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自己与刘文秀的感情已经不错,但眼下,刘文秀入川时间越来越近。
敏感多思的人容易心情郁结早死,自己需要时刻为他化解他内心的郁闷,为对方排除心里的压力,拯救他,提高他的寿命。
历史上,刘文秀在两年后就因为被李定国猜忌就郁郁而终,如此快速病死,想来前期的郁闷心结应该积累很久。
即使自己化解了李定国的矛盾,留在前线,只怕也活不了几年。
所以得要找个法子帮他释放心中的郁结!
思绪至此,计上心头,大笑道:
“老师,今日还早,不如我们去爬大尖山吧?”
刘文秀啊了一声,很是奇怪的望着朱慈煊。
朱慈煊不待他劝阻,续道:
“学生昔日读杜甫的诗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心中便向往在山顶俯瞰天下的意境,今日还请老师成全。”
刘文秀脸色转喜,点了点头。
反倒是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沫显亮吓了一跳,连忙阻拦:
“殿下,万万不可,若是让陛下知道,只怕以后都不许出来了。”
刘文秀见此也摇了摇头,劝道:“殿下,这山上人烟稀少,常有野兽出没,可危险得很。”
“有老师和杨护卫在,还怕什么野兽?”朱慈煊指着旁边的杨额和刘文秀,呵呵一笑,又对沫显亮道:
“我们都不说出去,父皇和老师怎会知道?”
他如今和蜀王亲近,父皇和沫天波开心都来不及,哪会阻止?
“我自然不会说,”沫显亮嘟了嘟嘴巴,哼了一声。
“那就走吧,”朱慈煊也不待刘文秀说话,径直拉起沫显亮手,往外走去。
刘文秀没有劝阻,招呼几个亲信护卫跟了上去。
十多人行了半刻钟,便到了大尖山的脚下。
朱慈煊前世喜欢爬山,但二世为人,数月来却是头一次有机会登山,此时见前面山路蜿蜒而上,四周松林葱葱,布满了杜鹃花和各种花草,心里说不出的欢畅痛快。
他高呼一声,朝沫显亮道:“阿亮兄弟,我们来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山顶。”
话音一落,也不待对方应答,便抢先跑了上去。
“师兄等等,”沫显亮后大声喊着,不得不拔腿紧跟。
原来为了朱慈煊的安全,众人事先约定好了称呼,沫显亮与朱慈煊同拜了好几个老师,叫师兄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刘文秀却是扮作朱慈煊的私塾老师,旁边护卫是家丁打扮。
刘文秀见两个小孩先跑一步,淡淡一笑,将手中扇子一折,朝左右道:“你们几个一前一后,可不要让两位公子有任何差池。”
左右护卫应声后,便如风得将朱慈煊和沫显亮护在中间。
他们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朱慈煊有个闪失。
朱慈煊却丝毫不担心,只管放开脚步往山上跑。
沫显亮虽然是富家公子出身,脚力却是丝毫不逊色他,竟然没有被他拉下许多。
他一路上跑跑歇歇,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爬到了三尖山其中的一座小山峰上。
这山峰上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有几颗大树,树叶茂盛挡住了烈阳和大风,庇护着几颗小树。
他跑到大树绿荫下停了下来,驻足远眺,见整个昆明城都在自己脚下,整个人不由得意气风发,回想起自己的身份,耳边不禁回荡起前世听过的一首歌曲:
“大地在我脚下,
国计掌于手中
哪个再敢多说话….”
正陶醉其中,忽然耳边听到刘文秀的声音:
“公子,今日就到这里吧。”
朱慈煊收回心神,回首见刘文秀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笑道:
“好呀,老师,那我们就在这里欣赏欣赏山下的风景吧。”
“好,”刘文秀走上前来,与朱慈煊并肩而站,俯瞰着山下的昆明城。
“啊,啊,啊….”
突然,山间回荡起一道道响亮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飞鸟出笼的畅快,也带着苦闷无力的压抑,引得刘文秀、沫显亮等人侧目相望。
“公子?怎么了?”
原来发出这数声呐喊的正是朱慈煊。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呐喊,
他自二世为人以来,一直胆战心惊;加上宫中内廷被马吉翔控制,言行举止都是小心翼翼,心中早已经集聚了无数怨气。
此时到了山间,便趁机发泄出来,释放释放自己内心的压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
他想将这解压的法子教给刘文秀。
果然,刘文秀见他无故高声呐喊,大为吃惊,便询问起来。
朱慈煊笑道:“老师,这是一位仙人教学生解除压力的法子,说,如果每日一喊,可以延年益寿。”
朱慈煊料定刘文秀知道‘仙人给自己托梦传授大明广播体操事情’,因此并不突兀。
果然刘文秀并未追问仙人来历,只是奇怪问道:“公子年纪轻轻,心中有何烦恼压力?”
“自然有的,”朱慈煊呵呵一笑,沉思道:“如今我大明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秦王觊觎皇权,可谓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说着,指了指山下的昆明,苦笑道:“就是这偌大的昆明城中,还有官员在勾心斗角,祸乱朝纲。学生身为一国储君,岂能不担忧?”
