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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以退为进

大安国大行令,唐家大少爷唐守业,带着圣旨到了望东城,他本欲向唐守仁宣旨,但不成想,唐守仁竟然跑到鹤郎山去了。

“父亲,要不要派人把慈念给叫回来?毕竟陛下命他为平虏将军,他不在望东城坐镇,怕陛下会怪罪,也怕那宋家弹劾。”

唐老爷子喝了口茶水,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让慈念在鹤郎山待着吧,遣人把消息传过去就行。”

“这。”

唐老爷子瞥了唐守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在昭阳这么多年,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这大行令是怎么做的。”

唐守业虽然位在九卿,掌典客,尊为大行令,但在唐老爷子面前可是丝毫不敢端着官架子,被一顿臭骂也只得挨着。

唐老爷子说道:“陛下命慈念为平虏将军,是真的希望他指挥平乱吗?那只是给我们唐家一个面子,其意在拉拢。”

“拉拢?”

唐守业有些不解,建业帝没必要因为一帮乱匪就来拉拢唐家啊。

“如今朝野上下唯柳安宋家一家独大,陛下自然需要扶持一股新的力量,以此来牵制宋家,达到制衡的作用,所以才会向我们唐家抛橄榄枝。”

这么一说唐守业便明白了,原来建业帝希望宋唐两家,两虎相争,他好坐收其利。

“可是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唐家,而不是董韩两家?”

这话音刚落,唐守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陛下是担心东北军?”

唐老爷子点了点头,肯定了唐守业脑海里那个骇人的想法,缓缓说道。

“当初正是因为你脑子活泛,对时局的变化敏锐,才让你去的昭阳,我看这几年,你在昭阳待得已经安逸的忘记为什么让你去昭阳了。等这边的事结束了,你就推了大行令回来吧。”

“父亲。”

唐守业自是不愿,他在昭阳那是耀武扬威般的猛虎,回到唐家可就成了夹着尾巴的狗了,于是哀求道。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既然唐老爷子这么说了,这事便也就定了,根本不容的唐守业争辩什么。唐守业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蔫儿了。

看着有些落寞的唐守业,唐老爷子问道:“行思,你可知道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守业?”

“守住家业?”

唐守业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个回答肯定是不对的。

“愚钝。释教有云,业之果报,乃因果循环之理。叫你守业,就是希望你能守住因,这样才不会招致恶果。就如同你的字号一般,三思而后行。”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为什么让你从昭阳回来?这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一头急于树立威信,饥肠辘辘择人而噬的猛虎。”

“可是陛下他不是要拉拢,哦,孩儿明白了。”

唐守业一下子明白过来,建业帝拉拢唐家,是因为需要唐家来牵制东北军,可是东北军一旦让建业帝安下心来,到时唐家便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打击对象。

俗话说的好,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唐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唐家的未来可是在你的手里握着呢,几百口子人的身家性命,可不能马虎了。”

看着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唐老爷子,唐守业也未再多说什么,便告退了。

等到听不到脚步声了,唐老爷子才喃喃自语道:“朝廷这块烫嘴的山药,我唐家可咽不下去,还是在这乡野里吃点热馍馍来的舒坦些。”

——————千板坡——————

此时在东北军的大营里,王世翀正和从昭阳远道而来的林辉,林刺史,密谈着。

“林刺史不辞劳苦远道而来,真是令王某佩服。”

“王将军过誉了,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哎,林刺史何必谦虚,我听闻北野郡的乱匪可是闹得很凶,林刺史能毫发无损的到我这大营来,想必也是费了不少的周折吧。”

林辉表面上客气的笑了笑,但在心中暗骂,这粗鄙的野夫,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竟然先威胁上了自己。

“哪里,这一路上多亏了柳安宋家的庇护,才免受这皮肉之苦,回时自然也少不了再麻烦,当真是令下官感到惭愧啊。”

王世翀眼睛眯了起来,他本想敲打一下林辉的,告诉他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说话客气点,不然就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乱匪的手里。

可是这林辉立马就抬出了柳安宋家,这不禁让王世翀思量起来,这林辉到底是何来历,宋家竟会一路护送他至此。

“林刺史可真是好生的威风,竟由四大世家之一的宋家一路护送。”

“王将军抬杀林某人了,下官也只是沾了陛下的恩泽,不然又何德何能享受此番待遇呢。”

王世翀可没心思再跟林辉说着这些客套话,你来我往的虚与委蛇简直好没意思,便直接切入正题。

“林刺史不辞劳苦来我东北军中所为何事啊?”

