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胜宗摸着被风霜儿一记头槌砸到的额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也颇为歉然,手还是不肯松开。但见风霜儿不再反抗,估摸着气也应该是消了。
另一边厢,凤七九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他已经收起素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对剑奴行了一礼,也摆开了架势。
忽听凤七九一回身,居然同时打出七样暗器。
他自从十五岁以后便在长安的黑市摸爬滚打,接触过不少奇人异士,这些人时常有常人所不求之事相求于凤七九。凤七九靠着这些生意,不仅仅是赚来了四家赌坊,两家当铺,长安黑市今日偌大的规模,以及他“暗门星才”的名声,更赚来了不少功夫。
虽然他的本门功夫乃是玄门正宗少阳宫所传,但他见眼前老者一身剑气纵横,若近身缠斗,定然讨不了好。而他又不想上来就使出看门本领。是以这一手漫花雨打出七样暗器,为的是投石问路,一探对方深浅虽然大家都已经觉得是深不可测了。
偏偏剑奴不移不动,微微一笑,长袖舒卷,忽大如斗,将这七样暗器尽数收入袖底。
而他轻展袍袖之时居然又同时释放出七道剑气,但内劲不甚霸道,也无意伤害到凤七九,只是打在四周。
凤七九一惊,暗道,“这老儿不光武功精强,还看破了我的用心。他知道我这七样暗器并未动用全力,为的是投石问路,是以他也回了我七道准头奇差、又软绵无力的气剑。只是我打出的是七样有形的暗器,而这老儿发出的乃是无形气剑。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他见一击不成,只能冲上去和剑奴近战。
只见他身形纷飞,左手一招少林须弥掌,右手又是一招震山铁掌。他几招拳掌使出去,似是而非,但又甚是好看。和风霜儿的百家剑颇多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风霜儿资聪颖,各门各派的剑法,无不窥探,皆可融为己用。而凤七九因少年修炼少阳无极功,精通于手少阳三焦经一脉,是以使出来的拳掌,都是大开大合,刚劲十足的拳掌。若论涉及之光,自然是比不上风霜儿。
但若论功力精深,凤七九相较于风霜儿,自然是强上许多。
只是剑奴仍然是不动身形,他见凤七九连连变换几家拳掌,也不着恼,同样只是出拳招架,拆招换式之间,凤七九却依然没能摸到剑奴的底。
直到他八九家拳掌使尽了,这才往后一退。剑奴呵呵笑道,“兄弟,再不使出看家本领,怕是要输得很难看了!”
凤七九听他此言,只好硬着头皮。忽听他一声呼啸,整个人声势大变,素日里阴损的他,此刻看起来居然威风凛凛、堂堂正正了。
少阳无极真气在他体内急速流转,众人尽皆震惊。郁胜宗心中暗想,“此缺真不得,一身少阳修为,虽然仍输非因、凌长风一筹,但比起四妙而言,居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论藏拙一道,我认识人之中,首推凤七九!”
相剑心头也是一震,心中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相剑阁品评下名兵,自然是不同凡响。他们不以兵刃锋利与否来判断,而是因人而异。有典籍记载,坚持认为,不同性格的人应当配用不同的剑,后来玄霞同相剑阁交流,得到不仅是兵刃,不同的武功也应当配不同性格的人。
但相剑观察郁胜宗和凤七九之后,却产生了新的想法,这种搭配不仅仅是搭配,而且会互相产生深远的影响。
比如郁胜宗,虽然性格温顺谦和,但长年修炼霸武心诀,又配有快意恩仇的承影剑,如今也是逐渐剑走偏锋,性格里矛盾和偏激的一面逐渐展现出来。比如他面对薛明时的一张冷脸,在过去他初识郁胜宗时,他是无论如何都摆不出来的。
凤七九亦然如此,他性贪玩好动,再加上后种种离奇遭遇,使得他养成了玩世不恭的性格。但他一旦催动玄门正宗、光明正大的少阳无极功,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便已经不同往日了。
凤七九一声暴喝,抽出腰畔的一把铁剑,在半空中虚画圆圈。那剑圈越转越急,越转越急,郁胜宗一时间看得呆了,那圆圈虚转,宛若一个太极图。招式之间圆转流畅,不带丝毫窒泄之福竟然是连一个破绽都没樱
剑奴却还是眯着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待剑圈已经到了自己眼前,这才斥了一声,“破!”
只见他手指向前轻弹,一道气剑激射,却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剑圈的一个边缘上。
这是凤七九现今无极剑圈中一个的瑕疵,在剑奴眼中,却无疑成为了最大的破绽!
凤七九败下阵来,不由得一阵灰心丧气。
剑奴道,“你少阳无极功主修手少阳三焦经,你浸淫蠢太深,却忘记了阴阳平衡的道理。少阳宫法门近乎到家,虽云少阳,但也要讲究平衡的。老朽看来,你修的已经不是少阳,而是大阳、极阳了。是以你那一手无极剑圈中的太极剑图,阳盛阴衰,剑圈之中,属阳的那一部分极为凌厉,属阴的一面却是衰弱不堪,是故有此一败!
你在年轻弟子中虽然是独占鳌头的出色人物,但最多再过十年,就会达到瓶颈。而且你心思庞杂,在此之上,再想有所突破,难矣!”
凤七九听他一番话语,当真是胜读十年书,呆呆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剑奴却是袖袍一扫,豪气云道,“下一位友,请过来吧!”
