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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入谷

闪出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观察已久的郁胜宗。他见此时非因已经是败相尽露,可剑奴一柄长剑杀得兴起,已然失了本心,招招杀手,皆欲取人性命。只能随手一剑卷入战局。

他虽然心中不满非因,但也知道他并非奸邪之徒,毕竟不忍他就这般丧命于剑奴的剑下。更何况他之所以同非因结怨,也是因为非因同师姐陆胜楠因爱生怨而结下的梁子。若非因当真死在了这里,那陆胜楠便难免要伤心一世了!

剑奴斯人,年轻之时因剑成痴,因剑成魔,老迈之后,虽不似年轻时那般锋芒毕露,但一旦手握长剑之时,便如同一个爱好下棋之人,卷入棋局之中而不得脱身,无暇思考其他。剑奴也正是如此,他醉心剑道,是以一旦长剑在手,就什么都忘记了,浑然忘记了对方是什么人,忘记了自己因何拿起的这柄长剑。

为剑之奴剑奴这个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也正如下棋之人,虽然眼中除了眼前棋局再也容不得其他事物,可是只要第三人插进来搅弄棋局,便立刻恢复神智。剑奴也正是如此,此刻见到非因颇为狼狈,不由得心下歉然,道,“和尚对不住了。只是这局仍然是老朽赢了。”完便对众人一抱拳,道,“诸位少侠请了”

“且慢!”郁胜宗站起来,“方才那场对局可还未结束。非因大师可未认输。前辈你扪心自问,方才那局对局,可是否到了一败涂地的境地?”

剑奴原本就是个忠厚长者,这一来却被郁胜宗问倒了,他心里思忖,方才对战,非因虽然败相尽露,但仍有挽救余地,只好笑道,“子伶牙俐齿,倒是厉害得紧。那你就接这和尚,来吧。”

倒也不是郁胜宗伶牙俐齿,虽他的专长在于内功,但剑之一道,也是浸淫了将近十年,他又得过风起云、玄霞这些江湖上超一流的人物的指点,这半年下来,他的见识和功力早非下山之时那般了。是以他一语道破,其实也只是一阐心中所想罢了。

剑奴站在他面前,却未收起手中长剑,那意思显然是,既然是接续方才一战,便以方才的状态迎战了。

郁胜宗丝毫不惧,承影出鞘,隐隐有龙吟之声。

此时是他自从养好伤之后,三个月以来,头一次用尽全力,同他人较量。是以甫一出手,便是非同凡响!

他一剑笔直刺来,没有任何花眨不似风霜儿那般夹杂百家剑法的精巧,不似凤七九那样,有阴阳之分。

这一剑甚至没有了华山剑法独有的奇招和险招,只因郁胜宗早已看出,在这老迈的剑奴面前,一切的虚招徒劳。方才的三场对阵,便已经能明一切了。

凤七九在这三人之中,心思最是庞杂,是以武功使将出来,最是奇招迭出,变化最多。但也是剑奴老人评价最低的一人。

若要胜出此人,唯有以拙破巧,如同凌长风和非因和尚那样,要凭借真才实学,方有胜机!

只是剑奴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风云人物,若论内力深厚,内功精纯,恐怕在场之人,无一人是其对手!

但郁胜宗坚信,纵使内功不敌此人,但剑奴老迈,自己年轻气盛,若论体力,对方未必便是自己的对手了。再加上剑奴已经连战过凤七九、凌长风和非因三人,尤其是凌长风一战。他虽然表现得一副满不在乎、毫发无损的样子,但若他没有虚耗内力体力,定然是不可能。

由此一看,郁胜宗自觉胜面已经很大了。

是以他他这一剑不带任何花招,只是笔直刺去,只不过其中蕴涵了无上的霸武内劲,睹是霸道无比!

而覆盖在他右肩上的穷奇骨,似乎无形中也与这门内功有所呼应,郁胜宗只觉得仿佛气劲更大,长力更长,此剑一出,当真有龙吟虎啸之势!

