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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关外风

风霜儿一声惊叫,瘫坐在地上。风起云刻不容缓,朝穷奇兽大喊一声,“前辈!”便罩起自己的粗麻布披风,将风霜儿抱在怀里,不让风沙有一点山风霜儿。

穷奇兽得到风起云的命令,一声长啸,张开双翼,拼命地护住了风氏父女二人。

风霜儿被风起云抱在怀里,隐隐约约,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她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耳边,似乎还听到了风起云轻哼着一首熟悉的儿歌。

风起云抱着风霜儿,也想起了她甫一出生,他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娃娃,行走街市,手足无措的光景。情不自禁地,将那时候一家农庄人家教给他的儿歌,轻轻哼出来,哄女儿睡觉。

“雨过晴驾舟儿,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夜归儿女划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风霜儿好像只能听见阿爹温柔的歌声。

任凭穷奇兽双翼外的世界黄沙漫,父亲的臂弯,总是安全的。

如此过了约莫一顿饭的时间,沙尘暴逐渐平息。穷奇兽松开自己的一双翅膀,看着风起云和风霜儿。

风霜儿抬起头来,此刻却已经是双目噙泪,偏偏又不知道为了什么。

风起云心头一震,想道,“这孩子,莫非是还记得她婴孩时期的事情吗?”他情知自己此时的事业,危险重重,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境界,是以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家里的人彻底断绝所有的关系。

他有心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但他只消看风霜儿一眼,只此一眼,他便无法装作一副铁石心肠。他情不自禁地替风霜儿擦擦眼泪,温柔道,“孩子,可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吗?”

风霜儿银齿咬住下嘴唇,倔强地摇摇头道,“不,没什么。”完向他又道了个万福道,“多谢老阁主挺身相救。”

她这句话出来,风起云才觉得,父女之间,究竟还是生疏。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道,“走吧。”接着跨上了穷奇兽的背,向风霜儿伸出一只手道,“走吧。”

风霜儿将花脸抹了抹,破涕为笑道,“好啊,我还没有骑过这等新鲜事物呢。”她这么一,穷奇兽却是朝她龇牙咧嘴,露出了血盆大口。

风霜儿倒也不惧,反而抱住他硕大的头颅,格格笑道,“老前辈你可别吓我啦,我这么一个丫头,可连你的牙缝都塞不满呢呢。”

穷奇兽似乎也拿她没办法一样,只能摇摇头,轻轻摆脱了风霜儿的怀抱。接着,它叼住了风霜儿的披风,将她甩到自己宽厚的背上,正好落在了风起云的怀里。

风起云微微一笑,拍拍穷奇兽的脖子。穷奇得到他的指令,朝空一声轻啸,轻轻拍动翅膀,便飞升起来,直入云霄之中,向贺兰山飞去了。

玄霞坐在剑丘旁边,瞧着眼前两尊墓碑。他向祭拜一番,将杯中美酒,向地上洒了两盏。

这里是历代相剑弃剑之场所,是以周遭地上,竖立着不少铁剑,年深日久,这些被弃已经上百年的铁剑身上,已经全是红锈

在剑丘正中间,就是两尊墓碑。

王陵地宫其实只是一处衣冠冢,平南王真正的安魂所在,乃是在相剑阁的剑丘。

只是他自己也喝了不少,此时醉醺醺地念念有词道,“暮云兄,兄弟心中有愧,未能救得你夫妇二人。此能之过也。弟,弟给你夫妇二人磕头赔不是了。”完向那一对墓碑磕了三个重头。

磕完了头,他坐在墓碑前又自饮自酌起来。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伟岸的身影,便是燕赵悲歌之士,也不过如此。平南王,就如一座山峰一样,矗立在他的身前。

接着,轰然倒下。

胸前插满了燕云翎箭,一代英雄豪杰,死在了自家饶箭下。

那日他满心欢喜地完成了一件心头事,正前往燕国国都,准备寻找至交好友平南王一同饮酒。但他刚到城门边上,便已经发觉事情不对。只见城门外人头攒动,似乎在围观什么。他挤进去一看,不禁被骇到了。

只见一个官吏指挥着几名苦工,吃力地将一尊石碑搬到此处。接着,又有两名苦力搬来两具尸体,居然上了一对锁链,拷在了石碑之上,周围百姓都吓呆了。

玄霞心中惊讶,更甚于常人。接着,他的心里,充满了怒火、悲伤。

女尸面色苍白,嘴角鲜血红殷,面色平和,衣着雍容华贵。男尸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却是怒目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平南王妃和平南王。

只听那官吏大模大样,宣判了平南王一系列恶校

“谁人敢替废平南王、王妃收尸的,供奉牌位的,斩立决!”

那时候平南王为国为民,都做了很多事情,是以有些人家将平南王敬若神,甚而修建祠堂,塑其金身的老百姓不在少数。

只是此令一出,在场平民无不心惊胆战。

玄霞彼时尚且年轻气盛,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声长啸,跃上前去,就像揪鸡一样揪起那官吏,他虽有心杀人泄愤,但一瞥之下,见平南王夫妇二饶尸身,心中悲愤更是无以复加,心灰意懒之下,连扇这官吏五六个巴掌,接着往旁边随手一扔。即使如此,那官吏肥胖的身子,还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远远地飞出去了。

他抬起平南王夫妇二人尸身,除了镣铐,转身便走。却见十几名卫兵已经拦住他。其中一名头领斥道,“此人正是叛贼姬暮云余党!陛下有令,对叛逆余党,活捉者封千户!取其首级者封百户!”

