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都市现实 > 我的娘那年秋 > 第十二章

姥爷语气反倒平和了许多:“行了,都别说了,这以后呀,不管啥事,就顺应天意吧。俺老了,不再操这份闲心了。”

这时,院子里的狼狗狂叫起来,姥爷说:“快去看看,谁来了。”

那年生一愣:“马队长。”

母亲往外瞅了瞅,赶紧下地,跟着那年生,把马笑天请进屋。

马笑天初来乍到,特意买了糖果和点心。一家人都下了地,那年生引荐,彼此都客气的打了招呼。姥爷请马笑天坐下一起吃顿便饭,马笑天客气的回绝了,说有要事跟母亲谈,并且还要急着赶回去。

姥爷听出来了,这一定有十万火急的事。于是他赶紧让那年生带他们去耳房谈,那屋里清静。

冯玉兰曾是一名出色的地下党,一次他在执行任务中被日本宪兵队给抓了。很巧,她又被中统特务薛宝成给救下了。他被薛宝成秘密带到中统站软禁数日,还被薛宝成洗了脑,死心塌地投靠了薛宝成。后来她在佟天宇部下,当了一名情报参谋。她凭着自己出色表现,征服了佟天宇的感情。情报部主任吴松伟一直对冯玉兰有所怀疑。他提醒过独立师师长佟天宇,说此人背景有诸多疑点,暂时不能留在情报部门,等查明后再留用才稳妥。

佟天宇说他神经过敏,无凭无据,胡乱猜疑。还对吴松伟说,你也被组织怀疑过是内鬼,我若是轻信了,你能活到今天吗?

吴松伟无奈,只好暗中派人调查冯玉兰的底细。冯玉兰非常敏感,她知道吴松伟不会轻易放过她。于是她找到薛宝成,两人想出一个借刀杀人的点子,具体的让徐亚平来策划实施。

李宏达是佟天宇手下的一个团政委,他把特务名单交给佟天宇,说:“现在正处在国共合作时期,我们是不是应该谨慎处理,先不要惊动他们。”

佟天宇急了,打断对方的话,说:“岂有此理,他们这样肆无忌惮,让我们损失了一个营的兵力,我岂能坐以待毙!秘密处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接着,他给特务连连长曾涛柱下了道密令,秘密处决了以吴松伟为首的9名情报部的人。

冯玉兰是薛宝成的一张王牌,除了薛宝成,任何人也不知道这个解放军医院院长冯玉兰的特务身份,甚至她的丈夫佟天宇对她也毫无察觉,直到这次佟天宇根据徐亚平的口供得知了当年他误杀了自己的同志,才对冯玉兰产生了种种怀疑。就在马笑天来找他之前,他极为严肃的问冯玉兰:“你我夫妻一场,我不想难为你,更不想把你交给段国安,但你要坦诚的告诉我,当年那份假特务名单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冯玉兰心知肚明,佟天宇是想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否一直被欺骗,于是她掏出手绢儿擦了擦眼窝儿,说:“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我做为女人,作为你的妻子,义无反顾的照顾你,一路走来,苦乐相守,不离不弃。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你的感情,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现在就把我交给段国安,我绝不会怪你。”

佟天宇坐在沙发上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想了又想,才问:“照这么说,你默认了?”

冯玉兰说:“政治永远不存在对与错,你我都是马前卒,现在国共两党胜负已定,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打破这种平静的好。”

佟天宇把眼一立:“我错杀了九名同志,你让我如何平静?”

冯玉兰说:“这片天是你的,你让他晴天,谁敢让它下雨!”

佟天宇无心往下听了,往外挥了挥手。冯玉兰面色凝重的走进了厨房。

马笑天为了母亲找过佟天宇。佟天宇对马笑天说了他们这次的抓捕行动,给百姓造成了很大误解,这并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我不同意那年秋留下来,主要是因为她丈夫当过伪军。如果你能说服她与她的丈夫断绝关系,我可以把这个人情给你。

马笑天来见母亲,犹如领了一道圣旨。他见那年生识相的离开了,满脸喜悦的看着母亲说:“我去找过佟天宇了,他已经答应你留在军管会。”母亲听了,容光焕发,孩子般的问:“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哪能啊?不过……”

母亲见他吱吱咕咕,含含糊糊,迫不及待的问:“不过什么?快说。”

马笑天把佟天宇的原话几乎一字不漏的都端给了母亲。

母亲听了,语气坚决的说:“不行!”