剑奴原本并不将如此年轻的一介后生辈放在眼里。毕竟郁胜宗不同于前三人,前三人虽然也是晚辈,但闯荡江湖日久阅历丰富,经验老到。

但郁胜宗一击出,剑奴便已经不敢瞧此人了。他不敢迎接此一击,只能向后一闪,勉强躲过了这一击。但他布满皱纹的脸还是让郁胜宗的剑风给扫到。

这一剑一过,他回头一看,只觉得脸上隐隐生疼,众人也看到郁胜宗这并未擦碰到剑奴的这一剑,已经在剑奴的脸上留下了伤痕!

剑奴心中已经不敢再有任何托大,只见他从一开始就紧闭着的双眼,此时终于睁开了!

仅仅只是睁开了双眼,剑奴整个人就已经是不同的状态了。如果长剑在手,便让这老者仿佛年轻了十岁,那么此时双目一睁,便仿佛人回壮年一般!

那一瞬间,没人再敢把他看作一个老人,只因为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是不会散发出如此惊饶气势的!

“能令老朽全力以赴的,二十年来,除了少爷和友你以外,不做第三人想。友,等会若是撑不住了,便让其他人上前来相助。莫要因为今日的比试丢了性命!”剑奴此时浑身剑气汹涌,只觉得接下来一战定然是凶险非常,是以不忘叮嘱一声。剑痴如他,若是再出现如同方才对阵的凶险状况,结果难测,是以有此叮嘱。

郁胜宗笑道,“多谢前辈承认。你再看我这一剑如何!”完回首一剑,顺斩而来,呼呼生风,一柄轻盈的承影剑,在他手下宛若千钧之重,倒是令人惊奇无比了。

剑奴立刻凝气成剑,数十把气剑,交叉在自己面前,宛若一道墙一般。

这一手一露,已经将同样会气剑之术的风起云比了下去。

郁胜宗这重若千钧的一剑,挺到了剑奴的面前,立刻便被这一道气墙阻挡住了。他心中犹豫了一下,一时间无法拿定主意,到底是继续加强几分力道,还是应该撤去承影,再找进攻的角度和机会。

他的忧郁踌躇,被剑奴尽数看在了眼里,他以一手继续苦苦支撑着薄薄的气剑墙,另一只手却是已经抽出自己的长剑。他见郁胜宗还是犹豫不决,暴喝一声,突然撤回气剑墙,一剑刺出。

这一下突生变故,郁胜宗万万没想到,只见他虽惊不乱,侧身一闪,躲过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

但他承影并未撤回,仍然紧紧逼着剑奴。剑奴虽然脱险,但有承影逼迫,剑意剑气无法随意使用,顿时威力大减。

非因方才有此一败,正是因为一味进攻,没有选择缠斗。这只是因为他不是一名剑客,也没有接触过剑奴、薛如昨、风起云、青阳真人这一类超然剑客。

剑客用剑,应当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滞留。若其人之剑,不能达到行云流水,随心所欲,那威力变打了大半的折扣。

这一点道理,郁胜宗虽然不大能够明确地出来,但实践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他眼见剑奴行剑,便如同风起云,便如同那面具老人,便如同那名在华山行凶的刺客,都是招式之间,没有丝毫窒留。是以他虽有些犹豫不决,但他对阵这剑奴老人,甫一开始便已经决定,只有一个字。

压!

对于这种剑客而言,压制住他的气势,虽未必能赢,但确确实实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若换做一个剑客,可能也未必能奏效,如风起云这般狡黠人物,他若剑法不能行使出来,可能也就一笑置之,换一种打法。

但这老人既然名作剑奴,方才又是一番剑痴的样子。若逼得他一招剑招都使不出来,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郁胜宗心念及此,不由得童心大起,到底都要瞧瞧这神轻气闲的老儿,若当真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若那长胡子能生气地翘起来,才叫有趣。