“公子年纪轻轻,就明白这些,真是大明之福,”
刘文秀笑了笑,指了指头上的大树和旁边的小树,笑道:
“对于公子来说,公子的父亲就是这大树,而公子自己就是树下的这些小树;就算有大风大雨,自然有大树挡风遮雨,而小树每日应该做的就是吸收这天地间的灵气,待大树老去之前,长成新的苍天大树,庇护新的小树。”
“那学生这颗小树苗以后就托庇老师这颗苍天大树的庇佑了,”朱慈煊躬身朝刘文秀拜谢。
刘文秀连忙扶起道:“公子此言,老师愧不敢当。老师只盼以后能为我大明鞠躬尽瘁,一展老师平生之才。”
朱慈煊望着周边大树,笑道:“学生只盼望老师这颗大树能一直郁郁葱葱的,好让学生可以多点时间吸收这天地灵气。”
刘文秀听了一怔,不明白朱慈煊的意思。
朱慈煊又笑道:“其实那为仙人传授学生这法子,并不是给学生用的,而是托学生送给老师的。”
“什么?”刘文秀更加吃惊。
朱慈煊问道:“老师,刚才学生所说的这些忧虑,难道老师没有吗?”
刘文秀朝天抱拳道:“老师深受陛下厚爱,担任枢要职务,为陛下分忧,乃是老师的指责所在,也是老师的荣幸。”
朱慈煊模仿仙人话语,道:“职责也好,荣幸也罢,这些压力和烦恼,若是一直压在心里,时间久了就会病魔缠身,到时候,老师就算有心庇护学生,只怕也是无力了。”
刘文秀叹息道:“老师若能像武侯那样,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为师的心愿,也是为师的幸运。”
朱慈煊却叹了口气,惋惜道:“若是武侯能活得跟司马懿那般久,那蜀汉的百姓兴许就是另外一番命运了。”
刘文秀脸色一变,嗯了一声,没有辩解。
朱慈煊继续说下去:
“那位仙人说,老师一心为国,凡事都想着顾全大局,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与人吐露心声。”
这些话说到了刘文秀的心坎里,他没有辩驳,只是问道:“公子,那仙人还说了什么?”
朱慈煊续道:“那仙人说,如此久了,心里便容易有慢疾,难以长寿。”
刘文秀听了也不气恼,脸上苦笑几声,点了点头,道:
“老师多愁善感,非长寿之人,只希望入土前,能看到我大好山河重归大明,如此便死不瞑目了。”
朱慈煊笑道:“老师只需有烦闷之时,依着仙人的法子,到山上大声呐喊,便能延长十多年寿命,如此,老师的愿望自然可以实现。”
“是吗?”刘文秀半信半疑道。
朱慈煊笑道:“此地偏僻,四处无人,老师不妨试试。”
刘文秀啊了一声,没有拒绝。
啊,啊,啊….
刘文秀本来只想呐喊数声,以免辜负了朱慈煊的一番好意;
不料,呐喊了几下之后,
便再也停不下来,
昔日往事渐渐浮上心头,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维护义兄弟关系的处处忍让,
想起了自己在战事上的处处受制,
想起了自己保宁之战后被孙可望的夺权…..
这一切都令他愤怒怨恨,
但他都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现得风轻云淡,
…..
当不再压制之时,
呐喊之声如火山般喷发出来!
声震山谷,久久回档左右。
沫显亮听得满脸骇然,
朱慈煊却是一脸笑呵呵的,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谢谢,谢谢公子,”刘文秀呐喊了许久后,终于停了下来,哈哈大笑,拉朝朱慈煊大声道谢。
朱慈煊笑道:“可不用谢我,老师要谢就谢自己。是老师一番忠心,那仙人才肯托梦的。”
刘文秀再没有细问,而是低声提醒朱慈煊:“明日是晋王为公子授课,倘若晋王问起今日之事,你如实告知便是。”
朱慈煊一惊,不明白刘文秀为何突然说这些。
又听到刘文秀续道:
“如果晋王问起前因后果,公子就说我刘文秀
愤恨自己面对中原沦丧却无能威力;
愤恨建奴威逼利诱下,汉人都忙着打汉人,却不愿众志成城,共同对外;
愤恨我大明内部纷争猜忌。”
朱慈煊假装不明白,问道:“老师说,君子之交当光明磊落,老师何必如此?学生觉得晋王老师可不会追问这小事情。”
“晋王自然不会,”刘文秀微微颔首道:“但晋王耳软,只怕经不得旁边人的游说。再说怀璧其罪,呵呵,公子见识渊博,总该听过怀璧其罪的故事。”
这个故事,朱慈煊大致听说过,大意就是当一个人身上拥有财宝的时候,自然会有引起他人的觊觎。
朱慈煊是一国储君,刘文秀是一字并肩王,两人在一起大声呐喊,弄出如此大动静,自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