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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西凉(下)

幕安王紧盯着蔡丞相的眼睛,他想要看清这老狐狸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蔡丞相却又极为坦荡,目光毫不躲闪的盯了回来。

“相国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明,还望相国大人解惑。”

“幕亲王但说无妨。”

“相国大人,你所求为何?”

蔡丞相站起身来,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处,望着屋外的天,“我身为人臣,自当竭忠尽智,以不负先帝及陛下的厚爱。”蔡丞相转过什么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幕安王,“幕亲王可还有什么疑惑?”

幕安王不禁笑出声来,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呢,到头来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幕安王摇了摇头,只是轻笑并没有说什么。

面对幕安王的嘲讽,蔡丞相却毫不所动,雄狮又岂会因犬吠动怒?瞎子说外面的世界漆黑无比,耻笑你所说的蓝天白云,那又何必去与他争辩,站的高度不同,看的风景亦不同。你只需要在心中坚信这天是蓝的,这云是白的,这就足够了。

“既然幕亲王没什么要说的了,那么我倒有几句话要讲。西凉军蓄意谋反,八十万大军已向昭阳进发,你可知后果?”

幕安王这下慌了神了,怒目圆睁,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反倒是我应该问问幕亲王,你西凉军要做什么吧。”

幕安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贺儿,你怎么能这么傻啊。”

“陛下念你们兄弟情深,不愿意追究于你,甚至还要本相遣人保护好你,幕亲王你可要好自为之啊。”蔡丞相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幕安王,他聪明一世,可惜生了个愚笨的好儿子,蔡丞相扭过头去,便离开了,只剩下幕安王一人无力的坐在那儿,喃喃自语。

蔡丞相到了幕亲王府的门前,嘱咐前几日被建业帝踹了一脚的头领,“你可要把这幕亲王府给看好了,不准任何一个人出去,哪怕是一只鸟都不行,私自外出者斩立决,你可明白了?”

“喏,属下谨记。”

“鸽房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禀相国大人,没有留下一只活口。”

蔡丞相上马车前最后看了一眼幕亲王府,眼中有些不忍,但随后又异常坚决。

“先生,听说你今天去幕亲王那里了?”建业帝看着蔡丞相,他一收到消息,就急忙派人将蔡丞相召进宫来。

“老臣听说幕亲王身体大好,便去探望探望。”

“哦,幕亲王如何?”建业帝接着喝茶的功夫,不被察觉的眯了下眼。

“幕亲王恢复的不错,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根据孙太医的方子,再修养些时日应该就能彻底恢复过来。”蔡丞相依旧不动声色,让建业帝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就好。”建业帝把茶盏放在桌子上。

“老臣斗胆,又调了一队艳翎军,前往幕亲王府保护幕亲王,还望陛下恕罪。”

说是恕罪,可哪有要恕罪的样子,但建业帝也并没有指责蔡丞相,“先生说的是哪里的话,幕亲王他现在身子虚弱,是得多加保护,别再着了奸人的道。”

蔡丞相微微作揖,以示谢恩。

“不知先生又该如何应对这八十万的西凉军?”建业帝看着蔡丞相,仔细端摩。

“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从西凉到昭阳,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更何况还是八十万人马。陛下可下令,让沿途各县提前转移粮食,到时依靠他们自己所带的那点粮草,就算是能到守宫关,怕也是强弩之末了。陛下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西北军。”

“哦,这如狼似虎的西凉军,都犹如强弩之末,那西北军又能搞出什么花样?”

“西凉军如今的统军,只是幕亲王的长子公孙贺,其只是个没带过兵打仗的毛头小子,而且西凉军又是临时起兵,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自然不足为虑。反观西北军,怀亲王身经百战,如今之事定然也是深谋远虑,不可小觑。”

建业帝看着蔡丞相,感觉自己怎么都看不透他,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深潭,你总以为你看到底了,但却往往还差的很远呢。

“那先生,为何觉得一定是怀亲王谋反呢?”建业帝直接切入正题,他要试探一下自己的这位老师。

“西凉军起兵直逼昭阳,如果昭阳与其大战一场,那最后的受益人又会是谁呢?”

“为什么就不能是东北的王将军?”

