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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陨落

吴府的火扑了整整一夜,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完了。天一亮,应家挂起了白灯笼。按大梁礼俗,未过门的妻子身亡不必披麻戴孝,应庭光便着了一身素服,绑上麻布,站在应雪堂给吴府准备的一处佛堂内,听高僧给吴家人的牌位念经。

“哥……”

应庭安运气好,火一烧到院子里就被一个白衣人给救了出来,其余人则葬身火海。义庄的人已经去处理吴府内的尸首,他则跟着应庭光回了应雪堂。

应庭光眼中有泪,道:“无事。云衡大师,此番要拜托您亲自来念往生咒了。”

长云寺住持云衡,修佛慈善之人,武功化境。

云衡捻动着手中的佛珠,道:“阿弥陀佛,逝者已去,生者已矣,皆是天道命数,还望应施主宽心。”

应庭光颔首,靠在墙上揉着眉心。

“报——大当家,城主府的人来了!”

一名小厮跟在护院身后,他手中托着一个寒玉盒,二十公分高,二十公分宽,寒玉盒盒如其名,乃是用百年寒玉制成,可置物,保不腐,是稀世珍品。

绕是应庭光出身京城大族也少见此物,他知凌城主清贫,怎么会有这种稀罕物?

那城主府的小厮道:“城主晓得应当家心中之结,特命我来送您一样东西,若应当家还想知道更多,就请前往清风台,若有缘,便能了结这一切。”

“城主感谢应家的照拂之恩。”

那人话一说完,将盒子放在地上,突然抽出袖里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脖子一抹,血溅当场。

应庭安都傻了,他被应庭光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应庭光心感不妙,强令众人退下,独留云衡大师在堂内。

云衡道:“应施主,老衲见你额间有血光之灾,劝你莫打开这个盒子。”

说罢,云衡踏在小厮的血污之中,垂下身子给他合上眼。

“让大师失望了,应某若不打开此物,这位小兄弟便白白送了命,不管打开的是什么,应某都不惧。”

鸿门宴就送到应庭光跟前,云衡见劝不住他便作罢,一心对着牌位念诵佛经。只见应庭光打开寒玉盒的一瞬间,双手一抖,整个人扑通一声瘫在地上。

嗙。

寒玉盒落地,一个人头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

人头长时间储放在寒玉盒中,竟还认得出五官面容,只是一离了这寒玉盒,碰到外界的空气便迅速腐烂,片刻之后只剩一个白骨头颅。

应庭安惊慌失措地抱起人头放在寒玉盒中,扑通一声盖上盖子,抱着寒玉盒全然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呆住了。

他愣愣地对着云衡道:“云衡大师,这人是我爹爹……”

三个时辰后,清风台。

“好戏开始了,”凌愈道:“应公子,李峤背后之人便是你寻了十年的仇人,十年前他手刃了你的双亲,你母亲的尸首落入暗河找不到了,你的父亲则身首异处,如今仇人就在你面前,应公子,请。”

李峤毫无怀疑地认为:凌愈是想弄死虞我行。

多大仇啊……

“让开!”

入雪剑指着李峤的眉间,应庭光少见的失控了,一双眼睛发狠地盯着李峤,仿佛李峤不让他就一剑了解了他。

“应公子,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让他过去?开玩笑!

李峤自知光明正大他是打不过应庭光,所以先发制人,趁应庭光用剑指着他时,先他一步擒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扭,然后左手按住应庭光的肩胛,右手死握住他的手腕就去夺入雪剑。

谁知入雪剑没夺到,左手反而被划了一道,李峤捂着手快速后退,入雪剑的剑光擦过他耳边,还削了他几缕头发。

没等他站定,入雪剑便朝着他的心口来,瞬间,一只秀美的手强行握住了剑尖,只见虞绘点了自己的穴道,强行提升了境界道:“你的对手是我!”

“丛云……”

飞雪间,虞绘已经凝出了一把冰刃迎上,“未婚夫妻”反目,二人打得不死不休。李峤注意到她的冰刃并非全是水汽凝成,内部隐约有一片血红,是为他抓剑时被划破的。

“绘绘,别!”

见虞绘渐渐落了下风,虞我行道:“应庭光,你爹娘是我杀的,你若要寻仇寻我一人便是。”

“我不会让你靠近他们!”

虞绘一身紫衣染上鲜血,她用了许久才强行突破了太上心经的七重禁忌,若是败在这里,她不甘心!

虞绘一脚踹到入雪剑身上,将应庭光踢出几米,应庭光以剑作防,后退数步后抵住雪地。

皑皑白雪间,入雪剑得天独厚晃得人眼疼,旁人若被晃到,便会短时失明,但虞绘并没有丝毫犹豫,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入雪剑的剑光数次晃到她都毫无作用。

应庭光暗到:吴丛云这是不要命了!