郁胜宗无论身形如何变化,如何游走,但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剑奴有五尺以上的距离。为的便是要用自己手中承影剑压制住剑奴的气势。当然,若无霸武心诀的精深内功,他也早已经被下阵来了。

只见剑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中剑出击的动作也是越来越迟缓。他双眉紧促,居然是连呼吸也是越来越沉重。

郁胜宗依此法,又是打了约莫半时辰,却见剑奴将长剑一掷,气鼓鼓地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们赢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深不可测的老人,就这么随便认输了。只见剑奴气鼓鼓地走回了回风谷,也不关门,自然是在告知所有人,你们可以进来了。

郁胜宗微微一笑,像是早已经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了。只见回风谷又出来几名侍从婢女,并站两排,此时色已晚,他们各提一只灯笼,照亮这幽深的暗谷。

剑奴见他们并不进来,哼了一声,探出身子来道,“怎么还不进来?老朽向来一言九鼎,无需顾虑,进来吧。”

众人纷纷入了回风谷,脸上都颇多欣喜之色,风霜儿更是围着郁胜宗,兴奋地东问西问,叽叽喳喳,似乎已经忘记了方才的那些不愉快。相剑在一旁也是不禁微笑着看着郁胜宗。

当初那个对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傻子,终于成长了

但见回风谷内,溪潺潺,泉水叮咚,仙鹤、鹿,并靠两旁。只因色已晚,野兽飞禽都只是休息,并无声息。纵然如此,也与寻常景色大相异趣了。

一条青石石径,笔直向下,众人随着剑奴而去。行了没多久,便见灯火通明,人声鼎罚

凤七九奇道,“如今已经是夜半子时,贵谷也是这么热闹吗?”

剑奴此时尚在气头上,只有为首的那名大丫鬟捂嘴笑道,“素日里我们也不会如此,一擦黑也就休息了。只是谷主今日有贵客到访,要咱们好生招待。贵客若不进门,便不允许咱们休息呢。”

凤七九心中暗暗惊叹,“这回风谷当真了不得,这么一个寻常的带头丫鬟,与外人对话,居然也是这般谈笑自若。我瞧她步伐轻快,目中精光内敛。不得,定然也是得过薛如昨指导过的人。”

那丫鬟又道,“如今饭菜酒席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只是谷主年事已高,每日很早便休息了,今日酒席宴间无法再为各位作陪。但二位姐都会出来,代父赔罪,各位贵客少怪。”

众人入得房间,酒席上等了没多久,就已经看见薛如昨的两名千金走了进来。

长琴自是不必多,原本就生得生丽质。她得了父亲恩准,事先进来,早就做了一番打扮。此时打扮起来,更是环佩叮当,袅袅婷婷,走起路来,风摆荷叶,雨润芭蕉。此时脸上化零点淡妆,更增艳丽之色。便是风霜儿,也被夺去了光彩。

众人都不禁瞧得呆了,风霜儿此时傍在郁胜宗身边,也不见生气,只是惊叹于长琴的美貌。

倒是那长琴,原本是笑盈盈地出来,骤然间看见郁胜宗和风霜儿并排而坐,不由得脸色惨白,更见美人蹙眉,便如西施美人一般,教寻常男儿更难移开目光。

长琴轻抚心口,自知失态了,朝众人做了个万福,当作赔礼,这才寻了一个和郁胜宗最远的桌子,不去看他和风霜儿。

接着便是薛如昨的大女儿。众人未见人影,却也是见先闻其声。虽可勉强称得上是环佩叮当,隐隐间却似乎又不同于方才长琴进来的首饰相撞击的声音了。

待薛家长女薛玥进来之后,众人不禁哑然失笑,明白了那金属相撞的声音是从何而来了。

只见这薛玥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身穿男儿劲装,腰间居然挂着四柄长剑。无怪乎刚才走进来会有那样的怪声音了。

再瞧这薛玥的模样,虽不能是丑若无盐,但和美貌二字是无论如何都沾不上关系的。额头稍宽,眼睛略,神情彪悍,和其妹一点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