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很快回过神来,起身疾步上前朝中年人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学生朱慈煊拜见老师。”
他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朱由榔和旁人都不及相劝。
沐天波脸色大惊,先反应过来,忙扶起朱慈煊,躬身回礼道:“沐天波一介臣子,如何担得起殿下的大礼。”
朱慈煊昂首正色道:“学生是行弟子拜师之礼,乃是天道伦常,天经地义。”
“对对对,”
朱由榔先前尴尬的脸色缓和下来,笑道:“师徒第一次见面,乃是行拜师之礼,这一拜乃是天道礼数,黔国公受之无愧。”
“那微臣就却之不恭,受了太子殿下这拜师之礼了。”沫天波爽朗笑了几声。
“真是礼多人不怪,”
朱慈煊心中暗暗庆幸,又捧起一杯茶送到沫天波手边,毕恭毕敬道:“老师,请喝茶。”
沫天波喝了茶,算是完成了拜师。
其实太子拜师礼节极为复杂,唐通典中有专门记载。但如今乱世之秋,也搞不起那排场,一切从简。
沐天波是实务之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遂拉起朱慈煊手向他介绍了他旁边的小男孩,也就是他的小儿子沐忠亮。
沫忠亮欲先行礼,朱慈煊却抢先一步,拉住他手,喊道:“你就是阿亮呀,听母后说,老师会给我找个兄弟,就是你了。”
沫忠亮一怔,显然朱慈煊对他的热情超出他预期,一下子不知如何应答。
沐天波正色道:“殿下,阿亮只是来作你的陪读,如何以兄弟相称?”
朱慈煊笑道:“父皇私下都称呼老师为大哥,我跟阿亮兄弟相称又有何妨?”
沐天波脸色动容,朝朱由榔道:“陛下厚爱,微臣愧不敢当。”
“沐兄不必客气,”
朱由榔抓住沫天波手,笑道:“沫家先祖沐英可是太祖皇帝的义子,若是追根溯源,朱家和沐家本是一家,你我日后便以兄弟相称,煊儿和阿亮自然也应该以兄弟称呼。”
沐天波脸色骤然严肃起来,抱拳朝天躬身一拜,又朝向朱由榔,朗声道:
“承蒙太祖之恩,沫家得以为大明守护西南,世袭黔国公的称号。
微臣自从继任开始,每日战战兢兢,不敢忘了这三字,怕辱没了先人。若是陛下不弃,还请陛下称呼微臣为黔国公,微臣感激不尽。”
朱由榔脸上神色复杂,又是惊讶,又是钦佩,又带着一丝不解,颔首道:“黔国公这三个字,的确有着非凡意义,朕适才是莽撞了。”
朱慈煊见沐天波说到黔国公三个字,脸上带着无限崇敬,心道:
“原来在沐天波心中,如此看重黔国公三个字。
是呀,这是他祖先的荣耀,也是他沫家得以荣耀的万世之本,尤其在西南之地,黔国公三个字甚至比皇帝还要管用。
近三百年的耳濡目染,黔国公三个字的确已经意义非凡。”
朱慈煊脑海中飞快得运转着:
沐天波将黔国公三个字看得比太子太傅还重,兴许比自己的父皇朱由榔还重。
他内心深处的骄傲,应该是祖先的荣耀。
而要维系这份荣耀,就必须振兴大明。
大明不在,祖先的荣耀就不在。
因此谁能给他振兴大明的希望,在他心中便是值得效忠的君王。
自己要抓住他的心,
需展现出自己君王的天赋,让他感觉到只有自己才有希望振兴大明。
朱慈煊正想着,
又听到沐天波道:“殿下既然喊微臣一声老师,微臣便要尽老师的指责,倘若殿下顽劣,微臣严肃失态之处,还请陛下和殿下多多包涵。”
朱由榔笑道:“严师出高徒,太子的学业就劳烦黔国公了。”
又拉下脸对朱慈煊道:“从今日开始,你得谨遵老师教诲,不得有任何违逆之为。”
朱慈煊躬身道:“父皇放心,孩儿一定谨记你的教诲。”
朱由榔大手一挥,笑道:“黔国公,煊儿,朕为你们准备了一间偏僻之所,专为黔国公授课之用。”
说完引着两人缓步向前。
朱慈煊跟着朱由榔来到东边一间最偏僻之地,见上面挂着一块崭新牌子,
牌子上面写着‘文华殿’三个大字。
“这,”朱慈煊惊道:“父皇,这不是你休憩之地吗?”
原来这本是贡院总裁休憩之处,最是安静、舒适。后来朱由榔等入住后,便成为了他的休憩之地。
“朕能跟你母后在一起,便是最好的休憩之地,”
朱由榔不以为然笑了笑,脸色忽的严厉起来,朝朱慈煊道:
“这文华殿如今不可能如紫禁城那般庄重讲究,但有了这名字,希望你如历代太子那般认真学习,成为一代明君。“
朱慈煊立刻恭恭敬敬应道:“父皇苦心,孩儿明白,请父皇放心,孩儿一定认真完成学业。“
“好,好,好,“
朱由榔很是开心,朝沫天波道:”黔国公,那朕就不叨扰你授课了。”
说完,转身离开。
朱慈煊和沐天波父子目送父皇朱由榔离开,这才踏入文华殿中。
文华殿中,不知为何,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沐天波神色严肃起来,板起了脸。沫显亮显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朱慈煊一看情形,立刻收起心,一副毕恭毕敬好学生模样,静听老师教诲。
沐天波轻轻咳了数声,询问道:“殿下以前的老师是吴大学士,想必已经教了不少?”
朱慈煊回应:“吴太傅教了许多,已经教了大学、论语和孟子。”
这套学习理论始于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在编排次序上,首列《大学》,次列《论语》和《孟子》,最后列《中庸》。他的意图是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微妙之处。
沐天波点了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大学》,笑道:“殿下虽然已经学过四书,但隔着已经有些时日,为师便从大学开始教。”
朱慈煊心想:
“呵呵,装逼的时刻到了。这个沫天波可不是腐儒,非得要学什么四书五经。他可是云贵地区的王者,又经历了云贵地区的十多年战乱,思想定然极为务实,加之身怀振兴大明志向,应能与自己的装逼言论产生共鸣。”
于是躬身道:“老师,如今生逢乱世,学生想以历史为镜,学些乱世平天下,盛世治天下的帝王之术。”
沐天波平静如水的脸色泛起了几道涟漪,嗯了一声。
朱慈煊续道:“老师,还请老师给学生讲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好学点治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