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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动身

巳时已到。

“……这是为何?”

刘辫看看顾盼,又看看何太后,开始习惯性失措。

“辫儿哥,这是最稳妥的计划。”

顾盼握住刘辫的手腕,想要向他传递一些力量。

“我与你一路,出广阳门,太后一路,出中东门,我东厂再派一路疑兵,直奔开阳门。”

“如此三路齐出,迷惑敌人,方能使生机最大化。”

刘辫纠结了一会儿,咬牙道:“我不要母后与我分开。”

何太后搂着刘辫,目光柔和,还未说什么,顾盼便道:“大丈夫岂可妇人之仁?”

刘辫争道:“此乃孝道!”

“何为孝?太后冒生命危险逃出宫来,只为见你平安,而今你却不听人言,以至失陷险境,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将置太后于何地?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若有一日,我也要牺牲你,你可愿意?”

看着突然倔强的刘辫,顾盼也冷了脸:“第一,我不是你爹不是你妈,不愿意为你而死。”

“第二,我不是你臣子,不是你想牺牲就能牺牲。”

“第三,你是我的好友,是这天下的主人,我既来到这世上,就要尽力保你护你,你活着,汉室的旗便立着,不受乱臣束缚,不遭奸臣戏弄,这世上才能少些纷争,更多的人才能有机会活着!”

“刘辫!”

顾盼指着刘辫的鼻子,连珠炮般大喝的气势已然将他震慑:

“人从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你的命,自你出生以来就不只是你的!”

“它是灵帝的,是何太后的,是四百年煌煌大汉的。”

“是满朝期盼着天下安定、国富民强、汉光普照之忠良的。”

“是这大汉十三州夙兴夜寐、勤恳辛劳却连口饱饭都吃不起、坚忍苟且存活于世的你的子民的。”

“是冒着性命之危护你出城的,我东厂满院弟兄的。”

“今日,它还是老子的!你是听也得听,不听,打晕了也得听!”

“得罪!”

顾盼一拜,又对何太后道:“顾盼一颗红心,太后应当明白,若是太后执意与大王同乘,那顾盼便自领一路。”

何太后看着顾盼,唇际忽地一勾,“孤明白。”

她轻轻拍了拍刘辫,捧起了自己孩子的脸颊。

“再哭,母亲可不喜欢辫儿了。”

刘辫赶忙把眼泪擦干,用力擤了擤鼻涕。

“顾厂公虽说大逆不道,但却是……忠勇有加,辫儿日后若能杀,则定要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若不能,则可将性命相托,视若亲兄。”

顾盼挠挠头,这婆娘说话正正反反,自己都绕进去,刘辫能听懂?

果然,刘辫懵在了原地。

白发史子眇笑着上前,“盼盼奇人,不拘世俗,正因如此,却也极是可恶,若非局势紧迫,贫道定要用那引雷符将他好好炸上一炸,给我学生出口气才是。”

“嘶,不是看你老我就揍你了,为老不尊,小心我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哦?贫道将那重阳之法授你,盼盼可要恩将仇报不成?”

“授我什么了?只说在蔡邕书库中有见到,那可是蔡大儒,家里藏书成千上万卷,你要我去偷?去抢?去借?去要?这和告诉我大海里有根针有什么分别!”

“那就是你的事了,知之而不能行之,无能也!若是想报恩,不若以后选你一子随我姓可好?”

“你在想桃子,”顾盼一指刘辫,“让他跟你姓,这我大儿子。”

“胡闹!”

何太后不乐意了。

几人打趣两句,原本压抑至极的气氛竟好似缓和不少,刘辫也破涕为笑,在史子眇的掩护下捶了顾盼胸口一拳……

“好了,是时候动身了。”

顾盼按动蛤蟆镜,轻轻道了句。

“贫道,随太后一起。”

史子眇也轻轻回了一句。

顾盼深深望他一眼,一揖到地。

身旁刘辫亦然。

三路车马,东厂一行最早备好,已先一步动身。

史子眇扶着一身黑衣的何太后,站在了第二辆马车前。

掀帘,何太后进入了马车中,又将车中的帷裳掀起,红着眼眶朝刘辫轻轻摆手,已不能发一言。

“恭送太后。”顾盼鼻腔发酸。

身后郑和三人,也齐齐拜道。

“孩儿……”

刘辫没了音儿,两行清泪再次决堤,一旁的唐菀也哭成了泪人。

车马动!

车前白发老者端坐,太后凤辇亦行,史子眇已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此车架犹如黄鹤一去,排云而上。

“盼盼。”

“嗯?”

顾盼看向刘辫,通红的眼圈,竟在隐约之中散发着坚强。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顾盼缓缓措辞道道:“也许,还可以,他们……只是先走一步。”

“我们也走吧。”

顾盼与刘辫一行数人走出了这座牢笼似的别苑。

别苑门口,停着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四周,横七竖歪倒着十余人,个个脸色紫青,死命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都快要爆出来。

顾盼笑着摸摸刘瑾的脑袋,“不错,你小子有毒王的天赋。”

先前顾盼入宫所用的迷药,也正是刘瑾这小子所配,不过才到顾盼肩膀高,遭他毒手之人已经能绕这别苑三圈。

“绝命毒师”刘瑾?

有些萌萌哒的小刘瑾人畜无害地笑笑,“愿为厂公、大王排忧解难。”

“药量够吧。”

小刘瑾眼中闪过与年龄绝不相符的狠辣,“今日敢阻大王者,定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路!”

……

“报!”

“讲。”

李儒躺在椅上,看着身旁的沙漏缓缓流逝。

“弘农王别苑中,先后驶出三架马车,属下已命人继续追踪。”

“可知太后与弘农王在哪一架上。”

“这个不知,派去监视别苑的暗卫中人已悉遭暗算,死相极惨。”

“哦?有趣。”李儒眯眼笑笑,“小兔子想要咬人了?”

忽地,他笑容收敛,声音中透着来自凉州戈壁彻骨的寒意。

“一辆都别放过,待到城门处,一举灭杀,我要那火将这洛阳一并烧起来,我要那火烧的……连一根骨头都看不见!”

“阻相国大业者,为我李儒生死大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