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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谁是‘内鬼’?

这一场腥风血雨,总算是波澜不惊的硬闯过来了。

范豹所担心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这夜,荆国忠父子于戌正时分,带上一部分卫队,出了这“雨邸”,到城内的相国家密商国事,谈完事,虽已近子时,伯相非得置宴,他推辞不过,多饮了两杯,待父子俩回府时,范豹他们也才离开不久。

看着被袭杀的七零八落的府邸,荆国忠父子悔恨交加!激动得大声咆哮的荆国忠,随即集合起卫队、调来都防骑步兵,齐追范豹一行!

可范豹他们抄着近道,早已走远了!

荆国忠率队追至“马桥”,眼见墨侠已然无了踪影,再追不及,痛悔交加,竟然口喷鲜血,当场晕厥,若非卫兵扔掉火把,冲上前抱住,人便跌到马下了!随后赶到的荆推子,只好把父亲放在仓促之间找来的马车上,小心运回“雨邸”。

不到卯正,范豹便随队抵达了息口,巨子已经让师仪安排了赞文汉带领骑兵在渡口候着了。

见了这威勇刚烈的赞文汉,又看到他手下这群面貌焕然一新、军容整齐、精武剽悍的墨家新骑,范豹不由大喜!他在赴丰水城之前,本已对这大名鼎鼎的赞大侠有了印象,再见这次“雨邸”夜战中,让人眼前一亮的墨军精骑,他这心里,更加欣赏眼前这位既会练兵、人又刚直的“蛮人”了!

他俩并驾齐驱,边走边聊起来。

赞文汉向范执事详细禀报了扩军练兵的最新情况,近几日,白病子和他又在滑力子的新兵训练营里选拔出八九十名精壮少年,输送、充实到骑兵队伍中,使得新墨骑总人数已逾二百人,他们被分成了两队展开刻苦训练,白病子和赞文汉以及墨辨各负其责,病子继续负责教授他们刀法,文汉则主要教他们骑射和劈刺术,墨辨教他们识字、学习墨军‘六不准’军规。

听着、看着这少主最上心的墨家新精骑正在按部就班,日益成长、壮大起来,范豹胸中不禁热血沸腾!通过在‘雨邸’的浴血拼杀中的惊人表现,他更加充分感受到这支新骑兵的威力所在,他对松子的远见卓识敬佩、叹服。

当赞文汉听了范豹口中昨夜这支精锐骑兵以一敌三的强悍实战表现时,他却颔首一笑,随后谦虚却不失豪气的告诉范执事,戎寨骑兵还远没有练成,待苦练三个月后,经过几次大的实战,他们的战斗力才会更加强大,他有信心,给少主,为墨家,带出一直可以轻松击败‘狮戎’精骑的强大骑兵队伍来!

范豹听了更加高兴!他禁不住回头看着身后这些经过激战,却兵容整齐,神采奕奕的墨家兄弟,眼里,似乎在看着一堆比这戎寨金矿还要更加贵重的稀世宝贝!

见已到了墨家的地盘,队伍中间的公主和嬴云也解去了身上的盔甲,露出本来的女儿身来,晏柯紧紧扶着‘蔡丁’,小心策马前行,他的身上有不少不浅的伤痕,有的甚至还在渗出鲜血来,晏柯他们走得急促,也没带上什么治疗创伤的药,只好尽量少些颠簸,让他少受一点痛苦。

公输也有不少轻伤,但身子还能勉力支撑着骑行,借着晨曦的光亮,他这才发现,这紧随着范先生麾下的精骑冲出‘雨邸’的几位禁卫军,居然都是男装女扮的美丽女子,她们七八个人,随着公主,纷纷解下肩上的盔甲,都把长发披着,簇拥着公主,说说笑笑,好像已然淡忘掉昨夜的腥风血雨。

大队人马快要接近翠竹山时,一位身材精小伶俐、身着青布短衣的年轻墨侠,带着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墨侠,一前一后,策马疾驰,迎面而至。

范豹远远看到了,正要给他们打招呼,身边的赞文汉低声说道:“这喜子牙,硬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先生也是好眼光,选这个精灵小鬼做了你的侍卫。”

范豹笑了笑:

“赞将军说得不假,这个小子牙,这次在丰水城,机智应变,有胆有识,已经为咱墨家立下了大功!今后,还要请将军多多栽培啊!”

“文汉记住了!”

说话间,喜子牙带着师仪已奔到了马队前。

懂事的子牙随即勒马,请师仪走到前面。

“白衣侠匠,我的范行司,别来无恙啊!”师仪在马上向范豹拱手行礼、打趣说道。

“唉!这行军司马,兄弟可只做了几日,还没过足官瘾,这就打道回山了,师大哥可莫笑话!”

俩人又相互打量一番,禁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道少主在浐河怎么样了?这疫情可控制住了?”

