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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备战关口

太阳尚炽,青石上,师仪还向范豹禀报了一件令他心情有了好转的消息,虞南书的儿子虞无双和姬无珐的侄子姬小华一起来到了戎寨,已经和师仪初步商定了建立戎寨商贸马队、快速扩大戎寨经贸规模的一些具体计划,而且,他们各自又带来五六十匹戎马来,随马还运来了不少用于军用的物资和粮食,当然,这些军用物资都是虞南书所运,而粮食却是姬无珐筹集运回来的。

范豹高兴起来,他站在青石上,展望着山下一片片金黄待收的黍子、小麦和隐隐约约在地里忙着秋收劳作的墨徒们,对戎寨和墨家未来的发展充满了满腔的热诚和希冀,他兴奋地对师仪说道:

“也许不等到菊月完,戎寨的骑兵总数就会超过五百人,加上浐河的新骑,咱们的墨军精骑就会基本成型了!按照这个劲头干下去,希望不到仲冬下旬,就能实现少主提出的建成骑兵旅的计划!”

“姬无珐还让小华带来了晋地的铁制农具和懂得深耕技术的老墨徒,我打算让他们带动我们戎寨的墨徒们,在农作中推广牛耕、深耕和铁具使用。如此一来,咱们戎寨的粮食产量也会上个台阶,同时,铁器的冶炼也要重视起来,以便为新组建的墨军提供过得硬的兵器来。这件大事,我打算让姬小华负起责任来,这孩子很能吃苦,身子骨也结实,一来戎寨,就带着他的老墨徒下地传授晋地的牛耕技术了。我很喜欢他,连马队我都舍不得让他去了。”

“至于虞无双,这孩子脑子很活,很是精灵,懂得记账,精于计算,是个做生意的料,可牵扯到对外经营,还有马队的训练和其它事情,我得请你和少主看着办了。这几日,我让他随着白病子在‘枣园’学着骑兵训练呢。”

“好啊!姜还是老的辣,这个虞南书和姬无珐不愧是久经考验的老墨侠了!又送马又运粮的,实在辛苦他们了!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们的后代,也是咱墨家的希望所在,对咱们的小墨侠,你这样安排非常好!没想到我的副总执事,还有如此深远的考虑,你呀,真不愧是咱戎寨的一个镇山之宝啊!”

“这还不都是向圣人、少主和你学的,我尽量打理好这后方,争取多产些粮食来,少主和你也能少操些心!一心一意扩好军,练好兵,将来说不定随时还要打仗啊!”

师仪喝了一口水,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谦虚地对着范豹说道。

“你说的是!少主急于练好骑兵,就是有这个考虑在。这次在司马府,我听说浐河对面的天水秦军似乎有了异动,想对关口的代虎动手,我这次去浐河,也要把这件事向少主详细禀报,和他赶紧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方如镜也太不争气了,浐河还是不是他方国的领地?还是不是他的重要关隘?咱们墨家出人出力,为他抵抗‘腐疫’,他们,不管不问不说,那个荆国忠还火中取栗,抓了咱的蔡丁,真是可恨可恶!”

师仪说着,在青石上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关键是代虎和咱们刚建成的‘仙人湾’,决不能让他们伤了这一人一地!”

范豹说完,便招呼师仪继续下山。

俩人又走了少半个时辰,山下青砖黑瓦的‘义堂’已然尽收眼底,快要拐过一个山坳时,师仪叫住了范豹,给他指了指山坳下,不远处的粟子地里,一群人劳作的人们:“看,那个敦敦实实,灰布短衣,脚穿黑麻草鞋的,就是姬小华!”

大约二三十丈外,姬小华正领着十几位老农,鞭赶着一头耕牛,自己用力掌着牛身后的木犁头,一边用力犁地,一边侧脸向着身边的老农,细说着深耕要领,脸上、身上都好像已被汗水淋过一般。

范豹看得有些怔了,他正要抬腿走过去,却被师仪轻轻叫住了,他小声笑道:“你莫再去打扰他了,人家正干得起兴呢!”

