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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针尖和麦芒

夏侯潭走到儿子身边的时候,他已不知道砍死了多少人。可他不管,他觉得这些人都该死。他亲眼看到这些人围着他的儿子,出言不逊、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些堵住他儿子的去路,对着他拳打脚踢。

真的该死!儿子长这么大,在将近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中,他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这些黔首愚民,竟敢如此!

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看到夏侯杰的手掌被切断了,左侧胸肋被削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夏侯潭暗暗发下誓言:伤我儿子者,无论男女,不管老少,我必灭其亲族,不死不休!

他一把抹掉眼泪,将夏侯杰拉到面前,仔细看着他的伤势,问道:“杰儿,你怎样?”

可夏侯杰根本就不管自己的身体,他费力的抬起手,指着东城大门,咬着牙阴狠的叫道:“张绣!张绣!……”

他只会叫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伤势无所谓,哪怕现在死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痛不痛的也无所谓,他曾遭受过这个世界上最为剧烈的痛苦,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这些都无所谓,真正有所谓的,是张绣!

他要将张绣碎尸万段、戮尽九族!

因此,在夏侯潭第二次问他伤势如何的时候,夏侯杰一把将其推开,指着东城大门的方向,怒不可跌的尖声叫道:“张绣,杀了张绣!杀他九族,杀他九族!”

夏侯潭终于明白过来,那个敢动他儿子的人,竟然就是张绣,这个外来的杂种!

他点了点头,安静的道:父亲知道了,父亲必为你屠他满门,以儆效尤!

他搀扶起夏侯杰,要带着他去治伤。这时,夏侯家的人也已远远赶来,正被人流堵在路口,难以接近。

夏侯潭便提着刀指着他们吼道:“去找我大哥,叫人!”

夏侯潭叫人,与夏侯杰叫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夏侯杰叫人,叫的都是地痞流氓,顶多再来些臭味相投的公子哥。而夏侯潭不同,他是虎豹营的先锋大将,他叫的人,全都是提着真刀真枪干仗的悍将。

几名管事一边悲戚的哭着,一边背着夏侯杰回家中就医去了。夏侯潭与一众家臣、家将,并护院的奴仆、兵卒一起,提着刀枪棍棒,一路冲向东城大门。

他要去找张绣。

街面上原本热热闹闹的行人,只一瞬间,全都争先恐后的向两侧逃去。夏侯潭命人将这些人盯住,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

他来到东城门下,转过身,在人群之中扫了一眼,就张口叫道:“张绣,有种的给我出来!”

底下无人敢应,有人心中恐慌,开始三三两两的向家里走。夏侯潭二话不说,提着刀就砍了过去,随后大吼一声,叫道:“谁敢乱动,我必杀之!”

人群顿时又安静下来。

夏侯潭见人数众多,难以寻找,便指着城楼喝道:“卢忠,卢忠!”

卢忠站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的道:“夏侯潭,你儿子出了事,别在这里撒野。这里是东城大门,不是你夏侯府!”

夏侯潭怒道:“你身为东城守门将,明明知道有人害我儿子,为何不出兵?”

卢忠冷笑道:“我只管东城门,街道上的事,你找巡检司说去。夏侯潭,你若再无理取闹,我定将此事转告丞相,请他论断!”

夏侯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虽说他十分敬重曹操,可眼下他儿子被人弄成这样,他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他不管,今天,他一定要把张绣揪出来,他一定要亲手砍掉张绣的头颅,来给他的杰儿报仇。

他命人将街角路口死死盯好,让人一个一个的排查下去。这时,虎豹营也已经来了五百多军士,都被夏侯潭吩咐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张绣!

当兵卒一个铺子一个铺子排查下去的时候,张绣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慌的。原本,他因为担心张成及叔母等人,一路狂奔过来,想要将他们拦下,以免落入到夏侯潭手中。

可事与愿违,他来到东城大门附近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张成与叔母、婉儿一起,跟着两个男人,肩并肩的走到城外去了。

当时,张绣差点急的大声叫出来。可定下心细细看去,他忽然发现,那与张成等人一道的两个男人,赫然是军中的偏将及副官。

他们原本该待在封将台,不知何故,竟然已经偷偷入城,且将张成等人救了出去。

张绣顿时安下心来,悄悄的躲在桥边路口,仔细的观察周围的形势。

张成他们是已经出去了。只是其余的族中兄弟,大多都被赶了回来。在城门附近街道上闲走的行人中,混进来不少自己的手下兵卒。不管他们是来凑热闹的,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悄悄潜入的,眼下,都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张绣便悄悄的向那些人靠了过去,只片刻间,竟联系到五六十人。

叔母和婉儿不在,张绣多少有些轻松。没了这些后顾之忧,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敢于应对。

若说动手,虽然他形单影只,但舞刀子弄枪的活计,他张绣还从来没服过谁。诺大的许都城,真正让他心生忌惮的,除了钟无期、许褚二人,其余的,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就说传言中那位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典韦,在他张绣面前,照样难保周全。否则,他又怎么会把命留在宛城?