听着王世翀的这句话,林辉的心中极为轻蔑,这王世翀真不愧是条老狗,时时刻刻都不忘了宣示自己的地盘。

“听闻北野郡的乱匪中有行伍出身。”

王世翀故作夸张的惊呼道:“陛下怀疑我?”

“王将军对这北野郡的局势怎么看?”

林辉并没有继续回答王世翀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北野郡的局势。

“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那如果再加上东北军呢?”

“林刺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我高高挂起,谁也不帮。他日我在刀下,谁肯帮我?”

王世翀心思转的极快,又怎么会听不到林辉说的意思呢,但他也是没有想到,这堂堂刺史,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撺掇自己帮着乱匪谋反。

“哼,林刺史,你这是谁的说客?”

“下官是刺史,我想王将军应该能明白我是谁的说客。”

刺史是由丞相选派出来的,职权和御史相当,只不过不受御史台管辖,也不是个常职,回到昭阳就会被撤掉。

如此一来,王世翀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有趣的多了,这蔡丞相派来的说客,竟然撺掇自己去谋反。

于是王世翀不怀好意的问道:“那林刺史的意思是?”

“西边可乱的很呢。”

林辉故技重施,又一次岔开了话题,这让王世翀有些难受,拳拳落空的错力感让他狠狠的瞪了林辉一眼。

“西边再乱与我东北军有何干系?”

林辉不卑不亢,一语中的道:“那要是进了皇城呢,不知道还与王将军有没有关系啊?”

听着林辉如此明目张胆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王世翀的心头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般,喘不动气来。

他明白林辉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要是再置身事外,那么只要西边的事一旦平定,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不会放过他的。

按照这个道理,顺着思路捋下来,这一切都渐渐拨云见日。

那乱匪中的行伍就是栽赃嫁祸给他的,离间他和建业帝的关系,逼他站到谋反的这条船上,扛起大旗,挥师昭阳。

可是这说话的人是蔡丞相的人,这不禁让王世翀感到颇为谨慎,总不会是位极人臣的蔡丞相想要策划谋反,遣人来拉拢自己吧,他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他还要自立为王?

蔡丞相这人他没怎么接触过,就连先帝驾崩,他回昭阳时,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不过他在来东北军之前,倒是听说过蔡丞相这人。

那时他蔡富棠还只是个八皇子的教书先生,一个落没世家的后嗣,听旁人说这人是个极为迂腐的书生,不然就他那满肚子的学识也不会沦落到只给一个皇子教书。

有一件事,让王世翀至今还印象深刻。当年瀚海门一事,先帝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八皇子也有参与其中,于是便迁怒于八皇子。

那蔡富棠竟为此去找先帝理论,先帝哪会惯他这坏毛病,直接就赏了他四十鞭,抽的皮开肉绽。

如此迂腐之人,如果要谋反?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这样一想,这蔡丞相这次派人前来,并不是撺掇他谋反的,而是来试探他有没有谋反之意的。

王世翀在心里暗自揣度起来,竹徽王家可是就在皇城根上,他要是一旦谋反,那王家还会好过?建业帝必然会迁怒于此,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建业帝对他的猜忌确实是个棘手的事,这君臣之间一旦有了间隔,那便是很难消除的,等一切平定后,建业帝必然会对东北军下手。如此一来,跟着谋反确实不错,甚至可能会官拜太尉,不过这二臣也不是个好名头。

而且这事明显是有人在逼他谋反,这让他很是不爽。

常言道,危险往往就在诱惑其中,这天大的诱惑背后,肯定也藏着灭族的危险。他官拜征北将军,掌东北军大印,已经是打破了四徽家族不可任职不可封爵的传统,如果再往上的话,王世翀不禁担忧起来。

林辉见王世翀半天不说话,便出言说道:“王将军考虑的如何啊,是扶天还是勤王?”

“蔡丞相的意思是让我等扶天?”

“王将军可开不得这种玩笑,相国贵为大安百官之首,怎会有如此意思?”

“哦?那蔡丞相又是何意?”

“相国大人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王将军不要再观望了,是时候站队了。这棋局的下一步可全等着王将军落子呢,可不要误了时机,让他人替将军走了这一步。”

王世翀在心中暗自揣度着,既然有人逼他谋反,那他还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我等不日将挥师南下,助陛下平定乱匪。”

结束了这场谈话,在大帐外,一只信鸽从林辉的手中飞出,那信上仅有三个字,“北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