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她还好。”
盛袅袅撅起嘴，又叹口气，“你不说我大致也知道，家里人都告诉我了。阿佑年纪这么小就去了，姑父也跟着走，在那颜家就只剩姑母一个人了……”
颜玉璃搭上她放在桌上的手，安慰地捏了捏，“别这么说，不是还有我吗？我经常去探望三叔母的，她最近确实好多了，你别担心。”
盛袅袅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角落沉迷吃糕的颜鸢，然后附在颜玉璃耳边道，“你那个弟弟没欺负过我姑母吧？”
虽然她刻意压低声音，但毕竟在一个房里，颜鸢又有灵力加持听力极好，一下子就听到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欺负那个三夫人，她能保证自己不被眼神杀死就不错了好吧!
颜玉璃瞥见她小神情，憋了笑道：“没有，别担心。”
“那就行……我听家里人说……”
“渊弟他暂时掌管三房是身不由己，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取代什么，或者从三叔母那拿走些什么，反而以我的观察，他对三叔母极其尊敬。所以，袅袅，你不要太听信那些话。阿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段时间就能知道。”
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盛袅袅听得愣了愣，没再多说什么，远处的颜鸢硬生生地把一口糕吞了进去，鼻尖莫名有些酸涩。
“对了，”那边聊完了关于她的事，盛袅袅声音又大了起来，“玉璃，你认识今年洪家来的那两个人吗？”
颜玉璃皱皱眉头回忆，“他们是叫……洪敏和洪……翔？”
“谁问你他们名字啦，我是说他们的身份啊!”
“那我哪知道，洪家这几年又不住汴京，我也鲜少出门。”
“嗯……那也是。我就看他们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怪怪的。”
颜玉璃捂嘴笑了，“不愿意多说话就怪怪的了？那是不是非要像林如烟那样才算正常？”
一提到林如烟盛袅袅就翻白眼，“哇，你提她干嘛，我又反起胃了。”
女孩子一提到这些总是话很多，盛袅袅抓着机会就吐槽，“我是真觉得她没教养，你看看她饭席上干的那些事儿!拼了命地把荤菜往她自己弟弟和她碗里吧啦，哪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啊!不过，哈哈哈，想起来我就觉得搞笑，你记得她尝了一口那个表情吧？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颜玉璃也笑了，“其实我觉得，素肉还挺好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爱。”
远处的颜鸢做了个鬼脸。
盛袅袅也是同款表情，“那鬼味道，也就你吃的惯了吧？反正这之后我们膳食都是各家自己安排，我要父亲给我把家里最好厨师做的饭菜送来。”
耳尖的颜鸢一下子抓到关键。之后的膳食各家自己安排？那就是不用吃这苦斋了？!简直感天动地!
“唉不说这，我继续跟你吐槽那个林如烟。我跟你说，我是真真真真后悔今天碰上她打了个招呼，哦，我要是早知道她就是林家那刚扶正的主，我肯定一个眼皮都不带搭理她的。害，真是气我了，我跟她打招呼，她居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颜玉璃总算知道为什么盛袅袅对刚见的林如烟这么大气了，想来，林如烟应该是仗着自己家兴盛，才不把已经落寞的盛家放在眼里吧。还有那已经不在汴京的洪家，林如烟是一个正眼都不给的。
“她确实有些……疏于管教。”
颜玉璃评价道。
颜鸢心里默默想阿姐还是那么平易近人，饭席上她也目睹了林如烟娇俏跋扈的样子，要不是她们无冤无仇，颜鸢可能就冲上去打她了。
盛袅袅依旧很气愤，“她那哪叫疏于管教，我看她们家压根就没给她请过礼仪老师。哎，你说，她虽然以前是个庶出的不假，但家里不会一点礼仪都不教的吧？要我说，就是她那个暴发户出身的娘，从小就没规矩，带的她也没规矩。你说那林家主搞什么嘛，放着那么好的林夫人不要，非要宠那个小妾，还给她扶正!男人真是……”
“袅袅，”见她越说越开，甚至说到了林家主头上，颜玉璃不得不开口提醒，“长辈的事轮不到我们来评议。”
盛袅袅愤然，“我就背后说两句怎么了嘛，你让我说两句怎么了嘛!”
