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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神人行廊道,聚意成木宫(上)

见众人不言不语,沈轻柔继续分析横跨整座迷雾山脉的宏大棋局,说道:「数十年前,狼山群盗乘着八王之乱迅速崛起,劫掠黑水沿岸州郡,造就了迷雾山一带的落草成风。狼群肆虐,也正是当今天子花费十年光阴谋划禁武令的原由之一。其时狼山之王势力覆盖整个湘东,屡次击败荆州府官军,甚至从桓氏手里夺下了怀湘山。」

她转向宁惜说道:「若非惜惜你的祖父主动请缨,带领一众好手直奔狼山,取其首脑,还不知狼群为祸可至何等地步。那时师父早与天子交好,常为八王之乱中江湖武夫附逆乱军之事苦思对策,宁前辈此举正好给了他们灵感。师父遂建黄庭院,以武人之力战武人,七年之间荡平数十宗门,正法数千位曾为反叛诸王办事,不附真龙的江湖高手。」

沈轻柔微微一笑。「是故又有人认为,宁前辈对狼山的奔袭,也即江湖人士首次为朝廷出力,其实便是禁武令间血流成河的开始。」

宁惜听到此处,瞧了瞧老头子的脸色。只见谢青阳面无表情。

沈轻柔说道:「正道武林讲究不入庙堂,眼见宁前辈因功封侯,许多传统宗门已心生反感,更不喜师父与天子间的亲厚关系,此乃其一。禁武令中宗门被灭,或是被迫缴付武传抄本的武人对黄庭心怀怨恨,此乃其二。此外,就算江湖宗门大多接受了朝廷的定品规矩,甘受约束以求存续,中正官定品不公,唯有大家大族扶持起来的宗派得定上品,在军中朝中安插好手,也令外头江湖多存怨望。诸多因素夹杂,一些从前出力与狼群相抗的江湖人转而期望有人挺身而出,打破局面……」

女子笑了一笑,说道:「是故谢家王家这着棋虽说另有图谋,但把几个世家出身的分院主当作弃子,正好让我顺势行事,与外头江湖修补关系。若有新人才干胜任,我可顾不得院里怪我老是空降要职。」

谢青阳点了点头,说道:「建功立业之难,首当其冲就是守业两字。现今始终是太平盛世,不比昔时。」

宁惜因为怕提起小师叔之事,甚少过问当年禁武令之经过。只知圣旨一出,素与朝廷交好的中原五派随即便宣布改派为院,从针对大派名门的禁武令中抽身而出。其后上代三秀按部就班地扫荡江湖,撇开与关外四派之争,以及最终没打起来的黄山之战,一路未逢重大险阻。

他平时相熟之人若非黄庭门人,就是士族子弟,对外头江湖的了解并不深入。只是那场针对自己的刺杀平息之后,丁萦曾经来见自己,要自己千万小心,勿要仗着修为高深便疏忽大意。

暗部统领其时说道,勿见湖面平静,便不防暗流。不论在内在外,也是如此。

宁惜从中只听出丁大哥言下之意,是指暗杀来自内部,当下平日在院中便留上了神。想不到江南此行,还是被王潼秀算计一着,方知江湖处处凶险。

宁惜不自觉地望向黄梨腰间刀剑。

我们总是看不透这个世间,只须世间仍有这双刀剑,那些恶意又怎会在我们眼前流露无遗呢?正如黄庭城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一众士族争那各地分院之位,每个寒士都盯着总院每年的上品推举……却不会在三公子面前摆上枱面。

他忽然同情起大师姊来。至少他不用对着应伊迩那个疯姑娘,还有许多许多全不通透的人心。

黄梨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一直默然无语,此时忽然说道:「我看这事儿从黄山收容上代狼王遗孤时便开始了。那任浪来自号狼王,却连狼山寒露殿里那张王座也没坐上去过,他那儿子怎就忽然间聚集了一堆狼群,闹出这许多事来?传闻中狼王盗出阳卷叛离之事,未必就真。」

宁惜摇了摇头,说道:「谢琰平了黑山,总不能把数千贼匪一律杀了。往东奔逃之人会泄露机密,自然不能留着,可是西至狼山避祸的马贼呢?等到消息远道而来,谢琰早就稳定境界……事实上她修成阳卷根基的速度奇快无比,连我辈也望尘莫及。如果这也在制定计划之人的算内……」

黄梨静静说道:「那么谢王两氏的所为,非但不是无理手,反而成了一个引我们入湘的陷阱。」她又拍了拍腰间剑柄,说道:「要不惜惜你留在城中看好你的小相好,我与轻柔同去就是。」

宁惜又是摇了摇头。谢青阳听三人争持不休,似乎有点不耐烦。早就不理院务的老人站起身来,说道:「你两个自说去,老三先随我来,我们谈谈那位顾小姐的事。」说罢走出静室。

宁惜自知是大师姊早与老头子提起过此事,出门时不忘回首说道:「二师姊,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安心待在院里就好。」

黄梨哼了一声,欲要说话,宁惜早就去了。

老人带着宁惜走入隔壁禅房。但见房内比起先前静室宽阔得多,一排排木架子上琳琅满目,大小玩物灵器层出不穷,远比任何名门大派山上收藏为多。宁惜小时候常常在此出入,心里一阵暖和,取了一个散财童子木偶把玩,一瞥木偶底部,却见刻着一行极小文字,上书「鬼神无钱不得自在」。

宁惜顿感怪异,放下木偶。

两人沿着两行木架间的狭小道路前行。宁惜见到一道袖珍小门,黑框红扉,很是精致。又有一串以银线穿成的檀木念珠,共有九珠,隐隐可见上有「临、兵、斗、者」等字,想是兵家杀伐重器。当然尚有许多只供赏玩的小玩意,如放在右侧架子最高处的一套五个冷瓷杯,一旁挂着的「雀囚铜笼」字帖,一看便知不含法力,寻常书画而已。

宁惜想起王潼秀那一身名器重宝,叹了口气。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老头子家底不如人,怎能怪我打不过人家?

只是孔雀虽如此想了想,终是少年心性,哪能折了意气。

倘若她多出一身的法宝,自己单以双刀便能一雪前耻,似乎才是真本事。

宁惜可没想过下回再战,自己会像这次般吃上大亏。少年人斗志激昂,法宝不及,修为来凑,修为不及,心气来凑。

士族子弟大多飞扬,孔雀的傲性却是深藏在心。

我是宁怜的弟弟,大师姊和二师姊的师弟。

天下第一宗主人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