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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完璧归赵

凌蒙呆立当场,而徐能与一众兄弟本能地就想要逃。

可是一帮官差堵住了门口,持械缉捕,又哪里逃得掉。

凌蒙回过神来,赶紧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位是新任知县大人吗?”

那青衫黑巾的中年吏员嘿嘿一笑道:“尔等假冒朝廷命官,早已被识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凌蒙的脑子凌乱了,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发现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凌蒙一个文弱书生,当然是没有能力反抗的,可徐能却不一样,手下的杨辣嘴、范剥皮、沈胡子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落到官府手里是什么下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当下便抄起桌椅板凳,打算冲杀出去。

那中年吏员见他们居然敢反抗,冷哼道:“牛班头、马班头,若有人胆敢拒捕,当场格杀!”

两位班头应诺一声,便呼喝手下差役小心翼翼向前逼近。

凌蒙连连向徐能使眼色,事情还没到最绝望的地步。

这帮官差未必就知道了他们杀害苏知县的事,可能仅仅只是将他们当成了骗子,而将另一伙骗子当成了新任知县。

此时反抗,对方有二三十人之多,基本上全得死在这。

然而徐能却不这么想,不论这帮官差是否知道他们杀害苏知县的事,他都绝不会束手就擒。

因为一旦他们被擒,凌蒙和苏夫人就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而这两人脱离掌控之后,会做出什么说出什么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凌蒙还稍好些,毕竟也参与了杀害苏知县,是共犯。

但苏夫人呢?

那可是有着杀夫之仇啊!

一旦她得以脱身,还能不向官府告发吗?

所以,横竖都是死。与其被官府拉去砍头,不如就死在这里!

杨辣嘴手中抄起一张椅子,神色颓丧,低声咒骂着:“我早说过不来的,做他个鸟的官。当初要是听我的……”

范剥皮也抄着一条板凳,反骂道:“有什么可后悔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干他娘的。”

沈胡子将一张桌子横在身前,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至于徐能,将太师椅举在胸前,双眼微闭,神情凝重。

大战一触即发,而就在这时,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

只见苏夫人越众而出,挡在了徐能身前,对那帮官差冷脸娇斥道:“尔等真是有眼无珠!我家夫君十年寒窗,两榜进士,当今天子都曾当面赞他年轻有为。”

“听闻你们青阳县民生贫苦,县政不修,特意自告奋勇,请缨赴任,只为全朝廷之急迫,解万民之倒悬。”

说到这,苏夫人目光、语气尽是轻蔑之意:“我家夫君世代簪缨,书香门第,亲交师友,遍及朝野。尔等不过一群胥隶,低贱如斯,不学无术,竟将我家夫君误认为江湖骗子,真真是愚蠢之极!”

那帮官差当即就被她震住了。

倒不能怪他们胆小,被一个女人震住。实在是苏夫人长得端庄秀丽,又极有气质,那神态、那语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风范,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官太太。

且苏夫人说出的一番话条理分明,大气磅礴,小门小户家的女子是绝说不出来的,更遑论江湖骗子。

苏夫人最后又警告道:“尔等还是回去禀明县中官长,交由县丞、主簿等定夺。若仍执迷不悟,干犯上官,勿谓言之不预!”

牛、马两位班头被她说得彷徨不定,回头向那中年吏员问道:“王刑书,你看……会不会弄错了?”

那王姓吏员乃是县中刑房司吏,具体什么情况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只是前几天就听说新任知县已然进了青阳县境,一直走走停停。

结果今日午间十里铺何铺长派人报案,说是有两伙人先后进了十里铺,且都声称自己是新任知县。

当然,其中必有一伙人是假冒的。

但,至于哪一伙是假的,完全是听由何铺长说的。

县里也似乎是采信了何铺长的说法。

而且这趟差事原本应该是由典史带队的。典史是县中的四号人物,主管缉捕、刑狱。

可恰巧典史今日不在衙中,这王司吏立功心切,便毛遂自荐,接下了这趟原本不属于他的差事。

如今看来,或许是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会不会真的捉错了?

王司吏脑中千回百转,又看了眼苏夫人。

苏夫人那种世家大族的气场令他暗暗惊讶,这可真不像是骗子呀。

当然,惊讶的不止他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尤其是徐能,怎么都想不到,这苏夫人不但没有当场告发他,居然还帮他!

难道是被自己的神勇给征服了?

