传说中的“佛宝”。

方丈越是不让他进后山,他越是好奇,因而,他虽然退回到了前院,然而眼睛却一直盯着方丈的所在,不多时,方丈走开了,陈七也在这时回来,对陈威说道:“少爷,这寺庙里的和尚都在参禅打坐,好没劲,后山也没啥好玩的,只有几间破房子,我看您就别去了吧!”

陈威道:“你在这里守着,要有什么异动就吹个口哨,知道了吗?”

陈七纳闷道:“您还是要去呀?”

陈威脸上露出了不快:“本少爷还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陈七耸耸肩,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

正如陈七所言,后山除了几座陈旧的房子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东厢是禅房,此时可闻杂乱无章的诵经声正缭绕于禅房之上。

西厢则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小楼独有的斗拱结构吸引了陈威,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小楼,却见一楼的房门紧锁。陈威用手指轻轻戳破了橱窗上糊住的窗纸,透过小孔,依稀可见里面排列严整的书架,以及书架上一卷卷尘封的经文,这里当是藏经楼无疑。

陈威对经文提不起兴趣,正待离开,却听闻屋内有轻微的嗫嚅声,他查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旁人,便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另戳了一个小孔,发现有三个身影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人是个圆脸和尚,另外两人人背对着陈威,无法断明身份,这时,其中一个人转过身来,陈威一看到这张脸,不禁吓了一跳,因为此人正是自己的叔父陈国康。

叔父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大白天地与人在藏经楼内相会,莫非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听听这三个人都说了啥,却获取不到任何信息。

这时,陈威听到了陈七的哨声,便悄悄离开了。回到前院,发现并无异常情况,便责骂陈七道:“你这狗东西,坏本少爷好事,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陈七还未答话,母亲从一旁走了过来,笑道:“威儿在做什么好事呀?何不说与为娘听听?”

陈威干笑道:“无事无事,只是在与人切磋棋艺罢了!”

母亲道:“既是如此,为娘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看陈七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还以为我儿跑丢了,寺里鱼龙混杂,可不要出什么岔子,接下来,你就不要乱跑了,陪为娘一块儿上香去。”

陈威狠狠地瞪了陈七一眼,陈七摊了一下双手,一双无辜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刚跨入大雄宝殿,陈威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自己的表弟陈陵吗?这世界可真小啊,然转念一想,其父在藏经楼内,儿子不在寺中又能在何处?

陈陵也看到了陈威,不过他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到。

陈威却迎了过去,故作热情道:“这不是表弟吗!真是巧啊!”

陈陵却冷冷地说道:“不敢当,你这个亲戚我可高攀不上。”

陈威也不生气,笑道:“表弟该不会还为那天的事生气吧?为兄这就向你赔不是。”

陈陵哼了一声:“陈威,你休要得意忘形,我早晚会让你付出代价!”

陈威心中暗暗骂道:“真是给脸不要脸。”脸上却依然笑嘻嘻道:“随时奉陪,但不知叔父何在,他应该也在寺内吧?”

陈陵立刻局促不安起来,说道:“你问那么多干嘛!家父也是你能管的?”

陈威道:“只是问候一下罢了,表弟可千万不要生气。”

老夫人也注意到了陈陵,过来说道:“陵儿也来啦!”

陈陵拱手道:“见过伯母大人!”

老夫人道:“你是自己来吗?还是与友人同来?”

陈陵支支吾吾道:“侄儿……侄儿与家父同来,这会儿他有点事走开了。”

老夫人道:“你父亲能诚心向佛,这可是陈家的幸事,要知道你伯父与你父亲是极少入寺拜佛的。你们上山,该不会也是为你伯父祈福吧?”

陈陵忙应道:“伯母说的是,家父正是为了伯父的六十寿辰上山拜佛的。”

老夫人顿时感动莫名,说道:“难得难得,果然兄弟情深。”

一旁的陈威则是一脸不屑,他当然知道陈国康父子不会有这般好心肠。

老夫人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回伯母,我和家父骑马而来。”陈陵恭敬地回道,看来他对陈威虽然心怀不满,对长辈倒是敬重得很,只是这份敬重含有几分的真诚,就不得而知了。

陈威一想到回程又要坐马车头皮就发麻,一听表弟骑马而来,瞬间来了精神,他关切地问道:“表弟骑马还适应吗?”

陈陵说道:“我骑马又碍着你了?”

陈威嘿然道:“你若不想骑马,尽管和为兄说嘛,为兄可以和你换,你坐马车,我骑马,如何?”