范豹忧心地问起师仪。

“他今早给我发来了飞鸽传书,这‘腐疫’已经被他们基本控制在浐河境内了,现在正在分片集中诊治,就缺药材和郎中!”

“我已经备下了一批药材和医用物资,准备今日尽快给他们送过去!咱们的圣人,都想亲自赶到浐河,帮他的爱徒共敌这瘟疫呢!”

“本来,没有昨晚这一仗,我今日便代表司马府亲赴浐河慰问少主他们了,这次疫情,已牵动了丰水城的小朝廷,国君方如镜都已经关注起来了,不过,随着‘雨邸’这一仗,丰水城大概是不会再感激身处抗疫一线的墨家弟子了,少主他们在浐河,处境怕会越发艰难。”

他满腹忧虑地说完,深深地看看师仪:

“我先见过巨子,再让弟兄们休整几个时辰,然后咱们商量一下,我想带人马和药材去一趟浐河,帮少主尽快处理好疫情,还要对付好丰水城那帮恶人。后头的事情太多,师大哥还得辛苦,请多多担待啊!”

“你我兄弟,同为墨徒,何出此言?你昨夜带着兄弟们冒死冲进虎穴、浴血杀敌,我在这戎寨,风平浪静的,又有何累哉?和你和弟兄们比起来,我心里实在惭愧的很!”

师仪说这话时的一片赤诚,已让范豹感动不已。

突然,他若有所思地问起师仪:

“近日,戎寨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吧?”

“你的好徒弟蔡如嵩前几日又回来了一趟,又要申领100镒黄金,上次墨会期间,经少主同意后,我才给他批了50镒,这才数日之间,他又要这么多金子,我让他先找少主去。”

“小嵩要这么多黄金干什么?他的谷庄生意应该不错的,我前几日还绕过去看了看。也没听他说周转紧张,需要总部支援啊。”

“据说是要扩大店面,伙计也要多招,手里周转金不够用了。”

“他这一年,可曾给戎寨按例上交过布币、金子或者谷物吗?”

“交了一次,也就一百多石谷物。就这,我还催了两次。”

“对了,他的穿戴快比得上虞南书了,腰间的一块佩玉碧绿透亮,看起来也不是俗物,挺值钱的,我瞧那成色,最少值个二十石谷物。”

“哦?他现在人在哪儿?”

‘“少主也没在戎寨,估计他没找着,回他的丰水城了吧。”

“还有,帅公毁和张和子闹了点不愉快,俩人也都在戎寨呢,回去我给你细说。”

范豹点点头,心情陡然有些沉重,他没再询问下去。

“我已让火大牛备好了饭食,等着给兄弟们接风,奇了,队伍中那几位女子,她们可是?”

师仪细望后队中的那一抹亮色,有些惊异地问范豹。

“都是咱们的恩人,那位紫衣玉冠的女子,便是方国国君的女儿,公主方青,她也是圣人和少主的老朋友,她身边的几位女子,都是昨夜陪她乔装打扮,冒死杀进‘雨邸’的近侍。”

“她们几个,还得劳烦师大哥好生安排好驻地和食宿。我看,不如先让她们住到我那里吧,我住到墨居去。我那里僻静,离少主和巨子都近,就请大哥安排两个厨子和侍从,她们毕竟都是宫里的人,咱把饭菜做得精细些就行。估计,她们要住上一段时日了。”

师仪听了范豹这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不无惊讶却满含敬意地注视着这几位巾帼英雄,边向范豹点头,边静静等着她们过来。

范豹知道,师仪这是要当面致意了。

果然,谈笑间,公主和嬴云她们,策马而至,师仪忙迎上前去,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和她们寒暄起来......

等大家进了戎寨,正是用早饭的时间了,火大牛早就在义堂里安排好了丰盛酒食,师仪和子牙忙着招呼着大家休息用餐,范豹去向公主辞别,打算亲自把‘蔡丁’和公输送到了杏林,抓紧医治。

方青执意要和他同去,范豹只好应允,她带上嬴云,跟着范豹,把这两位好汉送到杏林。

经过范豹亲手诊断,他发现‘蔡丁’是被‘雨邸’的看守用蘸了冷水的牛皮细鞭毒打致伤,已经损及经络,没有一两个月调理,身子的元气是不会有大的起色的,而公输,只是一些皮外伤,治疗修养个七八天,便会痊愈。

看着‘蔡丁’依然虚弱地说不出话来,方青神色黯然,范豹安排好了郎中,便带着公主和嬴云,去见巨子。

竹林,清雅的小院里,巨子正在喝茶。他见范豹随着童子进院,后面竟跟着方青和侍卫,忙起身相迎,亲自动手给三人倒上热茶。

“快让后厨给咱们的客人做点好吃的,垫垫肚子。”他随后吩咐童子。

听范豹讲完昨夜的详细经过,巨子忙站起身来,向公主拱手相谢!方青上前扶住巨子,动情地说道:

“是我们方国人先失了礼,母亲和荆司马沆瀣一气,为扶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上位,不惜用此卑劣手段,我若不挺身而出,我这还没有见过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已被他们夺了性命去!在‘雨邸’,我已快救出哥哥,不料母亲又派人杀来,生死存亡之际,若不是范先生及时率兵相救,我和几位妹妹的性命,早已交代在那黑院子里了!”