但不管怎么样,苏夫人能站在徐能这边,还是让徐能心下一松。

凌蒙趁机小声劝道:“大哥,这帮官差眼神飘忽,行动迟疑,显然是底气不足。即便进了衙门,咱们也不用怕,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那边王司吏反复思虑,脑中不停地权衡利弊,大热的天,脑门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捉对了人,那他便在新任知县那里立下了泼天大的功劳,前途似锦,说不定能往上升一升,做一做典史的位子。

但假若捉错了,眼前这个才是真佛,那他的大好前途可就全毁了。

二十几年的努力,一朝付诸东流。

良久之后,王司吏方才问道:“你们可有官碟为凭?”

凌蒙与徐能面面相觑,随后由凌蒙解释道:“原本是有的,却是被十里铺何铺长骗走了。”

“呵!”王司吏冷笑道:“既然没有官碟,那必是假冒无疑。两位班头,将他们速速擒下。”

牛、马两位班头眼看事实很清楚了,也不再疑虑。反正即便万一弄错了,也由这位王司吏顶罪。

一帮差役再次涌上,杨辣嘴、范剥皮、沈胡子也凶性大发,抄起桌椅板凳就要拼命。

却听徐能大喊道:“全都住手。”

杨辣嘴、范剥皮连忙驻足,回头看着他。

一帮差役也被他喝住,纷纷朝他望去。

徐能扔掉手中的椅子,整了整身上的儒服,按照记忆中凌蒙教他的,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架势,缓缓道:“本官跟你们去衙门。”

杨辣嘴、范剥皮惊道:“徐……”

徐能一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

杨辣嘴、范剥皮、沈胡子三人这才不甘地扔掉桌椅,垂手投降。

一帮差役赶紧将杨辣嘴等三人拢肩头,抹二臂,结结实实捆绑起来。

当他们还要绑徐能的时候,凌蒙怒目道:“这是知县大人,不得无礼。”

“哼,狗屁的知县,都绑了。”官差不屑道。

贼人缉拿归案,一帮官差又从屋里搜出了两个大箱子。作为证物,也一并被带走,押赴县衙。

与此同时,在十里铺铺舍的正房内,一位四十来岁,八字胡,矮矮胖胖的男人倚门而立,看着一帮官差从门前浩浩荡荡走过,心惊胆跳。

等官差都离开后,他才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还好捉的不是自己!

“徒儿,官差都走了吗?”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问道。

“都走了,师傅。”

老头也走到门口看了看,叹道:“风声紧了,做完这一票,明儿就走。”

“师傅,我看咱们今晚就走吧。我这心里慌得很。”

“不行,要走也得先收了那何铺长的礼再走。”老头断然道。

这老头名叫胡有财,是个江湖惯骗了。

年轻时骗个三瓜五枣起家,后来越骗越大,竟连官府都敢骗了,且还从不失手。

他行骗有个规矩,就是不骗大官,只骗小吏。

那些小吏没什么见识,且又常常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攀附大官,从此鸡犬升天。

对这些人,一骗一个准。

他这次也是专门打听到青阳县知县还未到任,故而打着新任知县的幌子,来这里做一票。

面前的这个矮胖子,是他的大徒弟,胡大郎。

也是本次行骗的主要演员,扮作知县,胡有财本人扮作师爷。

另外还有两个小徒儿,扮作小厮。

四个人结构紧凑,来去迅捷。

他们此次来青阳县,也不敢去县衙行骗,只在县里的一座座驿铺打转。

那些驿铺的小吏,根本不敢问他们验看官碟,随便乱吹几句,就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身份。

而只要有第一个人信了,就等于为他们做了背书,再骗下一个,就更容易了。

只有这十里铺的何铺长比较难缠,非要看过官碟才肯行贿,胡有财没办法,就随便扯了个谎,说是半道遇到劫匪,连行李都被劫了,这才糊弄过去。

这边胡有财师徒正谈到何铺长,不料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何铺长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一进屋,何铺长一张脸笑成了菊花,乐道:“恭喜知县大人,那劫匪已经被捉到了。”

“啊?”胡大郎一脸茫然,“什么劫匪?”

“呃……”何铺长表情一滞,提醒道,“就是劫走大人您行李的劫匪呀。”

“哦。”胡大郎点了下头,没有别的表示。

何铺长纳闷了,这知县大人怎么这副表情,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吗?

还是胡有财问道:“那劫匪是在哪捉到的?”

何铺长连忙汇报道:“就是刚才在那东厢房被捉到的,呵呵,那伙贼人劫了大人的行李,竟还敢冒充大人来赴任,胆子也忒大了。实在太猖獗了。”

“啊?”胡有财师徒大惊失色,吓得站了起来。

何铺长还道他们是激动的呢,又赶紧献宝似的拿出官碟,双手毕恭毕敬地奉上,谄笑道:“小人还略施小计,帮大人把官碟取回来了呢,完璧归赵!”

胡有财与胡大郎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