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提出要学《资治通鉴》,除了装逼之外,也是自己内心深处真想学点帝王之术。
司马光为人虽然陈旧迂腐,但其编纂《资治通鉴》却极为不凡。这本书,对内容选择有严格的准入门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的内容。像屈原、李白这样文化史上著名的人物都没有出现在书中,因为他认为对政治没有助益的人和事就不写。所以《资治通鉴》都被称为是“皇帝教科书”。
“殿下所说不无道理,”
沐天波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却摇了摇头道:“但这可不合圣人的规矩。”
接着慢条斯理道:“《大学》,入德之门也,里面有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三条,还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个条目。通过学习,可以使太子殿下明了德行的重要,明了如何修身,明了为君要仁,明了治民要亲爱人民。。。。。“
朱慈煊前世就不喜欢听这种絮絮叨叨的课程,此时听着听着渐渐头大起来,刚刚被打断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但亲近沐天波直接关系到他能否完成自己的第一个战略目标‘化解李定国和刘文秀的矛盾’,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所以神海中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他从困意中拉了回来。
神海交战不过瞬间,朱慈煊就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不行,不能再听下去了,否则自己定然露陷不可。自己要展现自己天赋之姿,得出奇制胜才行。”
当即鼓起勇气打断了沐天波的絮絮叨叨,低声道:
“老师,学生斗胆有一言,不知可不可讲?”
沐天波脸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温和道:“殿下有话请讲。”
朱慈煊作揖道:“老师适才所言,乃是圣人之语,自然不会有错。学生若能精通太学,自然将来可成为一代大儒,在太平盛世可以育人道德,也是大功一件。”
接着加重了语气,重重叹息道:“但学生只怕没有这个福气。”
沐天波轻轻嗯了一下,目光中多了份期待。
朱慈煊见沐天波听得颇为认真,心中更加断定他对这四书五经也不感冒,只是碍于世俗规矩,不得不照做而已,于是继续说道:
“请问老师,自古帝王有谁学习四书五经成为明君的?”
沐天波想了一会儿,才道:“汉朝的文帝景帝,宋朝仁宗皇帝,我朝的孝宗皇帝皆是饱读儒家经典,之后成为一代明君。”
“不会吧,文帝景帝似乎是道家之术才对,看来黔国公的经文水平也普通得很,”
朱慈煊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继续装逼道:
“老师所言不差,汉朝的文帝景帝和本朝的孝宗皇帝的确是一代明君,值得君王效仿。”
说到这里,口气一转,惋惜道:“可惜不过守成之君罢了。”
沐天波眼睛一亮,追问道:“依殿下看来,眼下的局势,身为君王该学什么?”
朱慈煊能理解到沐天波眼中流露出来的期盼,毕竟包括父皇在内的朱家子孙表现实在平庸,哪有半点复兴大明的征兆。
于是挺胸昂然道:“学生觉得需学天下霸道之术才行。”
“天下霸道之术?”
沐天波淡淡一笑,惊道:“自古以来的太子太傅,可从来没有教太子霸道之术的。”
朱慈煊理直气壮应道:“因为自古以来的太子都是守江山,而不是夺江山。要夺回大明江山,非成为创业之君不可。”
沐天波先前平静如水的脸色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波涛巨浪。
毕竟朝代中断,最好的便是中兴了。沐天波的内心也就是希望南明朝能顶住满清攻击,能够混个南北而治,达成如晋朝和宋朝那样便是太祖开眼了。
朱慈煊心中猜着沐天波的心思,继续装逼:
“学生曾听先师讲过,君主有创业、守成、陵夷、中兴、乱亡五类。创业之君,如汉高祖、汉光武、隋文帝、唐太宗等;守成之君,如汉文帝和汉景帝等;中兴之君,如汉宣帝等。”
沐天波连连点头,问道:“以殿下认为,本朝君王谁可谓创业之君,谁可为中兴之君?”
朱慈煊见沐天波饶有兴趣与自己讨论,慨然道:“太祖驱逐元人,恢复中原;成祖北击蒙古,扩疆土之功,皆可为创业之君。
孝宗皇帝任用贤臣,轻摇减免赋税,国家得以重新安定,视为中兴之君。”
沐天波连连点头,对朱慈煊的答案颇为满意。
朱慈煊暗暗得意,侧首低吸了口气,一改先前慷慨激昂之态,酝酿起悲痛心情,喃喃自语道:“如今中原在建奴手中,已经足足有十多载,和昔日的蒙元无异。若要驱逐建奴,恢复中原,得学太祖才行。”
沐天波脸色闪过一道难以掩饰的激动,抓住朱慈煊的手,道:“殿下有此大志,真是苍天有眼,我大明振兴有望了。”
朱慈煊望着沐天波的激动,心中大喜:“看来装逼成功了。真是老天开眼,幸好自己的老师是看透官场风云、权力交替的沐天波,若是换作其他人,自己这番言论,非要被视为忤逆不可。”
“殿下今日之言,真是道出了老师心中想说的,”
沐天波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大学》仍在一边,道:“老师也觉得四书五经没什么用,老师我学了十年四书五经,西南治理的还是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
顿了顿,又拿起了书,神色有点尴尬,解释道:“殿下且等等,今日先学太学,明日我去禀报陛下,让陛下定夺好了。”
“老师这么认为,那便行了。”
朱慈煊抢过沐天波手中的《大学》,朗声道:“不用明日,今日便可,老师请待会儿,学生这就去问过父皇,顺便去借父皇手上的《资治通鉴》来。”
沐天波又是一惊,朱慈煊朝他行了一礼,在他的满脸愕然中,出了文华殿门。
若是强势皇帝,太子吃饱了敢做这事,只怕轻则重罚,重则储君之位危险。但永历这个皇帝,除了孝道坚持固执,其它方面没啥原则,平易近人的一塌糊涂。
更为重要的是,他要给沐天波一个印象,
自己一旦认为对的事情便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不会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可是创业之君的共同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