“你要想清楚,这是政治问题,他当过伪军,意味着他在政治上有污点,会影响你一生的幸福。”

母亲极为反感的说:“岂有此理!我的男人已经被政府审查过了,他纯属被人骗去做劳工,在日本人的强迫下,不得已而为之。”

“可他必定当了长达半年的伪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啊。”

母亲“腾”的站了起来:“他冒死逃出虎口,给路军李宏达报信,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我真搞不懂,这明情明理的事,却非搞出点故事,他们是不是没事干,吃饱了撑的?”

马笑天见母亲气成这样,非常心疼他。赶紧起身安抚:“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先坐下。”眼前这个女人虽说是自己打心里爱慕的女人,可他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将一双大手悬在母亲的肩上往下挥了挥,母亲坐了下来,直喘大气。

马笑天语气温和的说:“你啊,有所不知,政府审查人员,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也有难处,明知你丈夫确实冒死给李宏达报过信,可原则还是要有的嘛,如果证人是李宏达,毫无疑问,你丈夫……。”马笑天恍然大悟,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兴奋的说:“有了我TMD真笨,把白宝山给忘了,我带你去见段国安!”

母亲记得白宝山,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她惊异的问:“段国安跟白宝山是什么关系?”马笑天兴奋之中把手伸过去揽住母亲的胳膊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快,跟我走。”

母亲被马笑天这一揽,有些不自然了,手不由往后一缩:“别,别这样。”

马笑天“刷”的脸红了,忙带着歉意说:“看,我太随意了,一高兴忘了你是女同志。”

“没关系,咱们走吧。”母亲说着,跟着马笑天走出了房间。

冯玉兰这张王牌自解放以后,薛宝成一直没启用她,最近她通过一个代号叫“麻雀”的中统特务,得到指令,令他配合“麻雀”暗杀临时住在医院的一名原投共的国民党要员江某。冯玉兰必定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很希望薛宝成永不再启用她,成全她以享天伦之乐。这道指令对于她来说,如同小卒子过河——必死无疑。

马笑天开着吉普车,母亲坐在他旁边,两人直接去了军管会。马笑天很在乎母亲有孕在身,他把车开得甚是仔细,慢悠悠的前行。

母亲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快点儿开,没事。”

马笑天攒了一大堆词,竟然还是乱了方寸:“我这是在乎……不,不,心疼你。”

其实,母亲早就看出来了,马笑天喜欢自己。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真诚与渴望,也有雄性的冲动与占有。母亲只是有一种出于女人被异性喜爱或追求的本能的虚荣,但绝没有非分之想。她直白的说:“你心里有我,我很感激你,但我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我有男人,我绝不可能接受你。”

马笑天料到母亲会是这种态度,他放开胆子说:“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但我有爱的权利。爱一个人并不代表非要占有这个人,你可以默默分享她的快乐,分担她的忧愁,祝福她的未来,这是一种高境界的爱。我不否认这种境界对我来说注定要忍受着巨大痛苦,但我相信,这种爱给我带来的痛苦一定会感动上天,让我得到你对我的一份祝福。能得到女神的一份祝福足矣。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这以后呢,我就把你当做我最亲密的战友。来吧,我们握握手。”

马笑天把右手伸向母亲这边,母亲坐在他的右边,本想伸过右手接她的右手,可马笑天目视前方,不等母亲伸过右手,他抓住母亲的左手,上下抖动着,像兄弟情深似的说:“嗯,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总之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母亲并没有挣开他的手,略有羞涩而不失严肃的用手指了指马笑天攥着她的手说:“哎,哎,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境界?”

马笑天扭头看着母亲,四目相视,而后目光下移,赶紧放开了母亲的手,说:“奥,我真是没记性,又把你当成男同志了,对不起,下不为例。”

母亲先是什么也没说,随意正了正发卡,愣了一会儿,打破尴尬问道:“你对金茉莉的案子怎么看,有方向了吗?”

马笑天答道:“于得水没必要给金茉莉下两种毒,毫无疑问,他的确没撒谎,另一个下毒者显然也是后勤处的人。按常规给犯人送大锅饭,只有送饭的人才有机会给指定的人下毒。可金茉莉吃的是小灶饭,也就是说,炊事班以及后勤处所有的人都有机会下毒,调查范围很大,所以目前还没有确定嫌疑目标,我的看法是:化验报告是不是出了问题?一场虚惊而已,你觉得呢?”

母亲听那年生透露过,这个案子牵扯到的那份特务名单先不要外传等许多错综复杂的事,并得知马笑天和佟天宇的关系。母亲瞅了一眼马笑天说:“等见到段国安,看他是什么态度,在谈论案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