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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无为道长

终于,用罢了饭。

林仙儿重整衣装,着一身素青银绣烟罗裙,随意挽一髻,插一青玉簪,一对流苏耳珰,素腰纤纤,坠一白玉佩环,行走间清雅高华,玉器轻鸣。端庄得体,即和道家自然之法,又显得庄重。正适合拜见无为道长。

小道长前来引路,乍见了这摘下面纱的神仙人物,一时小脸通红。他在这庙里随师父清修,香火算不得旺盛,但往来信主也见过不少,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美丽的小人儿。

一时手足无措,慌忙拱手,“信、信主,我,我,我来领师傅去见您。”

“噗嗤。”红笺笑出声来,绿阑也掩嘴偷笑。

“我我我,我什么呀我,还领师傅来见小姐,您这小道士,莫不是傻的吧。”红笺斜睨了这小道士一眼,心下好笑极了。

林仙儿见状,嫣然一笑,眼带笑意,眉眼间天然一段妩媚。

小道士见了这笑容,脸上越发涨红,只觉这女信主笑起来越发让他手无足措了。

林仙儿知道自己生的美,但身边之人大多都常年见她,抑或如林重宪一般善于隐藏情绪,并不知自己杀伤力如此之高。如今这小道士初见她,竟是这般无措。令她好笑又觉得可爱。也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竟如此美丽。

小道士心下方定,低头引着林仙儿一众前往无为道人处,他低头只顾前行,再不敢看林仙儿一眼。深怕乱了自己多年清修的心境修为。

停在了一个清雅的静室前。

“信主稍后,我前去禀告师傅。”

不一会儿,前来回禀,“师傅正在打坐,请信主前往。”

林重宪与绿阑、红笺欲随行,被小道士拦下。

“师傅清修,不便打扰,请信主一人前去即可。”

林重宪眉头微皱,突然横剑于小道士身前。“我要贴身保护仙儿。”小道士一惊。

林仙儿连忙笑着推开横亘身前的宝剑,“重宪哥哥勿忧,我一人去即可。无为道长道法精深,品行高洁。且与我父母有旧,是吾之长辈,不会为难与我。且他精通道家剑法,想来也不会有宵小之徒敢在他眼下动手,你们稍候即可。”

又向小道士致歉,“小道长勿怪,我从未出过远门,他们都是太过担心我。”

小道士脸色微红,连忙说道不敢不敢,人之常情。

林重宪看着小道士涨红的脸色,眨了眨眼,默默靠近林仙儿,眸色温柔对她说:“你且去,有事唤我。”

林仙儿对他甜甜一笑。

转身走去。

绿阑心细,看见这桩,心下暗笑,林侍卫在一个小道士面前也要彰显一下未来林家女婿的占有欲,这么幼稚的行为竟出现在他身上,总有些画风不符之感。

林仙儿轻轻推开净室之门,一股渺渺檀香扑鼻而来,萦纡室内,闻之心静。

竹椅、竹桌,竹榻,简陋整洁的净室,自然的带给人一种静心静思的氛围。

一胡须及胸,面容清瘦的道长打坐榻上,他闻声睁眸,目光炯炯,赫然有神,明明已是知天命的年纪,然而发须皆黑,面目无纹。头戴一青冠,端的是仙风道骨。

林仙儿连忙恭谨行礼,“小女林仙儿见过无为道长。”

无为道长见她姿容出尘,脸上却毫无波澜,眼神中却暗带了些对美丽单纯的赞叹欣赏。

“小姐请坐。”无为道长指了指面前的软蒲团,微微抬颌示意。

“多谢道长。”林仙儿端正的跪坐。

“此间简陋,也不知这茶水合不合小姐口味。”无为轻挽道袍,行云流水间斟一碗清茶递与林仙儿。

林仙儿看着这澄澈的茶汤,轻轻嗅了嗅,微抿入口,只觉唇齿生香,灵台清明。

她认真道,“道长说笑了,这等好茶我竟是从未喝过。闻之幽香如兰,品之略有滞涩,但余味回甘。这是什么茶呢?”

无为抚须大笑,“林小姐被林大人爱若珍宝,何等好茶未曾尝过呢?这,只不过是后山崖边一颗无名茶树所产,哪是什么好茶呢?”

林仙儿若有所思。

“人生如茶,你没品尝过的滋味,咋一尝便觉新奇。可若多喝几次便知其中差别了。小姐生来尊贵,乍来我这乡野村间便觉得心情舒畅,可若日日居此,便不觉奇妙了。”无为语带禅意。

林仙儿听闻,思考了一会笑了,“道长说的是。不过想来若是有亲人相伴,爱人相随,就算常居乡野,我应甘之如饴。就像这茶,与这道长这般仙风道骨的神仙人物共饮共话,便也觉得澄澈通明,胜却这世间无数仙酿了。”

无为静静看着她许久,目带慈爱,道“小姐想的通透。无论遇见什么境地,都怀着这样一颗心,便足够强大了。”

林仙儿甜甜一笑。

“道长,我此次前来,父亲特地嘱咐我要我代他问候您体安,不过如今见了道长这般精神矍铄,想来也不需多问了。”

林仙儿眨眨眼,调皮一笑。和无为道长聊了这会子,让她的拘谨消散全无,她能感受到无为道长对她的关爱之意,她开始真心地喜欢这位长辈了。

无为道长听闻朗声一笑,“我这老头子尚有些年头可活呢,这山中不问天下事,不染世俗,自然清静。心中无尘,自然快活。倒是林大人,不知是否仍旧偏爱荤腥,是不是越发身宽体胖了?”

“道长说的正是,我多番劝他,却仍改不了这偏爱嗜荤的毛病。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了,腰酸背痛的毛病也时常爱犯。”林仙儿无奈。“这次来也想顺便做个阳事道场,为我父亲消灾解难,延福祈寿。”

“小姐孝心可嘉,我会着人安排下去的。”

“劳道长费心了。对了,父亲还交代我多添些香火钱。感谢您当年的赐药之恩。”

“不足挂齿,有缘相遇,也是你父亲命中注定有你一女。”无为笑着点点头。

“道长,我听闻,我娘生产之时艰难,幸得您赐花相助。这后山的樱花当真有此灵性?”听闻有缘,林仙儿想起红笺所言,好奇的问道。

无为思索了片刻,想起这桩旧事,恍然大悟。

随后语带笑意,言道“这花有没有灵性,我是不知。但这人却有灵性,心情舒畅了,事事也就顺畅了。”林仙儿听闻,心下了然。

红笺所讲的神奇故事多半是母亲见了这花,心下安慰,心情放松,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结果,亏她差点信了,她暗暗摇摇头。

“不过这片樱花倒是和小姐颇有缘分,小姐来了,这花也开了。可不是缘分到了。”无为调侃道,“小姐可以赏玩一番。”

林仙儿了然,起身恭谨谢过道长,便告退了。

无为看着她离去,笑意渐消,他虽不入红尘,不染尘世,却对着孩子颇有些长辈慈爱之心。初见她绝色之姿,便觉不祥。

以茶试探,这孩子心性倒是极好,天真可爱,看重感情,希望她能如自己所言怀一颗通体强大的心灵,那无论遇见什么也可以战胜了。

无为抚了抚胡须,心下稍懈,又觉自己杞人忧天,有林大人在,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困境。

随即无为又想到世事无常,变化莫测。他这方外之人都难测算几分,前路迷茫。只能长长慨叹一声,望她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