范豹笑了笑,向师仪举起一个大拇指来。

到了‘义堂’,火大牛正坐在“义堂”门口临时搭建起来的草蓭下的一个漆案边,一个粗大的旗杆上有一面写着‘招兵’字样的黑底红边三角旗,正迎风飘扬。他和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少年说着什么,见了范豹和师仪,他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怎么样?这几日招兵情况如何?”

“禀先生,今日又招新兵二十人,新建起的新兵营里已经满额,已逾五百人。步军营已经有二百人开始正式列装训练,明日白病子和赞大侠还要从新兵营中选出一批骑兵走。”

“有什么困难么?”

“急需再建一个新兵营地,‘菊园’场地有些不够用了,按照少主的意思,要到仲冬下旬,步军组建起一千人,咱这场地,还必须扩大。”

范豹点点头,又回头看着师仪,师仪胸有成竹地说道:

“‘菊园’场地是明显不够用了,不过这已在少主的意料之中,他早已让我开始寻找新的练兵场地了!我在离‘菊园’不远的‘桃园’后,已经叫人着手平整土地了,那里,会有一个可练兵数千人的大场地,到时候,就把新兵营、步军营和战车营放在一起训练!放心吧!”

“另外,还请范执事再派来一个精干的兄弟,帮我带好这巡逻队,现在,这里我根本走不开了!”

“好吧,我随后就会安排此事。”

说完,范豹便和师仪走进‘义堂’。

帅公毁和张和子已在议事厅等着他们俩了。

张和子依然是一身素装,白皙的鹅蛋脸,青色的长身襦裙,高高梳起的发髻,如一位世外方人,驾云飘至这‘义堂’之内,帅公毁今日也干净、整齐的多了,连乱糟糟的胡须也被他刮得干干净净,平日不怎么注意的仪表,今天看起来,似乎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子牙给四个人上了茶,便静候在一边的漆案旁,行使起原来青里子的工作,做好记录。

帅公毁思路清晰、废话很少,他直奔主题,提出自己和张和子初步设计出来的“墨监十条”,并把已经刻在竹简上的这些条文,呈给两个执事人审阅。

范豹俩人对凝结着这师兄妹心血的墨家新规,极为重视,他们逐一审看,逐条讨论,在很多条文上都和他们俩取得高度一致,尤其是对他二人提出的,每一年对参与墨会的所有墨家首领包括少主,都必须进行财务监审的条文,尤为赞同。范豹还提出为厉行监规,务必辅以武装力量进行配合执行的补充条文。

范豹请师仪做好全力配合,把所有驻外地的墨家首领和戎寨的财务往来明细都要列出清单,交于帅、张,以便他们尽快启动监察工作。就军中墨辨的管理,张和子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她按照少主的亲自部署,制定了所有墨辨管理办法,尤其是对军中墨辨的管理,她也有很多新的思路。

谈了一个半时辰后,他们修改议定了‘墨监十条’和‘墨辨八策’,准备一起交于少主审阅批准后,立即在墨家上下推广实施。

吃完饭,已经申时,大家又就目前浐河抗疫和保卫‘仙人湾’的问题,进行商讨,帅公毁和张和子提出应该立即再次组织一次大规模支援行动,帮助少主彻底打赢浐河两场保卫战。这个提议让范、师二人会心一笑,他们四个人‘英雄所见略同’,随即决定由师仪立即收购、筹集药材,至于郎中和医护人员,范、帅、张都懂医术,决定同赴浐河,这自不必说,可再在戎寨召集郎中,这可就难了。

师仪想了想,建议在戎寨所有墨侠中再次进行一次广泛的动员,凡略懂中医诊脉和护理疫病常识的人,都可以参与这次抗疫行动。

四个人分头分片,除了新兵和骑兵训练中的所有人以及选矿工地的墨徒暂不作为动员对象,对戎寨其他所有村落的墨徒再次进行动员,定于最迟于戌初再次集合于‘义堂’,备齐药材和医护人员,连夜向浐河出发。

