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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会刀子匠

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繁重的华服,令帝牵着菲王后,走出了东宫门口。

他回头望去,一栏栏熟悉的飞檐翘角,不动声色地见证了自己的太子生涯。

十三年储位,就此作别。

也许是这份别样的心情,让二人决定不坐撵了,就这么走着前去正德宫。

路过御花园时,日落正好把天边染成一片紫红色,柔和又迷离。

令帝袖子轻轻一挥,将诸多随从都遣远了些,和菲王后并肩漫步而行。

经历了登基大典一整天的肃穆礼仪,到了此刻才算是松驰了下来。

瞧着四下无人,菲王后偷偷捂了一把肚子,似有难言。

令帝双目温柔,斜过了身子,把脸凑到她的脸前,鼻尖轻触。

“折腾了一整天,都没吃食,饿了吧。”

“没想到,当王后的第一天就要饿肚子。”

“是不是后悔当初嫁给我了?”

“怎么当了帝王,还这么淘气。”

“当了帝王,我就不是你的小淘气了?”

“那小淘气,可能变出吃食来?”

令帝屈身作揖,“谨遵王后娘娘命,为夫这就施法。”

菲王后看着他,碍于礼服太过繁重,这认真行礼的模样显得更加笨重,全然不是方才参典时屏息端庄的样子,她笑得合不拢嘴。

二人的前方有一大片假山,以此作掩护的黄晓刀,目睹着此情此景,忍不住在心里嗤之:

“此刻的宫城之外,定是一片举国欢腾,可谁知初登我河国最高权力巅峰的二人,却在此处打情骂俏,真是眼烦得很!”

要不是他现在正双眼如鹰,死盯着前方,一动不能动,他一定狠狠地朝天翻个白眼。

就在此刻,果然有异响。

距离令帝夫妇背后约二十丈处,湖边草丛里悉悉索索微微一动。

四只尖镖一瞬间破草而出,直冲二人而去。

怪异的是,这四镖并不在空中,而是几乎贴地而行,又快如蛇线。

因为路线太过低平,就算正面也实难发现,何况还是从背处袭来。

此时的令帝正半仰着头,将一手半举空中,要将藏压在袖口的糖块掏出来。

刚要伸出另一手,突感胸前有一阵猛烈气息。**爱奇文学www..……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低头一扫,一把短刀正飞速直刺而来。

同一时间,那只半举着的手,已趁势滑至菲王后的后背,手指稍一用力,二人骤闪至一旁。

那把飞来的短刀掉落于地,发出轻脆的“哐当”一声。

亏得这一闪,四镖全部落空。

一枚嵌入树中,一枚撞于石前,一枚缠于湖苇。

还有一枚,被黄晓刀踩于脚下。

他立刻拾起脚下的镖尾,一个箭步冲向了湖边草丛,果然有一人埋伏于内。那人见状,即刻吞了药,捂胸倒地。

令帝即刻检查了身旁的菲王后,确认她全身安然无恙,只是神色还有些惊恐。

他轻拍她的后背,“有我在,莫怕。”

此时黄晓刀已经回到御前,恭敬行礼后说道:

“陛下,草丛里是一名年轻内官,但刚刚已经服毒自尽了。”

“你是谁?”

“小人是敬事房的内官,黄晓刀。”

“刚才那把短刀,可是你的?”

“正是小人的。”

“那本王要感谢你的及时相救了。”

“小人不敢当,若不是陛下早已发现了暗器来路,刚才就不会往左侧腾挪两步了。”

就在短刀飞来的一瞬间,令帝确实已发现了四镖,因为来得偏右,所以他才抱住菲王后往自己左侧一转。

好险,幸亏暗器走得偏,但也正是这把突如其来的短刀,提醒他低了一下头。

“你救驾有功,本王有赏,你想要什么?”

