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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她是我的光

那晚媚儿做了个梦,她梦到寸心变成游魂来索她的命,面对寸心魂魄的质问,媚儿竟变得哑口无言,愧疚地低着头向她忏悔,寸心不理解,她还是要她的命,她不肯给,寸心便抓了她弟弟,杀了他,最后也杀了自己。

媚儿抹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屋外丫鬟端着盆清水进来为她洗漱,她问丫鬟怎不见寸心姑娘。

丫鬟回她道:“寸心姑娘天还未亮便去了城外那片清泉练舞了,特意吩咐奴不要吵着您。”

媚儿梳妆打扮后便让下人备了马车出城去,到了泉边见那抹粉衣俏女游刃有余地利用清泉飘舞,媚儿没想她不过才离开了两天,寸心的舞技便练得如此高超。

她转头看向马夫和丫鬟竟都被那曼妙的身姿、漂亮的舞蹈迷住,媚儿嘴上不由得感到欣慰,走上前,在岸边脱下了鞋,光着脚踏进清泉中,寸心见了她动作便停顿住了,媚儿微微一笑,笑容犹如春风般温柔,她轻轻握住寸心的一只手柔声道:“继续。”

听着媚儿的话,寸心再次跳起还未跳完的舞蹈,却很是意外地见身旁的媚儿也跟着跳起,但不同的是,媚儿在配合着她,原本是单人舞,却巧妙地被媚儿化为双人舞,一时间二人似是心有灵犀般互相配合、互相成就对方。

脚缓缓滑过水面,轻轻荡起波纹,水袖袖尾沾到泉水变得有些重,反倒更有力挥洒着它,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溅起的水波发出的声响,双脚落入泉中的声音,泉水碰撞石子的声音,鸟儿发出的叫声,虽没有音乐伴奏,但自然的声音宁静安详,就像是再为她们的舞蹈伴奏一样,一时间竟引得一群蝴蝶环绕周身,泉中锦鲤为美丽的姑娘们伴舞。

这是寸心第一次与媚儿共舞,也是数百年来第一次感到快乐的时刻,她看着难得发出笑声的媚儿,心中更是欣喜万分。

她在媚儿身边待着也有三月了,却从未见过媚儿如此开心地笑过,即便是笑着,也不过是那般温柔的,只是那笑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痛苦的回忆,每当以为她要绽开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时,那嘴角的笑容便会收起,好似“笑”对她来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今日的她却是不同,这般笑得毫无顾忌,让寸心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抱住那张可爱的笑脸。

只是可惜的是那张明媚灿烂的笑容最终却是嘎然而止,缘由寸心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不远处丫鬟的一个掌声断送了难得可贵的笑容。

媚儿也意识到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真心,那瞬间她愣住了,她立即回收了年少时的心,她停下了即将完结的舞蹈,将双脚重新踏上岸边,穿上绣花鞋,背对着寸心,发出的声音很是冷淡,她说:“回去吧。”

由于媚儿突然的转变,蝴蝶们也飞走了,鸟儿也不再为她们歌唱了,泉水依旧发出撞击石头的声响,却不再像方才那般调皮,反倒静地有些心寒。

媚儿在责怪自己不该如此肆无忌惮,明知狼王随时在监视着她,明知寸心是将死之人,就不该对她如此之好,只是看到她那张少年般无拘无束欢乐自在的模样便想起从前的自己。

狼王要寸心的龙珠,她要如何取?强取?这不是媚儿所希望的。

学习舞蹈,这是寸心所希望的,那媚儿便教她,完成她心中最想要的,尽可能地满足她所有要求,尽可能地将最好的给她,弥补媚儿对寸心的愧疚。

狼王给了她期限,只是时间太过短暂,于是媚儿提出三个月,狼王同意了。

在寸心最后的三个月里,媚儿会竭尽所有让寸心感受到在她最后的生命里有人爱着她,她的生命是快乐的。

那是在弥补她对寸心的愧疚,也是回忆从前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自己。

只是寸心什么也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媚儿生气,于是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怕再惹得她不快,媚儿虽然指导着自己的舞技,偶尔脸上也会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寸心便去请教了老板娘,老板娘知道寸心是媚儿护的人,也不会多加为难,见她可爱漂亮的脸蛋先前的讨厌也一晃而去了,见她来请教自己,也帮着出着主意,老板娘与媚儿待在一起也有十年了,自然知晓媚儿的喜怒哀乐。

媚儿面上一贯高冷,脸上的笑容从来也只是微微一笑,从未见过她开怀大笑过,只是今日却听回来的丫鬟说,媚儿与寸心在城外那片清泉共舞竟开怀大笑,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就算是狼王恐怕也从没见过那般开心的媚儿吧,要是让狼王知晓,指不定会想着要怎么弄死那个让媚儿敞开心扉的寸心。

老板娘也想着,如果媚儿开心,狼王看见了也肯定会开心,她醉舞坊也不会常常受到狼王的指责,说不定一高兴还会赏她。

那晚媚儿在房中呆坐着,思绪已是飘往不知何处,直到房门被推开一股香喷喷的烤鸡味扑鼻而来,媚儿顿时清醒了许多,看着满脸欢喜的寸心将手中端着的刚出炉的烤鸡摆在自己眼前的桌上,媚儿仔细瞧着眼前的烤鸡,卖相与香味竟是一流的绝.从前在狼王宫里狼王几乎每日都会为她备一餐的烤鸡,来到醉舞坊后也许是狼王的吩咐,厨师也经常地为她烹饪她最爱吃的饭菜和烤鸡,味道竟也和狼王宫中的一模一样,差点让她以为还身处在狼王宫里。

“媚儿吃吃看,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呢!”

