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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处置璃母(下)

这样想着,珊瑚兽回来了,只见它嘴里叼着一只满身伤痕的白虎。白虎的身体随着珊瑚兽的走动一晃一摆地,不作挣扎,俨然一副等死的模样。跟在珊瑚兽后面的还有一只瘸着腿走路,灰头土脸的獐子精。

珊瑚兽走到青梧面前,嘴巴一张,白虎掉了下来。这一摔,白虎被摔得龇牙咧嘴,它蜷缩着身体,慢慢变成玄袍妇人的模样。

原来璃母的真身是白虎。

珊瑚兽走近青梧,朝她点了两下头。青梧把婴儿放到阿雪怀里,伸手摸着它的头,轻声说:“我刚回来就让你替我捉妖,真是辛苦你了。”

珊瑚兽摇了摇头,仰头长啸了一声。

这一声把璃母吓得胆颤,她与珊瑚兽缠斗,根本讨不了一点好。自己倒像是遇上了猫的耗子,被猫捉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法力施到珊瑚兽身上,竟毫无作用,反倒自己被抓咬得伤痕累累。

看着那个婴儿被青梧交到阿雪的手上,近在咫尺却无可奈何,她恨得牙根痒痒。

青梧施施然地看向璃母,忽地涌起一个念头:“璃母,你的孩子多大?”

突然被问起了自己那个被人杀害的孩儿,璃母的怨念更甚,她咬着牙道:“如若不是被这婴儿的爹娘射杀了我的孩子,到今日他便有一百三十四天了。

“哦?”青梧算了算,“原来与这孩子一般大。”

跟随珊瑚兽一同过来

璃母愤然,“要么痛痛快快地杀了我,要么让我杀了这孩子,为我的夫君儿子报仇!”

“你追了我几日,尚且不能靠近我身。你说,你可有能耐在我眼前伤人?”青梧轻笑。

璃母原以为青梧一路避着自己,不过是怕敌不过才不敢与自己硬碰硬。可事到如今,璃母已然看清了形势,怕是这女子也戏耍着自己吧。

越想越不甘,于是她手中暗暗凝聚起一股法力:“那就试试看吧!”

没等说完,她猛地一个翻身顺势朝阿雪施了一个黑风诀,打算来个临死一击。

几盏悬花琉璃灯被一股黑风吹得往后倒去。阿雪眼睁睁地看着一张黑色的法网朝自己手中的婴儿卷来,下意识地转过身避开,可她身体轻飘飘的,也被风吹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黑色法网在靠近婴儿一寸多的地方时,它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往回退去,飞快地裹住了璃母。璃母奋力挣扎,可越是挣扎,法网就越收越紧。嘶吼慢慢停了下来,终是放弃抵抗,认命地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青梧安然地坐在石头上,摇着头对璃母道:“我长你千来岁,若无轻易把控你的能耐,又岂会放任你在我面前,连捆仙索都不用。”

说完,她右手一翻,掐了一个诀,林间四处的落叶突然被一股股奇怪的风牵引着,不多时,无数落叶竟旋转扭成几股绳子,如蛇一般冲着璃母悬空扭动着。又一个翻手,绳子又变成无数落叶,翩然落下。

阿雪见状,不由得替璃母捏上一把冷汗。

云岚曾无意中跟她说过,忘忧山看似最厉害的主是忘忧上神,实则非然。

阿雪与忘忧山的那几个人也算是相熟,细细想来,倘若那话不假,能称得上韬光晦迹的人除了眼前这个神情自若的女子还能有谁?