“你们墨家,为了我方家的国事家事,多年来,都是有求必应、有难必抒,君父和我多次说过,没有巨子,没有墨家,便没有他现在的方国......我”

话未说完,方青已然哽咽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巨子轻轻拍拍方青的肩膀,如慈父般温和的安慰她。

“公主切莫伤怀,你先发书劝我切勿进宫,又派侠女在半道截我,最后为救我墨侠,不惜果断出手,与母亲决裂,这等义举,纵使七尺男儿,也莫能做出。可既然事已至此,就请公主先暂居戎寨,我们一同徐徐图之。”

方青拭去眼泪,点了点头,神色坚毅之中,突然又多了些焦虑来。

‘“我就担心我那君父,现在和母亲已经撕破脸面,他在朝中,本来就孤掌难鸣,眼下,我最怕他们狗急跳墙,弑了我的父亲!然后扶方巨继了国君之位。”

巨子默默颔首,他请公主稍安勿躁,他和墨家绝不会对方国目前的困境坐视不管。

当听范豹说完‘蔡丁’的伤情后,巨子思忖片刻,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他请范豹代他陪公主用饭歇息,又让童子背上他那已经许久没用过的药箱,拿上药酒,亲赴杏林,要给‘蔡丁’亲自疗伤去。

众人连忙随身而起,恭送他老人家下山。

一个时辰后,公主和所有随从,在师仪和范豹的亲自护送下,都回到了范豹的‘豹居’。

师仪早已安排负责后勤的兄弟们重新收拾了院落,连梅林石板地面上的落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厨子和负责卫生工作的女墨侠也都到了位,为了公主和侍从们的安全,巨子还特意交代师仪,命他从墨居里派出两名精干的墨侠,武装守卫在院子的前后门。

方青对范豹和师仪的周到安排感动不已,尤其听师仪说,在整个戎寨,有武装墨侠守卫的院子,除了巨子,就是作为墨家尊贵客人的她们了,她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安顿好了公主一行,范豹便和师仪同去了义堂,他让子牙请来帅公毁,共商大事。

下山的路上,师仪娓娓道来,说帅公毁这次专程回来,一是执行墨会定下的人事安排,落实少主提出的监察工作;二是想见范执事,他有些想法要与总执事人深入沟通,达成共识,再报少主和巨子,然后再去执行;三是张和子对于军中墨辨的管理有了自己的思考,已经和他做了初步沟通,这次来,就想和巨子、少主大家一起定出个子丑寅卯来。

范豹认真听着,心里静思着这监察的大事,可是,这关键时刻,少主却在浐河抗疫,他这总执事人又如何在公议后决断?

已是未时了,正是这个时节中翠竹山最热的时候,石道边的参天古木倒是绿荫如盖,可也挡不住这还显火辣的太阳,斑驳的树影下,范豹和师仪已经走出一身汗来。

正好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阴凉处,一颗老山松下,一块巨大的青石平缓的静卧在那儿,范豹拿着竹筒水,一纵而上,唤着师仪,上去歇歇再走,师仪也忙跳了上去。

两个墨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便在这青石之上,远眺着山下翠竹山的绿水青山,喝着竹筒泉水,继续畅谈起来。

杏林,一位墨侠武装守卫着的青砖病房里,巨子已经给‘蔡丁’治完了全身上下的伤口,在干艾叶点燃后飘散出的清香之中,‘蔡丁’幽幽缓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白发飘逸、神色凝重的巨子,忽然清醒过来,用力喊出一声:

“圣人!蔡丁,可算又见到你了老人家了!”

话未落音,涕泪俱下。

巨子忙上前轻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切勿激动,以免伤口再裂,徒增伤情。

“咱,咱墨家,有内奸,有奸贼啊!他,他竟,竟然......”

‘蔡丁’流泪望着巨子,额头滚出大滴的汗水,他焦急、痛苦地想继续往下说,可脸色却在陡然之间变得赤红、甚至有些抽搐了。

巨子没让他继续往下说了,他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只是一闪而过,顷刻后,又换做了淡然。

他让童子取来用山后清水浸透过的棉巾,轻敷在‘蔡丁’的额头,反复几次之后,‘蔡丁’才稍稍平静下来,混混然,他又睡了过去。

看着‘蔡丁’在平静中睡着了,巨子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青翠山林,长叹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