范豹先上山给巨子做了禀报,得到了老人的全力支持。他接着赶到了杏林,看望了蔡丁和公输,蔡丁仍在昏睡中,公输虽然身上满是包裹起来的治伤布带,人却有了些精神头,范豹告诉了公输这次浐河之行的凶险,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为墨家即将面临的战争出一份力,公输含泪无语,只是用力点头,范豹安抚他躺下,自己马不停蹄,赶往山下的村庄。

子牙按照范豹的安排,赶到了‘豹居’,向公主一行辞行。

公主和嬴云正在用饭,子牙简单做了解释,只是说要和范执事几人去趟浐河,过几日便回。请她稍安勿躁,待他们回来再聚。方青听了,便放下了竹筷,怔在案前,其实还没到这戎寨,她的心便早已飞去了浐河,她,是多么想去浐河、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松子啊!

嬴云知道主人的心思,忙劝公主别给墨侠们添乱,他们,毕竟是去那风险聚集的兵家必争之地。

方青没发一言,心情沉重地送走了子牙。

戌初刚到,义堂便聚集了不少墨徒。经过范豹等人的辛勤奔忙、耐心动员,很多初懂医术的墨徒纷纷报名参与浐河抗疫,一两个时辰,便召集了十一位医护人员,师仪费尽心力,又筹集到十几麻袋药材,加上其他的必须物资,范豹又调集来二十多匹田马,才驮完了这些。

他请赞文汉选出五十名墨骑,全副武装,随他们一起上路,斟酌再三之后,他决定留下子牙,让他帮助火大牛,搞好戎寨的保卫工作。

戌正,大家点起火把,离开了戎寨。

夜色下的仙人湾,分外安静。

竹霄子陪着少主,正在练兵场里散步巡视。

由于防护及时,并立即采取了紧急措施,练兵场里的近二百名骑兵无一人被‘腐疫’感染,他们依然按照青里子和赞小汉的训练计划,不分昼夜的练习着骑射刺杀,今天晚上,在晏柯的亲自监督下,训练依旧。

代虎已经接连选送了两批人马进入了仙人湾,昨日,他又亲自送来一百多副骑兵专用强弩过来,赞小汉秘制的骑兵三棱箭簇也有了用武之地。

青里子和花子宣在少主的‘应收尽收、分片隔离治理’的抗疫方针指导下,通过精制药剂、精细分类、精心护理,浐馆内的四百多轻重患者基本得到了有效救治,病亡率虽然大大下降,但相继病亡的也多达五百多人,两位本地和三位来自戎寨的郎中染疫不治,为浐河抗疫献出了生命,两三千人的浐河古镇,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变,人员大减,连夜里的行人都日渐稀落了。

可这里的天灾,并没能让这关口之外的狼子野心稍有收敛。

昨日又至仙人湾的代虎,就向刚到练兵场的少主禀报说,关口外的秦军动静,已然越来越明显了,关口虽然禁闭了城门,但在城墙之下,总有三三两两的扮成农夫的秦军探子前来刺探军情,世子似乎已把重骑兵都从天水调了过来,他派出的密探报告,这次敌人集结的兵力,少说也在万人以上。

是守还是撤?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韩松子的脑海里,让他这散步也变得异常沉重起来。竹霄子看着凝神沉思的主公,默默跟随在他身后,什么话都不敢说。

代虎早在十日前便发布了因为突发疫情而被迫闭关的告示,难道秦军会冒着这天大的风险进攻这小小的关口兵营,占领已满是病疫者的浐河?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快到亥初了,韩松子想回浐馆去看看病情仍没有多大好转的许隽,竹霄子陪着他,骑马出了这仙人湾。

青里子还没有睡下,蒙着口鼻在浐馆里来回巡视,花子宣和十几个郎中依旧在明亮的帐篷里忙碌着,韩璧已然学会了护理,把许隽照顾得细致入微。

看松子走了进来,韩璧忙站起来,请他坐下。

看着热症还没退去、依然在昏睡的许隽,松子心里叹了口气,静坐在漆案边,他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默默地陪着他们两个人。

韩璧却不想让他久坐在这随时都可能被感染疫毒的地方,她轻声说道,有话要同他讲,松子便随妹妹出了这屋。

刚出这屋,花子宣正和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兵士,护送着一辆满载五六具病亡人的尸体的马车,往外面走去。

韩松子突然灵光一闪,忙叫住了花子宣。

“等等!”