“小人已年过六十五岁,愿意一辈子在宫中侍候,斗胆向陛下要个敬事房最偏隅的耳房吧。”

“准了。还有,今日之事不可外传,退下吧。”

令帝上前走了两步,捡起了刚才转身时掉落的糖块,轻轻递到了菲王后手里。

“送糖来迟,是为夫的错。”

刚才还惊魂未定的菲王后,看着他这样子,噗哧一声笑了。

……

入夜了,令帝坐于床榻边沿,看着菲王后睡着了。

望着她的脸,他小声自言自语:“现在是我真有些后悔让你嫁给我了,世人只知王室显贵,但今后像这样的凶险之事,只怕并不会少。”

他缓缓起身,猫着脚步,走出了寝殿。

回到御书房,他摆摆手示意身边人都退下。

望着窗外,这位新任帝王的心情有些异样。

傍晚花园遇刺一事已及时封锁了消息,身在帝王家,遇行刺之事倒也不稀奇,只是今天这时机,不太妙,一旦传出去必将打击一直对自己期待深厚的河国子民。

“真是……漫长的一天。”

转过身,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一个轻盈的翻身出了窗外。

今日的月光很是微弱,但足以照亮黑衣人的路。

敬事房最角落的那间耳房,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站在院子里的黄晓刀,端着刚刚磨刀用过的水盆,往花坛里一倾而倒。

见到眼前的黑衣人,黄晓刀连忙见礼,迅速将其迎进了屋里。

回过头,关紧屋门,黄晓刀恭敬说道:

“难为陛下了,此地偏僻,诺大的王宫怕是不太好找吧。”

“你知道我要来?”

摘下脸上的黑面巾,令帝在木桌旁边坐了下来。

黄晓刀一笑,答道:“今日国之重典,行刺是何等大事,陛下自然会亲查。小人斗胆讨了赏,便知小人是有要事专门相告,陛下果然聪慧过人。”

令帝随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把短刀,端详起来。白天,就是它救了自己和菲儿。

这刀颇有些年头了,刀身一片乌黑,哪怕刚刚才打磨过,利刃也丝毫不见半点锋芒,刀柄上的皮线更是已被磨得发白。

光看这粗鄙的外表,恐怕它掉在钱东城的街上,也只会被人一脚踢开。

突然,令帝把短刀竖起,举至面前,距离自己的鼻尖,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他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两次呼吸。

一旁的黄晓刀见状,神情局促不已,他很想伸手拦下可又不敢,无奈也只好紧紧地闭上双眼。

对着那刀尖,令帝深深地一闻,然后赞叹道,

“果然是,雪服刀!哪怕流传千年,虽会失色,但掩盖不住它曾由烫金雪水锻造而成的独特气味。只是我听说,会锻造雪服刀的人早已经失传了,没想到今天本王在你这里见到了。”

黄晓刀点点头,“陛下果然好眼力,噢不,好嗅觉,小人这把刀,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把刀还给了黄晓刀,令帝正色问道:“说说吧,花园行刺的是什么人。”

“启禀陛下,那个内官名为毛平,十岁,平日在御花园修剪培植花草,我河国林州人士,十五岁那年入的宫。”

“你们认识?”

“小人在宫里当了一辈子的刀子匠,他当年刚刚入宫净身那事嘛,正好也是小人经的手,这也不算认识……”

“等等!”

令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发两问,

“你刚说什么,你是刀子匠?!”

“那这把雪服刀,平日是割肉净身用的?!”

“正是正是。”黄晓刀猛烈点头。

“你!!!”

令帝撇了撇嘴,腹中似有一阵翻江倒海。

干咳了几声,他才勉强吐出几个字,

“你,你,你,干得不错。”

黄晓刀还以为令帝是在夸自己手艺好,

“这方面,小人我不是拖大,只要是最近三十年内进宫的内官随便问,凡体验过的都夸小人手艺好,一刀解决,又准又快,也没有后遗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