张绣这样想着,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一丝轻笑。

他看到夏侯潭在城门之下扯着嗓子叫骂,赶来增援的士兵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排查,他就小声问左右道:“进来的人,全在东城?”

手下有人答道:“西城也有,而且,当时一发现城外有人设岗,情况不对,就已经派人回去搬救兵去了。这时,只怕大军正在往这赶。”

张绣皱眉问道:“是回大营请兵,还是去封将台叫人?”

那人答道:“封将台。“

张绣深深吐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封将台只有骑兵两千,就算突施奇袭,也难成大气候。“

他本来想说:该派人回到大营之中,调集兵马,命两万多人拔寨而起,前来增援。可眼下事情既发,大营又相隔五十里,远水难解近渴,他便没有提。

好在此时街面上人口众多,若一个一个的排查下去,只怕查到天亮也查不完。况且,夏侯潭的家奴护院不过百人,难以支吾。就算加上虎豹营赶来的军士,也还是太少,而街面上的人群心中多有恐惧,早就开始偷偷的溜了,拦也拦不住。

张绣等人便做下计议,商定众人彼此散开,悄悄溜离此处。趁东城区有大动静,各自看情况逃离许都,到大营集合。

吩咐已毕,手下人便三三两两的行动起来。他们原本就身手敏捷、胆大心细,只片刻功夫,就已经溜走了几十人。再者说此时人群愈发惊恐,有人竟然已经开始起哄,逃走的人就更加多了。

张绣深吸一口气,看看天色时辰,虽仍在亥时,不过也已经到了末尾了。他还想着要趁城门未关,而夏侯氏已然撤岗之际,逃出许都,溜之大吉,因此就要和几名亲随偷偷隐到一边,往南门走去。

这时,忽听东城大门处一人气喘吁吁的叫道:“将军!将军!我抓到张绣,抓到张绣……了……”

张绣顿时一惊,抬头看看,发现并没有人认出自己,便也稍稍放下了心。况且他本在角落偏远处,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心中错愕之余,就低声笑道:“莫非,这世间还有第二个张绣?”

几名亲随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人甚至已经开起了玩笑,说什么“将军名字如此委婉秀气,这重名的张秀,应当是个美貌的女子。”

张绣又呵呵笑了几声,与亲随正欲转身,却听城门下那人似是喘足了气,高声叫道:“我抓到张绣,他妹子了!夏侯将军,我抓到张绣的妹子了……”

只这一句话,张绣瞬间就停了下来。他整个人突然僵住,脸上的笑容虽未褪去,可脸色早就已经变得煞白。

他呆若木鸡,在原地站了有几息功夫,之后就回过头,向城门处看去。

东城门外,两名身穿盔甲的魁梧大汉正大摇大摆的走来。右侧的大汉手中牵着一条绳索,绳索尽头,绑着一个身材娇小、素衣长发的女孩。

那女孩不过十四岁上下年纪,模样清秀,面容憔悴,此时正跟在两个大汉之后,一边走一边哭,当看到城内列队而站的近百名兵卒时,她的眼神就变得更加惊恐。

夏侯潭回过头,问道:“此人是张绣的亲妹子?”

大汉答道:“正是,本来也发现了她叔母邹夫人,可惜被她逃了。我听说公子对张绣的家人特别感兴趣,所以特意捉来,献给将军。”

夏侯潭突然大笑起来,他盯着女孩看了许久,之后就提着刀,快步走了过去。

女孩开始发起抖来,当她的目中终于看清夏侯潭手中沾血的长刀时,就吓得大叫一声,哭着喊着向远处跑去。

大汉笑了笑,右手随意一扯,就有叮铃叮铃的响声传了出来。那女孩就被绳索勒住脖颈,带倒在地上。

大汉将手中绳索交给夏侯潭,笑道:“将军,请!”之后就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

这一切,张绣全都看在眼里。他听到手下的亲随在耳边不停的劝告,说什么不该轻举妄动,说什么当以大局为重。

但张绣心里清楚,不管别人怎么劝,他都不可能走的。

哪怕天塌下来,哪怕会死,他也不可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