随后,他又命青里子叫来七八位骑兵,分列于车前车后,一起把这运尸车快速运往关口城门处,姓索的副将恰好在城门巡查,韩松子请他速把代将军请过来,有要事相商,索副将驾马疾驰而去。

少顷,百十丈外火把闪亮,代虎带着十几个亲兵策马奔来,他急急下马,见这阵势,一时不知少主这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韩松子在他耳边密语几句,代虎顿悟,他立即命军士打开城门,大伙高举火把,簇拥着运尸车,一起冲出城门!

青里子和花子宣领着马队沿着城墙根向南走了二百来丈,找到一处稍显僻静的草坡下,命骑兵高点火把,负责周围警戒,步行的军士用自带的木锹开始挖坑,七八位军士,用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挖出一个长一丈有余、宽三丈多、深两丈多的深坑来,挖完坑后,他们又在坑底铺撒上厚厚的一层黑小灰,干完了这些,他们没敢歇息,把各自的口鼻用布带勒紧,两个人一组,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把死去的疫病患者抬到土坑中,逐一放好,再填土掩埋。

随后,一行人纵马疾驰,回到关口城门内。

松子命青里子和花子宣带着兵士们先回浐馆,他带着骑兵随后赶来。

随后,在骑兵的簇拥下,松子和代虎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两人在马上就今晚的行动进行了小声磋商。

“急着把将军请来,一是想造出声势,让秦军知道,咱这浐河的疫情不是在吓唬人,这疫情来势汹汹、已经让浐河付出惨重代价,可真相一直被我们关在这城门之内,今晚,我之所以故意大造声势,就是想公布真相,让所有人都晓得,现在的浐河,之所以封锁起来,禁止患上‘腐疫的人出门、出城,其实是在帮他们秦国!二是想和代将军商量一下下一步,也就是疫情过后的对敌良策。”

代虎没想到少主反其道行之,把这浐河疫情的盖子以这样独特的方式揭开给秦人看,心里明白之后,对少主的想法深感敬服。

“我还有两个想法,一是自明日起,凡浐馆里因疫情死亡的病人,都深埋在今夜刚选好的乱坟地里,当然,还是由兵士们来掩埋,骑兵大规模护卫。二是明日请县令派人前往秦地两当县府和天水县府送信,告知浐河县的疫情现状,望他们做好预防应对。”

“少主如此做,莫非想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效?”

“正是。”

松子干脆地回答道。

“浐河目前的疫情虽然基本得到了控制,可药材和郎中根本不够用了,咱们是内忧外患,咱的墨家新骑,才刚刚练成两三百人,加上你的守军,总共不过两千五百人,如何抵挡得住强大的秦军进攻?对了,丰水城怎么还没有信?他们到底发不发这援兵来?”

“是啊!也不知道丰水城最近是怎么了,对我接连两次的军情急奏毫不理会,也不派人过来巡查,现在正值秋收,可浐河人受了这大灾,很快,军营的粮草也将告不继。这一无援兵,二无粮草,且不说这仗没法打,再过几个月,浐河老百姓的吃喝都将成为大问题,这关口又如何守得住?”

代虎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看,得让没有疫病的人出门下地干活,把地里的粮食收回来,眼下,雨季就快到了,咱们一边帮他们抗疫,一边还得让他们顾生活,否则,这关口必然不攻自乱!”

“我立即将少主的想法告知县令,让他明日即入村通告,每户都得派出有劳力的未患病之人,迅速下地收割庄稼。”

松子点点头,便辞别了代虎,回到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