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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要过夜吗

那婆子只是负责做些看门、洒扫的杂活,自然唯唯诺诺,什么都回答不出。

倒是陈玮一见那人,慌的起身上前见礼:“王公子。”

对方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看他,轻哼了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陈玮低头哈腰道:“在下陈玮,原是县衙刑房书办,现为……”

然而不等他说完,对方便不屑道:“不过一介胥隶,也配来此。”

陈玮讪讪笑着,只得退下,脸上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凌蒙一看这情形,当下便猜到,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王举人了。

青阳县并非科举大县,全县总共也没几个进士、举人。

这王举人已经算是迈入士绅阶层了。士绅中的“士”就是指的举人以上的功名。

像凌蒙一介秀才,严格的来说,还称不上“士”。

想着以后在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凌蒙也想结个善缘,便也起身拱手道:“这位就是王举人吧。在下凌蒙,忝为新任苏知县的幕友。”

谁知凌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王举人随即对他怒目而视,然后偏过头去,一甩袖子,重重地冷哼一声。

“这……”凌蒙莫名其妙,搞不懂这人什么意思。

好像自己没得罪过他吧,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哪。

“凌师爷,不要说了。”陈玮赶忙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王举人与凌师爷有仇,凌师爷何故去看他冷脸。”

“我和他有什么仇?”凌蒙好笑道,疑惑不解。

陈玮顿足道:“凌师爷忘了,原刑房王司吏因‘假知县案’下狱问罪。这王举人与那王司吏是同族。你与苏知县害了他的族兄,他岂能不恨你?”

凌蒙神色一怔,想不到还有这么层关系。

但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凌蒙也不打算去化解这段仇恨,没必要热脸去贴他冷屁股,干脆坐在一边喝茶,不再说话。

而那王举人同样站在一边,像个木雕一样,仰头望着屋顶,也不知道脖子累不累。

双方泾渭分明,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

眼看着天色渐黑,苏妈妈这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位妙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湖绿色长裙,身段行止有韵,气质雅致不俗。亭亭玉立地往那一站,远看犹如一幅古典仕女图。

细细一看,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特别是那一双宛若星辰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

“柳沁儿见过各位公子。”女子款款地道了个万福,声音也软糯柔和,煞是好听。

凌蒙眼睛一亮,真不愧是当过花魁的人物!

苏妈妈眼观六路,立时就发现了脸色铁青的王举人,忙招呼道:“王公子也来了,快快里边请,云芳正在房中等着你呢。”

王举人原本还想兴师问罪一番,但这会儿也知道是弄错了,当下便要往后院走去。

可刚迈开一步,却见柳沁儿一对满含幽怨的眸子直直地对着她,这步子就怎么都迈不动了。

心中挣扎了一番,王举人道:“苏妈妈,今晚就不要让沁儿见客了。今晚损失多少,我补给你。”

哪知不等苏妈妈接话,柳沁儿便幽幽说道:“不敢有劳王公子费心,沁儿本就风尘女子,接客陪酒自是本分。再者,也不好让云芳妹妹误会。”

王举人见她不识抬举,也就不管了,抬腿进了后院。

苏妈妈又是好一番招呼,将凌蒙等人引进后院的一间厢房,教人上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也默默地退下了,房中只留下柳沁儿陪侍。

“陈令使我是认识的,不知其他两位公子如何称呼?”柳沁儿虽然情绪不高,但也依旧勉强着说笑。

陈玮显然是欢场老手,与她打趣了几句,介绍道:“这位凌公子乃是淮安府才子,如今被本县新任苏知县礼聘,担任幕友。另一位陶公子,即日便要升任吏房典吏。”

柳沁儿一惊,掩嘴道:“这位就是那智谋无双,当堂雄辩,揭破假冒知县的凌师爷吗?”

“外面是这么传我的吗?”凌蒙都有点不好意思。

柳沁儿含笑道:“外面传言多有夸张,其中经过我着实好奇得很,凌公子能否与我讲讲?”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凌蒙也不谦虚,便将能说的部分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难免会有点情不自禁的自我吹嘘。

柳沁儿听得非常认真,也不知道是真的感兴趣,还是逢场作戏。

她双手撑着下巴,一副倾听的表情,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言语中还暗暗捧了凌蒙一番,让凌蒙都有点飘飘然。

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美人崇拜的模样,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呢。

故事听完,柳沁儿款款走到凌蒙身前,手中举着一杯酒,眼含秋波地说道:“凌公子年少有为,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奴家敬凌公子一杯,只求凌公子将来不要忘记奴家才好。”

凌蒙心中好笑,咱们统共说话不超过二十句,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这种地步吗?