颜玉璃摇摇头，“你别生气。你在我面前说当然没问题，但要是在外人面前说，可就是大麻烦。”
她一句外人点醒了盛袅袅，想起来屋里一直还有另一个人，她回头看了看已经吃完糕的颜鸢，颜鸢立马举起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才怪呢。
颜玉璃道：“没事，渊弟不会乱说话的，不用防着他。”复又招招手让颜鸢过来把另一碟糕点也拿走了。
盛袅袅此时一心吐槽，根本懒得管她拿糕了，继续和颜玉璃絮絮叨叨地，“我知道不能乱说话，但我不也是今天被林如烟气到了吗。唉，玉璃，我是真的想之夏姐姐，她之前在的时候，我们三个玩的多好啊，还有之陵哥哥……”
盛袅袅说的，是原本的林夫人所出的一对儿女。林之陵，林家原本的嫡长子，性格温润，喜读书，仪表堂堂，很是受盛袅袅喜欢。林之夏，原本的嫡长女，比颜玉璃她们略大了些，但也是很活泼可爱好说话的人，以前她们三个女孩祈福的时候玩的很好，上一次祈福结束的时候还约好了以后一起出去玩，谁知道……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林夫人的死讯。
颜玉璃一时也沉浸在回忆中，“只能说……人各有命吧，相信他们现在一定也好好地活着。”
“真的吗？玉璃，可是我听说，林家把他们送到东海去了，那里山高水远的，真的能过的好吗？”
东海，那么远，又是林家新夫人满怀恶意地送过去的，怎么会好呢？颜玉璃扯了扯嘴角，“好不好的，你心里也明白……我们无能为力。”
光是自己在颜家生存就够难了，哪还有心思管别人呢。
盛袅袅眼里泛起泪光，“玉璃，我有时候真觉这世道不公，我姑母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早夺走姑父和阿佑。之陵哥哥和之夏姐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早夺去他们母亲，让他们沦落至此……”
还有，还有自己的家，这几年一再衰败，渐渐过上看人眼色的生活……
颜玉璃从小也算和这个表妹一起长大，知道她心地善良，容易与人共情，赶忙握住她的手，“别瞎想，你要实在是想之夏姐，有空就和她书信几封。你要是觉得三叔母过得不好，有空就常去看她。”
这么说了，其实，今夜和盛袅袅的畅聊给颜玉璃心底的触动也不小。走在回屋熟悉的小路上，月光从头顶撒下，很容易就勾起以前的回忆。
六年前，她才八岁，带着五岁的颜佑，什么都不懂。那时候是林之陵和林之夏照顾他们，带他们吃饭，陪他们玩。
三年前，几个人再次相见，根本不用多说什么就默契非常。颜玉璃也是经常在晚上牵着颜佑去盛袅袅屋子里找了她一道去林家兄妹的屋子里玩。
林家兄妹那时都已快成年，还是不厌其烦地陪着这几个孩子笑闹，一起做饭……
那么好的时光啊，对于困在颜家这么多年的颜玉璃来说，真的是珍宝一样的存在。
“阿姐？”跟在颜玉璃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颜鸢试探地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
“嗯，怎么了？”
“我刚听到盛袅袅说的话了，她说我们之后，就不用吃这庙里的饭是吗？”
“也不是，之后庙里还是会每日配饭食的，不过以后几乎都是我们自己在自己屋里各吃各的，所以可以让家里送饭食来。这些个大家族嘛，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
“那……”颜鸢期待地看了看她的背影。
“你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是吗？”
“嗯嗯嗯!”颜鸢点头如捣蒜。
“其实，我还挺适应的，前几年也没要颜府送过。”
“阿姐适应，难道那个阿佑也适应？”
“他不适应。”
“那……”
颜玉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笑了，“所以我会做给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