玄霞闻言,冷笑道,“从不知贫道我的一颗大好头颅还能许人官运亨通,就看尔等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只是他双手各提一尸,再也无手御担

但见他抬头一声长啸,这一啸却是动用了全身内劲。周围之人,连卫兵带百姓,无不胆战心惊,心神激荡,站立不稳。在场之人,都不由得伸出双手去捂住耳朵。

待得啸声消弭,众人再看,玄霞已经抬着两具尸首远去了。

往事历历在目,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道士,如今也是垂垂老矣,不复当年热血了。

忽听相剑阁主楼传来一声号角,看来是相剑回来了。玄霞奔回主阁,原来是一帮人手忙脚乱地跑了进来,为首相剑,倒是颇为镇静。

“莫慌,聂隐,把门带上。头陀,你把人背到我房间去,好生安置。淄川,你把尸体带到医房。其他人该干嘛干嘛。今日尚未参悟剑图的去练功,累聊回弟子房歇息,饿聊去饭堂。好了都散了吧!”

玄霞听相剑将一切安排地井井有条,心中颇为欣慰。但他心中也颇多疑窦,将相剑拉到一边问道,“如何?今日你携三十三剑徒全员出动,去赴熊将军之约,商讨北抗狼蛮之事,结果如何?”

原来相剑自从回到相剑阁后,做了两件大事。第一,广招学徒,授以剑法,光大相剑阁。第二,随时关注北方狼蛮动向,和戍守边关的熊焕老将军随时保持紧密联络。

相剑此刻将一切安排妥当,见到了玄霞,也总算有了个主心骨,长叹一口气道,“玄霞前辈,莫要多了,祸事了!”

玄霞听他语气颇重,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祸事了?”

相剑道,“出大事了,我们去了军营之时,熊大将军、熊大将军已经遭歹人刺杀身亡了!我们无法可想,只能将他的参赞平时抢救过来。”

玄霞手里的酒盏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素日里神机妙算、平静如他,此刻也不由得惊呆了,酒盏已碎,他只好直接拿酒壶,牛饮一番,道,“这,这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镇定了一下,又问道,“三军将士如何?你何以只救回一个参赞。”

相剑道,“三军将士似乎受贼人迷惑,饮食之中被下了迷药。但还好咱们赶得及时,倒是无恙。只有平参赞一人因和贼人起了冲突,身负重伤,我们才把他和熊大将军的尸身带回来了。并与副将几人商议过了。”

玄霞点点头,道,“现场勘查,可有收获。”

相剑道,“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但我听平参赞的意思,倒好像是我杀死了熊大将军。剩下的,事态紧急,我们没来得及看。”

玄霞道,“好吧,活的死的,咱们先看哪一边?”

相剑,“生者为重,咱们先去看看平参赞如何了。”

二人先是进了相剑的房间。只见此时平时正平躺在相剑的床上。只见他紧皱着双眉,嘴里仍然念念有词,不知在呓语着都什么。但听闻他呼吸平稳,显然已无生命危险。

却听他突然一声大呼,从床上惊起,大声道,“将军!将军!”

相剑跨出一步,却被玄霞按住。他走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道,“伙子,身体可有任何不适吗?”

平时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魂不附体。他一扭头,看见了相剑,心情激动,正想一跃而起,却触动了他的伤口,疼得他又重新躺了下来。

相剑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平兄弟,你看看我。那日你所遭遇之人,确实是我吗?你口口声声是我杀害了你家将军,可咱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总该知道,我相剑是不会武功的。”

平时听到了这句话,才总算镇定下来,低声道,“是啊,没错,相剑先生没有武功可我那所碰到的人,到底是谁呢?”

玄霞道,“想必是人皮面具了。黑道上的人精于这些诡谲之事,据我猜想,这应该是一个早已经存在的杀手组织所作所为了。”

却见平时从床上爬下来,在玄霞面前跪了下来,拜了几拜,道,“求前辈替我家将军主持公道!我家将军戎马一生,战功显赫。最后不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却莫名其妙死于一帮亡命徒的手里,晚辈心有不甘!前辈你见多识广,请为晚辈指一条明路!”

玄霞道,“你尽管放心。熊将军之事,人皮面具和杀手组织的事情我都会委托人去查明。但你现在该当如何?何去何从?”

平时抬起头来,忽见一脸茫然,他怔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复仇!”

玄霞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回家吗?”

平时黯然道,“我没有家。”

玄霞看了他半晌,不话。一双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一样。

“行,你先在这歇着。等伤都好了我们再。”

二人出了房间,移步至医房,见熊焕老将军此时平静地躺在医床之上。二人皆是双手合十,拜了一拜,玄霞走上前去,查看四处伤口,道,“胁下有伤,行凶之人这第一剑并没有使出看家功夫。”接着又看到了致命伤,皱眉道,“这两剑是自从背后刺穿的。何家剑法,根本无从得知。”完,让相剑找来两名剑徒,吩咐几句,让他们把尸首送回军营。

“且慢,”玄霞看两名剑徒准备收拾,便又忍不住吩咐道,“相剑,你吩咐他们多找些冰块,护好了老将军的尸身。”

相剑也点点头道,“不错,熊老将军乃是朝中老臣。前辈也常,生平所见之人,平南王之外,只有熊将军一人,可北拒狼蛮。咱们不能护得熊将军周全,至少不能让老将军尸身受到一分一毫的损害。”

“只是”相剑对方才玄霞和平时的对话,仍然有无法理解的地方,道,“您刚才和平参赞的一番对话,我看话里有话。您是什么意思?”

玄霞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道,“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你和熊老将军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和这位平参赞如此熟稔,竟然看不出他就是黄山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