“所以老臣才建议陛下遣使臣去一探究竟。”

“先生是没敢说吧,这谋反之人只会是大安皇室子嗣,外人师出无名,恐怕也没那个胆子吧。”

“陛下圣明。”

蔡丞相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颇令建业帝感到失望。蔡丞相走后,建业帝一把把桌子上的茶盏给摔了出去,大骂道,“你这老匹夫,朕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建业帝他确信幕安王不会算计自己,更不会觊觎这个皇位,而寒教主他们已经见过了,也很确定他没有这个想法。再加上刚刚的这番试探,建业帝无比的确定这在朝中谋划之人就是他的老师,蔡丞相。只是他又是为了谁而谋划的这一切?谁又会从中得利呢?难道真的是怀仁王吗?

“得海。”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上来,跪倒在建业帝面前,“奴才在。”

“去,找一队固龙甲,到幕亲王府保护幕亲王的安全。”

“喏。”

他建业帝只是顾念手足之情,又不是个傻子,岂会听之信之,受人摆布,只是他有他的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在通往晗城的官道上,那茅姑山上的老道长,正悠悠荡荡的骑着马前行,尽管头上烈日炎炎,蒸的大地都变得模糊,但老道长的脸上却没有流一丝汗水。老道长闭着眼,手也没有牵着缰绳,就这样任由马儿走着。

直到那晗城的城墙根下,才睁开眼瞧了一瞧,嘿嘿一笑,便翻身下了马。这马下的很是轻巧,犹如那老妇人手中穿针的线,又快又准,甚至落地都没有踩出如烟的尘灰,显得极为轻盈,一看就是功夫了得。

老道长牵着马进了晗城,一直走到了那棵大榕树下,才总算是停了下来,闭上眼,手指飞快的掐算起来。

晗城里的父老乡亲对此很是稀奇,当个光景般,满满的围起了一圈的人,毕竟在大安国北方很少能看到道士,所以人们一直都很好奇道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如果不是家里的大人拦着,怕是会有小孩子上前摸两下吧。

掐算了良久,老道长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一睁开眼,却被眼前围观的人群给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单手作揖,牵着马从人群里挣脱出来。

这老道人是走了,可是围观的人群却围着大榕树久久不散,“你们说,这南边来的老道长在咱们这大榕树面前站了那么久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是咱大榕树有灵性呗。”

“就是,就是,我可听说,这棵大榕树在这儿得有个千八百年的历史了,肯定有灵性。”

“哎,你们说,这大榕树会不会成精啊。”

“没准还真成精了,到时候还要吃小孩儿呢。”

“哇哦。”那男子故作可怕的样子,张牙舞爪的吓得小孩子哇哇大叫,起先说话的那几个人被孩子的家长训了顿后,倍感无趣的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就散了。

且说那老道长,一手牵着马,一手掐算着,手中的指诀变换个不停,嘴上还不知道念叨些什么,在巷道里左拐右转的,终于在一个小院前停下了。

老道长再三打量了一番,才冲着院里喊道,“请问,家里有人吗?”

半天,从里面走出个拄着拐杖的老汉,这老汉衣着极为普通,甚至多处还打着布丁,不过衣服很是干净,倒不像是个穷困人家。老汉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布满灰白,就连那莽莽榛榛的眉毛也尽是飘雪,显然这老汉已年过半百。不过老汉脸上的皱纹颇少,而且其气色红润,精神抖擞,随拄着拐,但移动并无碍,可谓是老当益壮。

“善人,能否借贵。”还没等老道长把话说完,那老汉把手上的拐杖扔到了一边,三步做两步的扑了上来。老道长本欲撤步抽剑的,但一想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也只好作罢。

那老汉左右扶着老道长的衣袖,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一时让老道长也不知所措,想制止他吧,恐又失了礼数,接下来不好办事,可是不制止他吧,由着他这样胡闹似乎又不太妥当。就在老道长感觉两难之时,那老汉停下来了,但并未松开他的衣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老道长。

“你这死道士,四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是想死我了,来来来,快到屋里来。”

老汉的突然热情,让老道长一懵,竟一时哑了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疑惑的看着老汉。

“怎么,忘了我了?我,张居,铁算盘。”

“哦,你是铁算盘。”

老道长惊讶极了,随着那名字的呼出,以往的种种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竟不由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