寸心坐在媚儿面前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面上的期待与骄傲毫不掩饰,只见媚儿对着她微笑似乎没打算动手去吃烤鸡,于是寸心一伸手就是撕下了一只大鸡腿递给媚儿。

媚儿见她如此,也不好拒绝,况且寸心烧制的烤鸡确实很香,媚儿也不忍将美食摆在眼前却不动它。

却不曾想咬下的第一口全身的味蕾都变得兴奋,这味道与醉舞坊的厨师之手相差无几,可是又有些不同,厨师炒出的饭菜虽好吃可是少了点什么,现在媚儿明白了。

是家的感觉。

很久以前父亲也会为他们专门烧制烤鸡,一家四口就围在火堆旁,看着火慢慢地烧着挂在树枝上的鸡肉,一阵阵地香味扑鼻而来,她和弟弟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烤鸡,口水从嘴里流出最后沾湿了衣襟,等着那烤鸡烤熟了,等着父亲将两只鸡腿撕下分给两个孩子,等着父亲用刀子熟练地将鸡肉一片片刮下放入盘中。

“好吃吗?”

寸心见媚儿小口优雅地撕咬着鸡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又见她久久不语,于是自己伸出手扯下了另一只鸡腿,快速张口咬下一块肉,瞬间被自己的手艺给震惊到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下厨,所以去请教了醉舞坊的厨师,却没有这第一次的手艺便能如此好。

“好吃。”

媚儿突然的回话令寸心一喜,寸心立即骄傲地抬头笑道:“那是!不看看本……”寸心差点又露出马脚了,立即转头接下说,“本姑娘!是谁!”

寸心这点小心翼翼,却不知她的马甲早已在媚儿眼前掉光了。

寸心见媚儿笑起来的模样以及细细品尝自己做的食物露出的幸福笑容不由得着了魔,手中的鸡腿也放在盘中不动,一只手托腮,一双笑眼看着媚儿认真吃的模样。

与媚儿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欢乐的,与她在一起从未觉得孤独过,从前的敖寸心虽说是待在自己家中,可是家里有太多的同族,他们会在背后议论她,说她的不是,她听见了会生气、会伤心、会觉得这里不属于她、容不下她。

西海是她的家,家里有她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只是恨她的人却多过爱她的,她想离开却落得便电昏的下场,甚至会被电傻。

西海的水族恨她,却不敢与她动手,他们会用带着恨意、轻蔑的眼神,用带刺的语言伤她,数百年里她从未觉得真正地快乐过,她选择欺负那些伤害她的族人,让自己真正地成为他们口中的灾祸。

因欺负他人,心中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只是久了又开始觉得无聊了,甚至烦躁。

数百年不曾踏出海面一步的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可是依旧被管教着,走哪都要被跟着,而今的她认识了媚儿,是媚儿让她感受到自由。

是媚儿给了她渴求已久的希望。

嘴边的轻触瞬间将寸心拉回了现实,媚儿握着手中的丝帕轻轻拭去寸心嘴边残留的油渍,一脸宠溺地责怪她:“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吃得到处都是的。”

寸心嘻嘻笑着,任由媚儿为自己清理,见她似乎心情好了些便提出要带她出去游玩。

寸心拉着媚儿出了醉舞坊,来到熙熙攘攘张灯结彩的街道上,穿梭在人群中。

“媚儿,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寸心看着媚儿牵着她的手,脑海中已是在幻想带着媚儿出游的美好时光,“我带你去看你从未去过的地方,去看世上最美的地方,去看最美的星辰极光,去看日月升起、落起,去只有我们的地方。”

只有我们的地方……

这句话一直在媚儿的脑中不停地重复着,即便媚儿知道不可能实现的,但只要看见眼前人的笑容就会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她,媚儿也一直这么希望能和她在一起,只是……

身不由已。

“媚儿!快来呀!”

寸心率先跑到前头,朝着跟在身后的媚儿举手挥着,激动地喊着。

“小心点!”

媚儿瞧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往前跑着,即便是背影也能让人觉得她是快乐的,她宠溺地笑着,看着那个粉色的背影,面对她,媚儿心中的寒冷总是会不由得自动褪去。

寸心对她而言,是光,是一束能照亮她心中黑暗的光。

“仙儿!等等我!”

媚儿跟着跑了去,追逐着她的光。

只是她的光在她眼前消失了,她环绕着四周也不见那抹身影,一瞬间黑暗好似无数的恶魔般向她侵蚀而来,无数的杂声从四周闯进她的耳中,她有些烦躁捂住双耳,眉间紧蹙,那些声音开始侵占她的头脑,她痛苦地晃着脑袋,企图将所有的声音消除,可是黑暗侵蚀了她的双眼,甚至要出手打碎所有的,直到肩上轻轻地一拍将她挽回。

媚儿回过头,只见一个手拿着狐狸面具遮挡自己脸部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眼前,只听寸心一本正经地伪装着男人的声音道:“我乃青丘狐仙,姑娘要随本公子回家去呀?”

媚儿被她成功逗笑了,原来她的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只是自己将照亮她的光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