只见凌长风上前一步,也是行了一礼。他拳掌在胸前摆开了架势,如那剑奴一样,稳稳地扎根于地面,不动如山。
二人便这般对而不动,持续了有足足两个时辰,此时都已经黑了。一众年轻人完全没看出来二人在干什么。薛明都已经打起了哈欠。
风霜儿心中好奇,轻轻扯动了一下郁胜宗的衣角问道,“宗哥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背后非因道,“他们在比较定力。”
郁胜宗冷哼一声,不去理他,风霜儿心中却无这等芥蒂,转身问道,“这比较定力有什么比法吗?”
非因笑道,“来平平无奇,便如这二人一般,一动不动。谁先动了谁便落了下乘。听来好似儿戏,但若是高手过招,则是对内力、毅力还有体力的极限考验。”
风霜儿立刻了然了,道,“原来如此,方才臭凤凰对阵剑奴前辈,凌大哥一直看在眼里,是以觉得以真正实力难以取胜,这才希望能以定力一决胜负?”
非因点点头,二人继续向剑奴和凌长风望去。
只见二人都是不动如山,没有丝毫动摇。大伙都是深感无聊。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凌长风已经显然有些许支撑不住了,他额头上已经有汗滴了下来。反观剑奴,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双眼眯着,仿佛睡着了。便是他胸前的胡子,也几乎没有任何飘动。
如此又过了一时辰,却是剑奴不动声色地自袖底发出一道气剑,向凌长风射去。
凌长风长吸一口气,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其余众人皆怒,比试定力却出手尚,逼得对方不得不回身自救,委实卑鄙。
凌长风却是单膝一跪,抱拳道,“多谢前辈!”
原来他方才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几乎到了意识不清的境界。但他韧性强于常人,下意识地仍然在强撑。无形中却入了混沌懵懂的状态,若不站到死,是不会停下来的。
就在他即将油尽灯枯之际,还是剑奴机敏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以一道气剑救下了凌长风的性命。但如此一来,第二阵他们也是败了下来。
凌长风心下颇多歉疚,道,“晚辈投机取巧,此一战晚辈实在没有必胜的信心。是以心想,能以蠢虚耗前辈体力内力也是极好还望前辈勿怪!”
剑奴笑道,“斗智不斗力,何错之有?但听你呼吸吐纳,相剑阁一脉之中,除了你家大阁老,已无人可出你左右。胜不骄,败不馁。你很好啊。”到这里,又听他声音一震,朗声道,“但后生辈,以这等雕虫技就想消耗老朽的内力,却也未必能够!”完他朝非因招招手笑道,“和尚,到你了!”
众人皆惊,瞧他一副精神气十足的模样,似乎还保存了实力。薛明更是惊慌无措,将非因拉到一边道,“非因大师,可全靠你了,你这回若不能胜老爷子,我跟我弟弟都要有家不能回了!”
非因微微一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薛檀越还是莫要担忧太多了。”
薛明暗暗咒骂一声,但也知非因乃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只是陪笑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非因走上前去,双手合十,朝剑奴低头躬身行李。剑奴不敢怠慢,这一次却是严阵以待,抢攻向非因发出一道剑气。
非因微微一笑,手中暗生一股内劲,手指一伸,竟然以血肉之躯,阻住了那一道气剑。
众人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剑气,在非因指尖飞旋。非因修炼的易筋内功在此时一瞬间迸发,集中在非因的食指和中指之上。接着就听“砰”的一声,这一道剑气便消弭于无形了。
再看非因,做拈花微笑状,宛若佛祖再生。瞧来已经是得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拈花指的真传。
剑奴眯着眼睛惊道,“一品拈花指?好功力,让老朽好好会会你!”完已经一改方才不动如山的姿态。
虽见他形容枯槁,老态龙钟,但真的动起来,竟然是其徐如风,这便和非因交上了手。
非因身负易筋内功、拈花指和一门流云飞袖,实谋今少林第一人。当他醉心佛学,陆胜楠逃婚之后又是心灰意懒,从此坚定常伴青灯古佛之心。佛法造诣越来越深,这佛门武功的造诣也是越来越深。
只见剑奴一掌拍向非因胸口,非因的月白僧袍袖却是轻轻一拂,将剑奴掌中夹带的无形剑气轻轻泄去,接着又看似不紧不慢地补发了一指,虽被剑奴躲过,未让非因的指尖触及到自己,但觉非因指尖隐隐有一股柔劲。被这阵指风扫过,也是隐隐作痛,轻忽不得。
剑奴顿时不得不拿出几分真本领来,一声“锵郎”,终于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剑,道,“和尚,比不过认输投降就是,不必强撑。”
非因答应了一声,剑奴已经是一剑刺来。
只见这一剑来势汹涌,非因不敢拖大,不敢再以肉掌去接,当下舞起僧袍长袖,运起流云飞袖,他见剑奴剑法乃是至阳至刚的无上法门,易筋内劲安生,皆运用在一双柔软无力的袖袍上。而他所看准的,正是这以柔克刚的道理。
他飞袖一出,确实卷住了剑奴的长剑,他正窃喜这一招奏效了,却不过瞬间,便暗叫不好。剑奴的剑法一往无前,居然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长袖虽然卷上了剑奴的长剑,却奈何不得他,只能任由他长剑往自己身体刺去。是以非因只好撤去了双袖,退开几尺,这才躲开了致命一剑。
剑奴却是多年不曾用剑,此时长剑在手,一人一剑已经几乎融为一体,所有的剑招,顿如行云流水,源源不断,打得非因只有躲闪的份。
而他每挥一剑,几乎又有数道剑气在他举手投足之间,有意无意被激发出来。
众人皆察觉不对,只怕剑奴此时已经杀的兴起,浑然忘却霖为何物,狂态越来越甚。
他见非因终于抵挡不住,却不撤剑,一招快似一招,眼见非因就要葬生在他剑下!
却听一人喝道,“前辈住手!”只见一个身影闪出,长剑在手,阻住了剑奴下一剑的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