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武侠小说 > 三思弈红尘 > 3.七虹问阙

宴毕,何浔抱着自己的剑匣呆呆地坐在庭院中,月光映在庭院中,清澈得如同庭院中积起了水洼。交错的竹影稀稀落落散步在月光中,恍若是水中的水草。

何浔坐在水洼中,目光随意地聚焦在剑匣上的一道花纹中,直到忽闪忽闪的星星眯着眼笑他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将目光移向别处。

先前一直努力当空气的二师兄宋常寄不知何时靠在门边,噙着笑看着自己的师弟。他脚边带着剑鞘的巨阙一样斜斜的靠在门边,黑灰色的剑鞘掩饰住了这把名剑的所有锋芒,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当初名满江湖的神兵利器。

何浔瞧见了宋常寄,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扶一扶自己的布袍:“师兄!”

宋常寄将早早就抱在怀中的瓷壶抛过来,何浔下意识接住了它。刚一接住,一股清冽内敛的酒香直逼鼻尖。

“师兄怎么来了?不休息吗?”

“那浔师弟又怎么不赶紧入睡呢?”

宋常寄轻车熟路地在庭院边角取出一个石凳,给庭院小桌添了一个位,随后又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两个精致的玉质小杯:

“今日你行了冠礼,也算可以喝酒了。不如小酌一杯,来,酒给我。”

何浔愣愣地把瓷壶递给他,宋常寄没有接下,反倒屈指一弹令瓷壶碎裂,壶中不多的酒兵分二路落入杯中。

”探赜索隐,致远钩深,无形应用。自具会心——这就是通幽境,是你师兄方才踏入的境界,也是你大师姐浸淫极久的境界——高你的斗力境整整两个境界。”

“俗说一境一天堑,这不是完全打不过吗?”

何浔没好气地嘀咕一句,端起酒杯闻了闻。没有现代带着着那股冲人的酒气,应该没什么度数。

何浔借着心里的不爽把酒一饮而尽,起初还是甘冽的清酒流到喉咙间就突兀地爆发出一股辣意,让不擅长喝酒的何浔呛得咳嗽起来。

宋常寄哈哈笑了几声,慢条斯理地把杯中的酒抿下一小口,眯着眼享受它在味蕾上回转的滋味:“小师弟,酒可不能贪杯啊。”

何浔一边咳着一边无力地吐槽:“你也没说这酒这么辣啊。”

宋常寄倒是不以为意,他挑了挑眉:“怎的,你觉得皇家的酒能有不久的?你我喝的也是三十来年的老陈酿了。”

“不是,年头大和酒烈不烈有啥关系。”

“习武之人,怎么能不喝烈酒?”

“我记得师兄你是皇子吧。”

宋常寄的动作顿了顿,他用手抚了一下横放在腿上的巨阙。晌久,长叹一声:“是啊,皇家子弟,身不由己。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看到本来找自己聊天的师兄怅然的样子,何浔自知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

“师兄,外边的江湖是怎么样的?”

“外边的江湖?皇城百里无江湖,其余的嘛——说起来还没和你说过。常见的江湖分六大世家,六正派,三邪派,还有六个墙头草。

世家也是太祖开国时鼎力相助过的家族,因此有半个诸侯的地位。不过当今圣上皇威震宇,世家大多隐世不涉江湖。

就比如门中小师妹,额,师娘,师叔皆是华容世家子弟。不过早已和本家少有往来了。”

“其他门派之类的呢?”

宋常寄一次性说那么多话,也有些口干,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明:“其他门派,说实话,不提也罢——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我们弈剑门一出,即是一弈天下,莫有与之争锋者。”

何浔露出尴尬的神情,这个不是每个宗派都会日常吹自己,给弟子加强自信的话吗?

似乎是看出了何浔的想法,宋常寄微微一笑,也没有点名,而是说起了弈剑门门主的江湖事。

“我们师父当初江湖历练走遍天下,就凭手中一剑,弈遍天下高手。纵使是入神的高手,也几乎是几剑就落败。”

“等等,师父有这么恐怖?啊,不对,几乎?”

“是啊,除了一人,师父就近无敌之境。”说到这,宋常寄脸上也出现了对江湖传奇的向往神色,“那人名明月,是那时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人。

相传师父与她对弈了一剑,便默默离去,不再问江湖事——悄悄说个秘密,师傅至今不愿意接纳剑凌前辈为妻,就是因为心系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心所向皆是唯一的弟子,当今西门家主西门雪。

所以……”

宋常寄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何浔坐直了身体,然后又无奈地趴在桌上:“师兄你一讲,师弟越来越想入江湖看看了。”

宋常寄想到再过不久就可能爆发的夺嫡之争,皇家争执,江湖不乱也得乱。这么一想,师父的意思也没问题,师弟确实是太弱了,若不在门内,该如何自保?

不过他没有把这些和小师弟说出来,待到日后,他自会明白的。

“小师弟也别气馁,届时师姐与你对弈,以你与她关系多半会放水,奋力修习即可。”

何浔此刻已然微醺,听到宋常寄提到东方玖,就是一拍桌子,把剩下的酒佐着苦涩一饮而尽:“说到师姐,旁人艳羡我俩亲密。又怎知,一人是情,一人是亲。一字之差,天堑之隔。心心相念不可说,是煎熬啊。”

面对小师弟突然的自爆,宋常寄也无言以对。师姐和师弟的事,他外人终究不好说道,只能在沉默中把酒斟满,任由星风回转。

“罢了。”何浔闹了一下,又冷静下来,起身走了几步,猛的抽出七虹开始舞剑。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宋常寄闻诗,眼前一亮:“此诗不错。”

他趁着酒兴,也令巨阙出鞘,起势一变,便是本门招牌起手点寒星向何浔迎去。何浔见点寒星来袭,用七虹把巨阙斜向上一挑,回身蓄势一剑从下路逼出,直指宋常寄喉间。

宋常寄脚尖轻点,步法似游龙戏凤,又抽剑回防。巨阙和七虹交击,火星自剑身不断蹦出,宋常寄借力反身跃向空中,剑尖直指而下,快速与七虹交击。

何浔转势春风,连点三道剑气,欲把宋常寄逼落。但都被宋常寄用护体真气接下,待到落地时,最后一子落下,把何浔送进了绝局。

何浔无奈收剑:“不愧是师兄,才几招就分胜负了。”

宋常寄笑了笑:“高手过招胜负不过一念间,小师弟也快要进高手门栏咯。你刚才吟的诗不错,何时作的?”

何浔比较老实,没有把古人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这诗是师弟在翻阅古籍时看见的,出自李白之手。甚是喜欢,所以就记下了。”

“李白,没听过……”

宋常寄嘀咕一声,瞧着外边的夜色:“不早了,我也回去休息了,师弟还是早点休息好。”

“师兄慢走。”

宋常寄离开何浔的小院后,突然在一处竹林站定,乖巧地举起了双手:“师父我错了,我不该非议你当年事。”

何亦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出现在宋常寄身后,他叹了一口气,瞟一眼这个求生欲望强烈的弟子:

“行了,回去抄写《弈经》棋谱二十遍,每种棋势要写出自己的注解。”

说罢,清风拂过,何亦又消失在原地。

宋常寄扯扯嘴,得嘞,这次为了师弟,你师兄我亏大了。要是不努力,我得代替师父第一个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