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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黄庭城(三)

黄庭城以文庙为中心,四条连接城门的大道划分出东南西北。西城由于直通谢青阳隐居的西山,重要建筑大多于此。其中就有一座黄叶轩,素来是总院办公议事的核心所在,沈轻柔平日睡在轩中的日子,甚至比在西山过夜更多。

宁惜把顾雾月安置在西城客舍之后,约好晚饭时刻,也不等许七巧回来引路,自去黄叶轩寻大师姊。平素黄叶轩的门卫受了严令,不得沈轻柔之命决不开门,唯有许七巧带人进内,则是例外。

也许许七巧就是因此迟迟不来与自己会合。黄叶轩内到底情形如何?一位堂主、一位分院主的空缺固然能让那群家伙争个头破血流,当务之急,却是日前已被证实的黄山客卿叛逃之事。据报「狼王」任浪来携有一份黄庭阳卷抄本出逃,直奔出身之地荆州狼山。为了此事,崆峒等武林门派好快在迷雾山脉一带布下天罗地网。难为宁惜初时还笑诸人捕风捉影,想来要白跑一趟。

然而此刻,随着一处处线索渐渐鲜明起来,就连宁惜也能想通其中脉络。先是谢王两名女子修成部分阳卷神通,再是谢琰以黑山练手,间接为迷雾山脉西端的黑水水路留得一片清净,得以直通狼山。

想到此处,宁惜不禁又暗笑那谢琰莫名现身江上之举。世人总以为这些大族家主定然是七窍玲珑的主儿,实则大士族子弟在庙堂之上,不比地方小门阀或是寒门官员般面临激烈斗争,家中大树遮荫,心计权术高明是不假,可一时得意便忘形,始终难以长久。

宁惜素不在黄庭城内策马,步行到了黄叶轩外。只见大门左侧,站着一位高大魁梧的盲目僧人,手持木棍,面色木然。右侧则是一名佝偻老者,背负长剑,面目慈祥。

白衣人上前抱了抱拳,说道:「盲大师,猿先生,宁惜有事求见大师姊。事情紧急,等不及许堂主引路,还请两位通融一下。」

盲目僧人面无表情,一步不动。

老者却笑道:「小姐早交代过,公子回城后来见小姐,不论时地,定必立时接见,老朽岂敢拦阻。」当下让开身形,笑着拍了拍不动如山的僧人。僧人全无反应,只是微微侧了侧身。

宁惜低声道谢,走进轩内。黄叶轩如同寻常高门宅邸,设计并非极尽华美,讲求的是用料上乘,不言间尽显清流气度。轩中楼阁木栏皆是檀木所制,修缮等当,行过廊道时清香扑鼻,颇有宁静心神之妙。

白衣人来前,早在顾雾月处解下双刀,说是晚饭时再取回,是故一路之上轻如清风,逍遥似仙人。

宁惜正要踏进大门,就见一道人影气冲冲地开门而出,险些与宁惜撞了个正着。宁惜反应甚快,侧过身子,那人打了个踉跄,抬起头来,一脸愕然,说道:「宁惜?你何时回来的?」

宁惜笑道:「早上才回到城里。怎么,李长天没跟你说起吗?」

那人无奈说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向来不留意城里大小传闻,何况以那家伙与我的关系,只怕消息传到了长城之外,我还是不知不觉。」

宁惜笑了笑,忽然对着此人作了一揖,说道:「沿数数州,幸得丁大哥安排暗部护送,宁惜不胜感激。」

那人微微苦笑,说道:「暗部之事全归你大师姊调度,我一个跑腿的有什么可谢的。倒是大小姐为你此行,着实花了许多心力,得知你受伤后,更是茶饭不思,就想加急调动一批好手到江边守着。后来许七巧提出亲自前去,这才作罢。」

他倏地一脸怒容,说道:「神火堂那疯姑娘为了陈永乐留出空缺,竟然亲自列席会议,要捧那个玩毒的当堂主,反倒是玩毒的本人不曾现身。李长天想要私下安排杭州分院主的位置,竟然也不出言反对,我实在气不过,这才出来。我瞧你大师姊早就不满应伊迩,你反正已杀了一个堂主,不差再杀掉一个不义之徒。」

宁惜笑道:「丁大哥若然有心,岂不比那陈永乐好出甚多?」

那人大笑说道:「少提为妙。丁萦生来是劳碌命,办事还算靠谱,却绝不是独当一面的主儿,只怕误了院里大事。」

宁惜欲要再劝,忽听议事厅里传出一声冷笑,说道:「好个王庆之,恃着自家家主了得,小小一个分院主也配与我讲道理?你那小姑姑把三公子捅了个对穿,在沈轻柔眼中你也能是好人?不如就地火化了事!」

宁惜叹了口气,向丁萦点了点头,推门进内。

议事厅并不如外人想象般广大恢宏——毕竟得以被沈轻柔邀来议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一张共有十二个座位的玄木长桌,主位留予谢青阳,左侧首位,右侧二位都空出,分别为黄梨和宁惜的坐位,虽然三人极少与会,轩里还是认真擦净椅上灰尘。

敬陪末座的是三位战战兢兢的分院主,都是宁惜这一路上谈过话的人物。宁惜当时挑不出他们的大毛病,想来大师姊疑心虽重,不至于过分为难三人。只是其中一位面色惨白的年轻人,王庆之,出身宗族竟然是琅琊王氏的那个王氏?宁惜临行前没仔细读过众人卷宗,只对其时在外名声不佳的西门宜注目较多,还真没留意此人底细。

至于方才出声之人,自然就是在江湖上比西门宜更为臭名远播的神火堂主了。传闻她曾经活活烤熟管不住眼睛的府上仆役,撕碎喂给所住岛上的飞禽走兽……宁惜听过比这更荒诞十倍的传言,不得不提,却确实符合宁惜对此人的印象。

宁惜望向她身在的一侧。

「明焰」应伊迩盘腿坐在烛台旁边的窗框上,红袍艳如阳火,一头黑发长及腰间,懒懒地披在女子背后。女子确是长得很美……给人的感觉却比谢琰来得更为危险,不纯然是攻击性,眸子像是一双跃动不休的星火。

她令宁惜想起年少时的叶想容这点,似乎比起女子本人可怕之处,更让宁惜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