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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长跪无果

芩桑知道莼寅不会因为此事而有任何的反驳,公主一个人便关系到整个烨国上下百姓的安危,所以她并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哀伤与难受,反倒还要因为被陛下封为莼妃而感到万分的喜悦与骄傲。芩桑知道赫亲王闹过一会,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她方才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她不甘心,她不服输,她总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她不相信,两个朝国一定要联姻才能换来和平与信任。

她不愿看到莼寅此生只能守着冰冷的皇宫与自己的影子度日如年,她甚至还心存侥幸,可以改变皇上的心意。她小跑到了龙恒宫,跪在门口,一直磕头乞求皇上见自己一面,皇上没有见她,易公公也没有出来,只有她一人在那里使劲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守门的公公榀喜心有不忍,迟疑了许久,方才悄悄进去通报了一声。但是他无非进去了一下子,出来之后,也只是继续守夜,不再理会芩桑。

萃琪来劝过一次,她看着芩桑执拗的一张脸,忽而起了怒意:“公主都劝你回去,为何你还要执着呢?很多事情,我们根本就改变不了,你这样下去,只会给公主和自己找麻烦,你明白吗?”

芩桑不肯走,她愤愤说道:“凭什么,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皇宫之中,竟无一丝真情了吗?”萃琪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呵止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以后别说了。”芩桑嘴角轻扬:“你也不希望公主成为妃子,那就不要阻止我。”萃琪见到芩桑如此固执,心中无非轻颤了一丝,便摇摇头走了。

桑帛也来过,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站在不远处,任由她磕头乞求,也丝毫不说一句话。今夜很漫长,当她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天旋地转而晕过去的时候,才感觉这个黑夜彻底结束了。

黑夜寂寥,微风寒入骨髓。

龙恒宫的窗台之下,一个孤独的影子默默站立于此,无声无息,就连空气都死寂般的宁静。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女子身后的男子注意到了窗台上的人影,他方才回身,消失在了那泛白窗纸的背后。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依旧躺在了龙恒宫门口,不过不同的是她额头已包扎好,身上亦多了件披风。她望了望,看见桑帛依旧站在自己的身后,沉默好似一颗松柏。易公公依旧没有出来,守门的公公看见芩桑醒来,无非尴尬一笑,便继续站直了身子。只有那一个自己熟悉的男子,在这个夜里,默默地陪伴着她。

桑帛轻声说道:“皇上的旨意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桦叶宫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她艰难地站起来,几次踉跄,方才走到了桑帛的面前。桑帛连忙扶住了她,她站在他的面前,两人靠得极近,但是芩桑吸进鼻腔的,只有泥土汗水混杂的味道,过去桑帛身上那舒服的香气,早就荡然无存了。芩桑将衣服还给了他,望着朱红栅栏下那个偌大的空地,一片绿油油,却毫无生气。桑帛站在了她身侧,依旧是许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桑帛方才微微叹了口气,道:“若想不透,就别想了吧。”芩桑轻轻一笑,回道:“上次看见你时,公主和赫亲王还是对璧人,如今却要形同陌路了。”她冷笑了一声:“一世荣华,一生执念,一世不能放纵感情,”

桑帛脸色平静,无波无澜:“以前,你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毛孩,几年不见,反倒觉得你像个大人了。细细想来,命运公平,给了你一生荣华富贵,却剥夺了你自由选择爱的能力。开心时也只敢小心翼翼,兴奋时也只敢意犹未尽,不敢放肆造作,这,就是别人口中人上人的生活。”桑帛看了看她,继续说道:“芩桑,我希望你有自由选择爱的能力。”

她笑了笑,说:“念天地之悠悠,悲时俗之迫阨。呵……往者余弗及,来者吾不闻。”她冷笑了一番,而后补充道:“除非,这个世界,没有皇亲贵胄,没有文武百官。”

桑帛没觉得她此话荒唐,他又是沉默,沉默过后便送她回了桦叶宫。

桦叶宫的侍女公公多了很多,大家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莼寅不在,萃琪不在,她想着可能早些去了凤妍宫。桑帛本欲扶着她,带她去了那个看似繁华富贵的宫院,却被芩桑回绝了。桑帛心中忽而颤抖了一番,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如今可是镇军大将军,确实是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芩桑回绝他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军营里无忧无虑,有人照拂的日子。她只觉得膝盖上额头上的疼痛,也已麻木,随着而来的,便是那一丝丝暖意。到凤妍宫门口,她叫桑帛留步,跟他道了句谢谢,便准备回屋。

他淡淡地扯动了下嘴角,说道:“拉桑还在。”他的这句话,莫名抽动了她的心,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斥着难言的苦涩。她匆匆道别,便进了凤妍宫。