陈陵眼里放光道:“真的?你没骗我吧?”对于他这肥胖的身材而言,坐马车想来要比骑马舒服不少。

陈威答道:“那是自然,虽然为兄更愿意坐马车,然做兄长的理当让着弟弟一些。”

陈陵心想,莫非陈威脑子真的坏了不成,忽然对自己这么好,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便说道:“表哥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我还是骑马的好。”

陈威纳闷道:“那是为何?”

陈陵道:“家父不会同意的。”

陈威把表弟拉到一边,附耳说道:“我就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坐马车?”

陈陵可怜巴巴道:“当然想了,我最讨厌骑马。”

陈威道:“既是如此,那你得先遭点苦才行。”

陈陵道:“你说吧,只要不骑马,让我遭什么罪都行。”

陈威真没想到这个表弟会如此惧怕骑马,更没想到他人虽然心眼多,却只有这么点出息,便说道:“首先,要让叔父意识到你不能骑马,而不能骑马,除非是身体不适或是受了外伤。装模作样是不行的,叔父肯定会一眼看出来,所以,必须要以假乱真。”

陈陵急切道:“怎么做你就说吧,皮外伤我都能忍受。”

陈威坏坏地一笑:“我看表弟的门牙安得挺好啊!”

一听到陈威的话,陈陵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护住了门牙,说道:“表哥,你可不能再打我门牙的注意了,它是无罪的。”

陈威鄙夷道:“刚刚不还说轻伤都能忍受么?”

陈陵急道:“表哥,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皮外伤,而不是你所说的轻伤。”

“那我就没撤了。”陈威摆摆手,准备走开。

陈陵追上来道:“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陈威简直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个表弟越发可爱了,本来计划搞点恶作剧捉弄他一番,这会儿却下不去手了。

他转念一想,骑马倒在其次,何不借表弟的掩护再去后山探寻一番。便对表弟说道:“你和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保证可以让你如愿坐上马车,如何?”

陈陵道:“愿听表哥的安排。”

陈威道:“听人说,后山藏有一件佛宝,为兄想一饱眼福,你可愿和我同去?”

陈陵果断地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有这份好奇。

陈七在少爷的授意下稳住夫人,随后由陈陵打头阵,先行去往后山,陈威则寻找时机准备再次去往藏经楼。

陈威藏在那棵大槐树后面,只等陈陵的暗号。

过不多时,只闻得里面响起了一阵训斥声,只见陈陵从里面屁滚尿流地爬滚而出,两个僧人手持棍棒追出来,对着他肥胖的身躯痛下杀棍,嘴里怒斥道:“佛门重地,岂容尔等凡夫俗子擅闯!”

陈陵抱着右腿嗷嗷直叫,看来右腿受伤不浅。

陈威早已溜之大吉,他原本的设想,是想让表弟突入藏经楼,搅乱后山,好让叔父无处逃遁,现出原形,谁想陈陵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刚好遇到一帮从禅堂走出的僧人,被抓了个现行。

而恰在此时,陈国康不知走了那条路,从院门走了进来,撞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陈威,叔父的脸上写满了疑问,既疑惑侄儿为何出现于此,又疑惑后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威脸上的表情则比叔父更为丰富,难道叔父会分身术?还是他有飞天遁地之能?无论任何一种可能,自己将来都休想斗过叔父。

叔侄俩相顾无言之时,陈陵哀嚎着从后院爬出来,哭丧着脸道:“爹……爹,快来救救孩儿!”

陈国康怒道:“又在胡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陵泪眼迷离道:“爹啊,孩儿的腿已经断了……”

他还未说完,两名僧人持棍又追了上来,拿住了可怜的陈陵,准备交给维那进一步审查发落。

本来气愤难平的陈国康这下急了,及时站了出来,心平气和地对两名僧人说道:“不知小儿闯了什么祸,冒犯了二位师父,还乞宽容则个。”

两名僧人冷冷道:“此人擅闯佛门禁地,心怀不轨,必须交由维那发落。”

两边正相持不下,只见一个圆脸僧人从后院出来,两名持棍僧人立马变得毕恭毕敬起来。看得出来,此人在寺里的地位极高。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让他走吧,情况我已经了解,他还没有闯入后山,算不得触犯我寺戒律。”

两名僧人收起棍棒,双手合十道:“谨遵师叔祖法旨。”说完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陈国康走上前来说道:“多谢大师宽宏大量!”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随后转入后院。

两人没有对视过一眼,仿佛从未见过面似的。陈威暗想,刚才还热烈交谈,眨眼间却形同陌路,这戏演得可真不赖。

如此一来,陈陵想不坐马车都不行了,陈威自然遂心所愿地骑马而归,不过他不得不和这位难处的叔父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