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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邙山守制

在洛阳内城皇宫里,一位内侍在通报之后,从容步入含章殿东暖阁。皇帝司马炎跽坐于案几之前,正在认真地看着一份奏表,内侍低着头,轻轻走上前来,跪在阶下。

(注:跽【jì】,两膝着地,小腿贴地,臀部坐在小腿及脚跟上。)

司马炎没有抬头,淡淡的问道:“司徒石公病势如何?”

内侍回道:“小奴听太医说,司徒已是膏肓之疾,恐命在旦夕之间。”

司马炎略怔了一怔,摆摆手,说:“下去吧。嗯,宣张华来见朕。”

内侍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两日之后,司徒石苞溘然长逝。

司马炎随即下诏,于式乾殿内为石苞举哀,赐钱三十万,布百匹,朝服一具,及东园秘器,葬仪完全依照前司空陈泰的规格。

(注:东园秘器,是指皇室、显宦死后用的棺材)

(注:司空,古代官名,西周始置,最初是负责掌管水利、营建等事务。晋代的司空,地位特高,但往往作为权臣的加官,相当于一种荣誉称号。)

王济和孙铄来吊唁的时候,石统正陪着太尉何曾、扶风王司马骏等一干朝贵在灵堂拜祭,石苞镇守扬州时,孙铄做过掾属,所以石崇认得他,看见孙铄走过来了,石崇忙迎上去,拱手道:“尚书郎,久违。”

孙铄还以一揖,说:“季伦,节哀,”又指了一下身边的王济,“这位是中书郎王武子,王安东的长公子。季伦,可否借一步说话?”

石崇应了一声,三人走到院子边上一僻静处。孙铄说道:“我等司徒故吏,打算在京城和寿春两地设堂祭奠,寿春由安东王公主持,京城由武子主持,不知贤昆仲意下如何?”

石崇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父有遗命,葬仪从简,不听亲戚故吏设祭。还得相烦二位,转告王安东及诸人,家父乃豁达之人,不必拘于俗礼。”

孙铄感叹了一番,三人又略事寒暄,便去灵堂祭拜了一回。

三日之后即送葬。按照司马炎的命令,以大将的规格,给葬礼派去了全副武装的军士,手持大将出征时,作为前驱的旗帜、节钺、伞盖,以及追锋车,再加上乐人鼓吹,一大早都到了司徒府门前。送葬队伍绕城的时候,司马炎的车驾停在东掖门外,目送人群远去。

(注:追锋车,古代一种轻便的驿车,因车行疾速,故名追锋车,亦称锋车。)

石苞的墓穴选在洛阳城西北的邙山边上。这一带比较荒凉,一路上尽是芦苇、荆棘和不知名的杂草,光秃秃的,散发着早春的寒光。石崇倒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一路上的景致,若有所思。等到安葬祭奠结束,众人返回城里,已是夜晚时分,好在有帮工者已准备好了流水席,饥肠辘辘的送葬者们随即饱餐一顿,然后散去。

在北屋的灵堂上,跪在一边的石崇忽然很认真地对两位兄长说:“我想在阿父坟墓旁边盖一间茅草屋,守三年之孝。”

石统大吃一惊,忙道:“这万万使不得。季伦,你在兄弟之中,最为年幼,也最得父母钟爱,你孤身一人住在荒山野岭,衣食俱乏,如果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给老父交代?”

石乔亦觉不妥,从旁劝阻。

石崇却非常坚持:“我今天已经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沿途的状况,虽然荒凉,仍然有些人烟。那些人可以在那里生活,我谅也不至于有衣食之忧。就是因为父亲对我关爱备至,我思前想后,惟有此举方可报答于万一。再说,我年纪最轻,家中事务可托于两位兄长处理;我可趁此机会,锻炼意志,磨练性情,或可一展鸿鹄之志。”

石统依然坚决反对,他说:“茅草之庐,冬天不能御寒,夏天不能避暑,你一介贵胄,岂能耐此折磨?再说你母亲朱氏夫人,一定不会同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

石崇仿佛早有预料,他说:“阿母和家室,我去说服她们,守制之事,我已经决定要做了。”

石统只是不同意。就在僵持之际,石季鹰插嘴道:“小奴倒有一计……”

石统、石乔和石崇都回过头,齐刷刷地看着石季鹰。石季鹰拱拱手,不慌不忙地说:“季伦公子想要庐于司徒大人墓侧,以守三年之制;此乃人伦之大义,小奴为公子贺。不过茅庐之性,的确不耐寒暑,诚如弘绪公子所言。小人愚见,公子可守三年之孝,却不必庐于墓侧。距大人之墓二三里许,有一荒村,村中有废弃村舍,可稍加修葺,便宜居住,此其一;小奴愿随小公子守制,一则以资照料,可解弘绪公子与太夫人之忧,二则亦以此报答司徒大人看顾之恩,此其二。愿三位公子思量。”

气氛一时陷于沉默,石统怔怔地看着两位兄弟,摆摆手,说道:“如此也好。”

石崇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对着石季鹰一揖。石季鹰连忙还礼,然后随即站起一个转身,走向前去,检查一下蜡烛和香案。

次日一早,石季鹰带了两个小僮,带着干粮,骑了马,奔邙山去了。一直过了晌午才回来,一回来就直奔北屋。屋子已经收拾过了,布置的像个家庙,简洁而显得肃穆。石统侧身跪在香案的边上,石季鹰踅过去跪下,说道:“找着了一处村舍,院子不大,收拾一下,补补屋顶就可以住了。那个村子叫高村,在邙山里边,原来有十来户人家,现在只有六七户了。”

石统点点头,说:“那你明天就去雇几个匠人收拾去吧,钱我支给你。”

石季鹰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也就半个月的光景,石季鹰回来说收拾好了。石统亲自跑去看了一圈,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石崇安顿好妻小,牵了一匹马,驮了两箱书。石季鹰的马则驮着米、面杂物,两个人就奔邙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