“你以为我会放弃?”他道。

“我不会让你过去!”

眼前的紫衣女子仿佛一瞬间化作厉鬼,冰刃断了便以手作爪,几次都险些削了他的肩膀,一股阴狠的内力炸开,入雪剑甚至爬上了几丝裂痕。

应庭光从未见过这种打法,一时间二人打成平手。

“去死吧!”

虞绘一爪抓住应庭光的肩膀狠狠按了下去,腰间则被入雪剑给穿透,剑尖一点一点地滴血,染红了她脚下的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腰腹。

应庭光竟然,竟然以自己做诱饵来伤她!

“虞绘!”

“绘绘!”

紫色的身影倒地,应庭光并未下死手,给她留了条命。

“你不是我的对手。”

“大小姐!”

越来越多的血从虞绘的腹部流出来,李峤跑过去帮她捂住伤口,不知不觉中唤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他突然很恨,恨自己太弱了,恨自己谁都打不过,明明他身怀绝世武功,吃了脱胎换骨丹,有了所有男主的配置,却敌不过在场的任意一人!同时,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爬上脊髓,他谁都救不了,老天为什么不直接砸死他得了!

“小峤,拦住他,拦住他……拜托,帮我,拦住他。”

虞我行被应庭光扯着头发拉起来,他面色不改,仿佛他仍是高高在上的仙家殿殿主,一只手便能翻起云雨。

“杀我爹娘的罪,你可认?”

“两个垃圾而已,本座早忘了。”

应庭光发狠地掐住他的脖子,虞我行双颊通红,愣是一声不吭。

虞绘咳着血沫道:“爹……”

“绘绘,成王败寇,爹不害怕!”虞我行突然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温和文雅地笑道:“阿绘,听爹爹的,别看。”

李峤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这是吴戈。

虞绘挣扎得更厉害了,如同濒死的鱼一样喘不过气来,李峤见她腹中伤口加剧,更是紧张得死死压着她不让她乱动,束手无策间道:“大小姐,你不能再动了!”

下一刻,在众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句话飘进了李峤的耳中。

是内力传音。

他道:“我知道你这具壳子下藏着谁。”

我知道你这具壳子下藏着谁!

如同平静海面上轰然拍下去的一块巨石,李峤的胸口波涛起伏,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我行,只见他对着李峤笑了一下,再下一刻,应庭光的手放在虞我行的脑袋上,咔擦一声。

人头落地,

一代魔头在此陨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虞绘疯狂挣扎,原先暴起的内力此刻冲刷着她的经脉,李峤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像是一下子就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虞绘嘴里的血沫不止,除了喉咙在嘶吼外,她是发不出声的,尖叫的是另一个人!

“义父!”

一道黑影越过凌愈冲到了应庭光跟前,血红的双目宛如失智野兽,他疯狂地攻击应庭光,那人手中的金护腕快得只看的到影子,不过几息就抓得应庭光一身血痕。

李峤压制住失控的虞绘,看着温越铖疯了一般要杀应庭光,明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硬是凭着锻魂人躯体的速度跟力量逼的应庭光节节败退,就连凌愈都不敢轻易插手。

“呜,杀,杀了你!”

温越铖勉强能吐字,见此状况应该是换血成功了。七十二个锻魂人的血量积在他一人身上,速度跟力量都是顶尖的,通身的煞气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他的身体直接接触入雪剑的同时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入雪剑在温越铖的这种攻击下已经危如累卵!

咔咔。

下一瞬,入雪剑炸开!

无数的碎片划过两人的身体,其中一片扎进了应庭光的右眼,应庭光痛呼一声用右手捂着眼睛后退,温越铖如同猎犬紧追不舍,猛得一口,咬在他的左手上,只听一阵骨裂的声音,他生生咬断了应庭光的左手!

“啊!”

应庭光痛呼,下意识地后退,随即一脚踩空,摔落清风台,坠入万丈深渊中。

温越铖嫌弃地吐掉嘴里的那只手,如同一只孤零零的野兽警惕四周,那个样子,李峤毫不怀疑他会暴起伤人!

“义父。”

凌愈慢慢走进,道:“我是别辛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呜!”

温越铖警惕地避开,就像一匹野狼小心翼翼地同众人保持距离,凌愈无法,只得吹起短笛想要驾驭住温越铖。

果然,他的笛声一起,温越铖便乖顺很多,但只是短短一瞬,下一刻他便扑到了凌愈身上,一双铁手就要撕开他!

铮——

琴声!

李峤朝着音源看,不远处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着一身白衣,抚一方古琴。

琴声如同淅淅沥沥的江南夜雨滴在人心头,安静仔细地洗刷一切污垢,又仿佛有朵洁白的小花破土而出,滴落一滴露珠,在和熙暖阳中绽放出生的光芒。

温越铖的动作停了,甚至能见到他眼中生出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