小婴儿被阿雪护得很好,许是她身上的寒气太重,婴儿嘟囔了一下,正酝酿着一场大哭。她连忙招呼树妖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包袱送到树妖怀里。她则站到一旁,一边轻轻摇着小不点,哼着催眠的曲子,一边暗自叹气。这婴儿才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阿爹阿娘,怪可怜的。

这边,青梧站起身来,走到璃母身侧,漫不经心地道:“你若灵智未开,杀生讨活便是你的天性,任是神仙也不会理会。倘若害了凡人,自有凡人自己去解决。可你已然有了灵性,再放任天性、杀生修行的话,便是入了真正的妖道,仙道人道皆可诛你。”

璃母目光看向地面,不愿与青梧对视:“那个猎户不该杀了我的丈夫儿子。”

青梧反问道:“那其他枉死在你手上的村民就与你有恩怨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青梧绕着璃母慢慢踱步,继续说道:“你与我并无恩怨,说来,我不该擅自处罚于你。不过,你所犯下的杀业总该偿还一些。否则,我也不会引你来此。进了忘忧山的地界,任何妖类皆不可逞凶斗恶,枉伤性命,否则就由忘忧山的规矩处置,外人不容置喙。你若没坏规矩,负责守山的珊瑚兽也就不会抓了你来。方才可是有很多妖怪看见你作恶了?”

“原来如此。落在你手上,是我失策了。要杀要剐,干脆一点!”璃母扭过头,恨恨地说道。

青梧摇摇头:“我杀你作甚?忘忧山没有一条规矩是要血债血偿的。我引你过来,不过是找个名正言顺处罚你的理由罢了。如今理由有了,你也该受罚了……”

“你不杀我,就不怕哪日……”璃母扫了一眼婴儿,露出凄然的笑容。

青梧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怕,我又怎会给你机会?”

说罢,她轻轻抬起右手,一股奇怪的黑风从地面旋转直上,卷着璃母漂浮在离地一丈高的地方,一点一点绿光从璃母的体内飘出来,四处散去。璃母露出痛苦的神情,却一声也发不出来,慢慢地露出白虎真身。

树妖惊声道:“那可是那妖物的灵力?”

阿雪点点头:“嗯,这么多的灵力,有得林里的那些小妖享用了。”

直到最后一点绿光离开,风障慢慢弱了下来,璃母落到了地面上。同时,四处的落叶纷纷朝白虎的身体飞过去,挤进了白虎的身体里。白虎想要抬头长啸,却僵住了身体。

不多时,白虎的身体竟慢慢变成了一棵四五尺高的杨树模样。

青梧低头看着杨树,笑道:“忘忧山没有一条规矩是要血债血偿的,但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你就立在此处,待上个几百几千年,高兴了抽枝拔芽,不高兴了掉几片叶子,空有神识,却无法修炼。是了,忘了告诉你,那个猎户,就姓杨。”

化为杨树的璃母想动却动不得,听着身边婴儿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不由得心下怆然。如果当初自己听了夫君的话,不去招惹那个村子的人,那也不会引起那个道士和猎户的注意,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可如今,再悔亦无济于事了。

跟随珊瑚兽一同前来的獐子精目睹了方才的事,还被吓得回不过神来。树妖咳咳几声提醒他,他才一个打颤,愣愣地看向青梧,等神志清明,他连忙跪下道:“小的谢过仙子和守山大人的救命之恩。”

青梧却笑了:“这只白虎是我引诱过来的,说来,是我害你受惊了。看你似有要紧事?”

獐子精又磕了几个头,道:“仙子,我与家人住在忘忧山结界之外,前些日子,我的大哥外出觅食,迟迟不归,想是已经……我家中还有一位才生育不久的嫂子,因为觅食时误吃了毒果子,如今卧病在床,恐怕命不久矣。我多处寻医也毫无办法,只能跑进忘忧山来碰碰运气,没料到真的碰到了仙子。我那嫂子本性良善,从不作恶,望仙子赐下仙丹灵药,救她一命。”

说完,又扣了几个响头。

青梧见他目光纯澈,知他并无扯谎,便软下心来,变出了一颗解毒的丹丸,递给他。

“喂你嫂子服下便可。不过从此后,你们要多行善事。”

獐子精恭恭敬敬地接下,连声道谢。

“快回去吧,莫耽误了时辰。”青梧催促道。

獐子精又朝青梧鞠了一躬,遂快步离去。

青梧却不知道,今天这小小的赠丹之情,往后竟帮了她大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