锡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宠幸莼妃,芩桑看着莼妃日日坐在房中发呆,心中的忧愁难过慢慢涌了上来,侵占了她的心房。她走到莼妃的身旁,蹲在了其右侧。莼寅摸了摸她的脸蛋,心疼地看着她额头上未结痂的伤,跟她道歉:“难为你了,姐姐没有争取到什么,只能让你跟着受累了,以后不会了。”

芩桑摇摇头说没关系,便继续说道:“余生,我会陪你一起,度过这漫长的时光。我会成长起来,成为这个乱世的一把利器,我会跟你一同守护烨国。”莼寅把芩桑抱在了怀里,莼寅未哭,反倒是芩桑泪流不止。

莼寅成为妃子后,凤妍宫倒是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每一张试图迎合的脸蛋,都让芩桑觉得厌恶十分。许是启蕴将王的缘故,宫中的妃子都对凤妍宫的这位娘娘心生敬畏,以前的嘲弄,现在都巴不得全数收回了。好在,莼妃并未是斤斤计较、心胸狭隘的小人,所以对于前来请安送礼的贵人,都好声好气招待了。

启蕴将王期间也来过,他看见芩桑的时候,显然是有点惊讶的,但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他,瞬间便将所有的异样收回至心中,直直走向了院中石桌前的莼妃娘娘。

芩桑躬身行礼,他亦只是无视而过。莼妃并不待见他,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借口身体抱恙,便让芩桑送走了启蕴将王。

芩桑看着这位风靡棣朝内外数十年的战神,哪怕是断了手臂,哪怕已过花甲之年,依旧威风凛凛,敬畏之意便油然而生了。许是自己太弱小,所以看见这位前辈的时候,难免多了十分的悸动,而这悸动,除了畏惧而生,还有他与生俱来的给人的那一种压迫。这一种压迫,是地位的尊卑贵贱、人的强弱程度所带来的,而芩桑深知,若自己不是个卑贱的下人,或许看见启家大将的时候,还是敢挺直腰杆的。但是现在不行,她还需要磨炼,需要在启蕴面前收敛锋芒,直至真正走向朝堂的那一刻。

她把他送到了门口,给他鞠了个躬,便欲转身离开。

他威严之声而起,呵止住了她的脚步。她心口轻颤了一丝,但还是立马回头,恭敬地行礼,询问将王有何吩咐。他是很久的沉默,她显然看出了他眼里的探视,他是在怀疑她的底细。比起宫中很多人看见她的时候,他的确专业了十分。芩桑不免得在心中对这位将军又多了几分敬佩,他不愧是棣朝百年来难得的奇才。

她对他笑了笑,说道:“将军又何必用这种眼神窥探奴婢呢?”启蕴不屑一笑,说道:“你的确跟她有八分相像,你来到棣宫,想必目的不简单吧。”

她回道:“人总有过去现在和将来,奴婢既然站在了这里,自然只在意自己的将来,又何须在意自己的过去呢?将王武功了得,倒是不会怕我这个小小的奴婢,扰乱了朝堂。”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下人。”他讥笑了一声,并非直面这个问题,而是语气阴沉地说道:“人人都巴不得撇开‘叶“姓入宫,生怕惹祸,你倒好,顶着一张脸,顶着一个姓氏,就敢在棣宫之中生存。”

叶芩桑恭敬地回应道:“姓氏与容貌皆为父母所给,奴婢自然不可违背家族之意,将王误会了。”

“不知是你背后的人太大胆,还是你自己过于鲁莽,才敢在棣宫之中铤而走险。”他寒声一笑:“你的眼神很茫然,在棣宫之中,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是不会如此的。但是现在细细一瞧,你的淡定之中带着十分的阴险。你显然是个聪明人,但是,本将王相信你绝不会让自己的聪明毁了你自己的一生的。”说完,启蕴便冷哼了一声,以示警告,便立马走了。那魁梧的身躯,在宫道上,却好似一座小山一般,驻守着棣宫这座繁华的宫殿。

淋夏曾在清白书中说过,启蕴大将是思瞳值得信赖的人。

如今看来,他对芩桑的印象是不太乐观的。她虽知自己身份卑微,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生来就得低人一等。若按照启蕴所言,她就该卑躬屈膝,就该胆颤心惊,就该战战兢兢么,那这个世界也是够让人寒心的。

萃琪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所有恭敬都不会毫无道理,但她不是,她是看遍所有时代变化和大起大落的人,她在书窖石影之中览尽万年故事,所谓的地位尊崇卑贱,都会随着时代的更替而有所变化。她不愿自己一生都只是个侍女,一辈子只能卑躬屈膝,任人摆布,任主子赏赐,还得徘徊在生死边缘由不得她做主,她绝对不会如此。

一种傲然的想法自心底深处而生,她踏进凤妍宫的脚步,都变得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