但是面上,凌蒙还是接过酒杯,笑道:“既有美人垂青,我又怎能忘怀。”

陈玮在一边起哄道:“这酒不能这么喝。沁儿小姐有情,凌师爷有意,一杯定情,应当喝交杯酒才对。”

“啊?”凌蒙有点无措,反倒是柳沁儿落落大方。

她仅是小脸微红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眼中眸波流转,盈盈如水。

“那就……喝吧。”

人家柳沁儿都没意见,凌蒙当然也不能退缩。

两人身体相贴,手臂交缠,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凌蒙有点紧张,举着酒杯,闭着眼就要一口干。

哪知酒液才刚沾到唇,柳沁儿的素手就扣住他的手腕,从他手中将酒杯夺过。

“交杯酒,先饮半杯,然后交换再饮。”柳沁儿媚眼如丝,将两只酒杯对调。

凌蒙还是第一次知道交杯酒是这样喝的,长见识了。

不过,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

凌蒙脑中还迷糊着,一杯酒已经下肚,舔了舔嘴唇,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好好好。”陈玮抚掌大笑,努力调节着气氛。

柳沁儿脸上现出一团红晕,柔柔地说道:“奴家不胜酒力,就弹唱一曲,为诸位助兴。”

“沁儿小姐的仙音,我们早就思之若渴。”陈玮带头捧场,凌蒙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只有陶然木愣愣的还很拘束。

柳沁儿对着众人再次福了一礼,叫来小丫鬟取了琵琶,坐在绣墩上低声吟唱起来:

“迢递佳期又早休,鹊桥无计为迟留。临风吹散鸳鸯侣,对月空思鸾凤俦……”

凌蒙虽不大懂诗词,但听那又是“鹊桥”,又是“鸳鸯”的,立刻也明白了是讲男欢女爱的。

柳沁儿的嗓音很绵软,听得出来,她是投入了感情在唱,曲乐绵长,意境悠远。

凌蒙一边饮酒,一边倾听。美人仙音佐酒,不由多饮了几杯。

这时,却突然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只见那王举人脸色通红,周身酒气,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把抓住柳沁儿的皓腕,嘴里喷着酒气,质问道:“这首《七夕》是你写给我的,你说过只唱给我一人听的。怎么又唱给别人听?”

柳沁儿被他抓得生疼,两撇远山眉紧紧蹙起,却不说话。

陈玮见状,暗暗躲在一边,把头埋在酒杯里。举人老爷他是不敢得罪的。

凌蒙几杯酒下肚,身子燥热,头有点晕。

或许是酒壮英雄胆,他想也没想,两步上前将王举人推开,冷然道:“王公子,你弄疼柳小姐了。”

王举人横眉怒视他,又喷了一口酒气,“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一个外人来管。”

哟嚯,听这语气,这两人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啊。

凌蒙嗤笑一声道:“我不管你们之间的那些过往。今儿晚上,我是付了银子的。王举人好歹也是读书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成何体统?还是快点离开,免得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读书人栈恋风月场所,那叫风流不矜。但如果闹出事端来,那就有损身份了。

凌蒙这是隐隐地警告他一番。

可王举人显然是喝大了,走路都摇摇晃晃,根本没听懂,直接破口骂道:“你这奸贼,先害我族兄,如今又淫亻妻女。真是无耻之徒,龌龊之辈。我今日要为青阳县除一大害。”

凌蒙被他骂得一懵,我有那么坏吗?

我淫谁的妻女了?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王举人的拳头已然应声而至。

都说喝醉了的人力气大,凌蒙一个不慎,额头上就中了他一拳,身体踉跄地倒在地上。

这下凌蒙的酒气也上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爬起来一脚踹回去。

两人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凌蒙喝得少,稍微清醒些,很快就占据上风。

王举人衣袍被扯破,头上的帽子、网巾也不翼而飞,就连发髻也被打散,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哎呀,别打了,这可如何是好。”苏妈妈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和大家一起将两人拉开。

凌蒙被拉到一边,也冷静了下来。

陈玮、陶然连忙上前问他有没有受伤,凌蒙摇摇头正要回答,不料后脑被重重一击。

凌蒙一个吃痛,转过身一看,眼睛朦朦胧胧的看见王举人张牙舞爪地挥舞拳头,众人死死地拉住他。

“他娘的,偷袭!”

凌蒙脑中闪过这么一句话,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周围一阵鸡飞狗跳。

忽而又听陈玮焦急的声音说道:“这可该怎么办?”

紧接着,又是一个女人柔柔的声音:“今晚就让凌公子在我房中宿一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