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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巧言笑语弹神伤

“姐姐!”

不及跨步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正与父母说着话的江灵薇应声抬眸,与身边单手负后挺身长立的周少柏相视一笑,眉眼弯弯盯着门口的方向。

一抹青衣如灵动的绿野仙娥耀进众人眼底。

江灵薇想要起身,却被周少柏轻按了肩膀,柔声劝阻:“你若起身相迎,只怕二妹妹要嗔怪的。”

听从他的话,江灵薇只稍稍挪了挪身子,占了椅垫的小一半坐着。

刚调整好坐姿,江灵栀已到了眼前。

她二话不说半蹲下身去,先瞧了江灵薇的脸色,再轻握了她手腕,四指并拢搭于脉搏。

江夫人见江灵栀如此,还当她又要说是姐姐良药一类的话,正要开口说笑,江尧抬了手拦住。

江夫人望向江尧的眼中满是疑惑,却顺从地咽了就要从喉头蹦出来的字眼。

又见他看着两个女儿的神情不似寻常的肃然,她忙沿着他视线所及瞧去,这才注意到江灵栀把脉的手势。不由得眉头轻蹙。

静默片许……

随着江灵栀一声轻笑,周少柏和江尧终于不约而同轻舒一口长气。

江夫人也大抵猜到了七八分,但是并未上前询问,看向江灵栀的眸光里隐隐闪烁着泪花,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姐姐今日脉象又比昨日好了不少,待会儿我开个方子让飞絮和雪萝去抓药。”

说着话起了身,转向另一边与飞絮差不多年岁的丫头,招了招手。

那着了粉红长裙的丫头眼睛圆得像两颗惹人垂涎的黑葡萄,一见江灵栀叫她,忙双手握在胸前,小跑近来,满脸崇拜地等着江灵栀发话。

“叶心,以后煎药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会一并列了单子给你,你千万记得要一步一步按照我说的来。

如果有什么问题,而我又不在这里,你可以随时去栀香苑找盈袖,或者直接来跟我讲,可明白?”

叶心点头如捣蒜,咧了樱桃小口,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明亮得仿佛能驱散所有迷雾阴霾。

“知道了二姑娘!”

这叶心虽是江灵薇的随侍丫鬟,可从小却对二姑娘江灵栀十分尊崇。

她曾悄悄告诉过雪萝,是因为比起大姑娘的温婉贤淑外柔内刚,她更喜欢二姑娘身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叫人难以捉摸却又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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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尧又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元宗帝遣来的两名内侍请进了宫。

周少柏也一并被传唤了去。

江夫人看着和姐姐聊个不停的江灵栀,起身走过去,坐在刚周少柏坐过的一张高脚杌子上,注视着姊妹二人。

几度想要张嘴问清心中疑虑,可每次张嘴却又觉答案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她面前,又实在没有多此一问的必要。

况且,这一问一答间真会让心安定下来?她们既选择不告诉自己,必然是有她们的思量,又何苦为难?

呵……索性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如此,对自己好,也对别人好。

这么多年,她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才有了家庭的和乐,夫君的回眸,不是吗?

江灵栀不是没有注意到母亲的黯然,也不知父亲到底对母亲透漏了多少。眼下,只她不问,自己又如何提说?

暗自斟酌着,与姐姐说笑间略一思忖,她扬眉提问到了许世泽。

“姐姐,你们今日过来前可见过那位许神医了?如何?可还满意吗?”

不提倒罢了,江灵栀刚问完,江灵薇猛地想起早间见到许世泽的那一张发炎化脓的脸,似乎又闻到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感,顿觉腹中一阵反胃,忙掩了锦帕在口,俯身虚呕了两下。

江夫人不知细里,面上一紧,急急赶上前来,轻抚着女儿的背连声关切。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呕了?可是早上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还是这病又犯了?”

“娘,您别着急,姐姐这是被人吓的!”

话音还没落,江灵栀已兀自笑得前仰后翻。

江灵薇好容易压下不适,反手握了母亲搭在她肩头的一只手,仰头瞧着母亲,眼中也已笑出了泪花。

“娘,您还不帮我拧这小妮子的嘴?好端端的非要提说起这事来招我犯恶心。”

江夫人见此情景,知道大女儿并不是真的不舒服,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情不自禁跟着笑弯了腰的二女儿笑出了声。

即便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打什么谜语,可就算被蒙在鼓里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看到她们开开心心就好,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就好!

她一瞬释然。

“娘,您还不知道,那周府请来的许神医根本就是个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不但没有治好姐姐的病,反而乱开药方害得姐姐病情加重。

幸好我跟着师父学过些简单的药理医术,正巧那天又无意看见了他开的方子,这才趁早提醒了姐姐姐夫防着那骗子。”

江夫人讶然失色,先看看江灵栀灵动清澈的眉眼,又转而看看江灵薇虽乐得罩了一层水雾却丝毫不加闪躲的眸子,将信将疑地问了句。

“可那许神医的名头是响了很多年的,要认真算起来,怕是比灵溪的岁数还长些,若是个江湖骗子,早有人戳穿了,怎么会让他逍遥这么久?”

“娘,这世上啊有些人是万万不可听传闻笃定人品的,说不准这许神医神着神着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爷惩罚他收了他的医心,可不盲目下药了吗?

只或许仗着以前的一点子经验坑蒙拐骗,骗的多了总有几个说中的,而且那些人里面自也有病者福泽深厚自己好了的,也都稀里糊涂算作他头上,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多了也就信了。

娘您想想,要是他真有过硬的本事怎会一直做游医?谁又会平白无故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呢……”

江灵栀一番略显牵强的解释说得又快又玄乎,直听得江夫人如坠云雾般迷迷糊糊的最后竟也是表示认同。

又想起江灵薇说的什么“恶心”,江夫人免不得又追问了一句,惹来姊妹二人再度捧腹大笑。

终于在她们断断续续的笑语中,江夫人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竟是栀儿假借瞧病的源头暗中对那许世泽下了无色无形无味的毒,这毒极为难解,除了必须的药材,须得合五谷融六水方才有效。

江夫人不解:“五谷倒是没什么难处,只这六水却又是什么?”

江灵薇也十分好奇地敛了笑声,望向江灵栀。

“这六水嘛,倒也不难找,只是时间有些长。是指春晚雾水、夏雨檐水、秋晨露水、沙地井水、柳林泉水,还有一味最是好找。”说着忍不住再笑得直不起腰来,“便是……是上火的童子尿!”

江灵薇和江夫人面面相觑,继而反应过来,直也笑得眼角流出眼泪来,指着江灵栀道:“这般刁钻害人的解法也是学医该有的?”

江灵栀倒不以为然,起身走近母亲身前,挽了她的胳膊,将下巴抵在母亲肩上,偏了脑袋笑看江灵薇。

“谁让他得罪了我姐姐呢?我学的这点本事可全都用在他身上了,也并没委屈了他。”

江夫人哭笑不得地抬手轻刮了她鼻尖,又将江灵薇的手合握在食指间。

轻偏了头,鬓角轻轻摩挲过江灵栀的发髻,叮嘱道:“知道你的本事了,只以后莫要贪新鲜胡闹,免得惹祸上身。”

江灵栀点头应了,将脸翻转朝向江夫人背脊后。

耳中听着母亲和姐姐的笑声,她隐于锦纱下的嘴角缓缓垂下,依旧澄净的眼眸深处里是犹如寒潭般幽沉不见底的静谧。

若是我们江家有人注定要坠于深渊,我绝不会让你们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