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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爱(下)

两人并肩而行,风铃忽道:“没想到花小姐这么聪明!”花伊伊突然转身,面无表情地望着风铃,风铃怔了一怔,问道:“你……你怎么了?是……是哪里不舒服吗?”花伊伊“噗嗤”一笑,风铃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的脸很脏?”见花伊伊没有反应,又看了衣服,也没发现异常,一脸迷茫地问:“花小姐,你怎么了?”

花伊伊面色一沉,似乎有点生气,温声道:“你的意思是以前觉得我很笨?”

风铃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几声,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花小姐,我……”

花伊伊忽然低声道:“以后别花小姐花小姐地叫了,你还是叫我伊儿吧,我……”然后转身径直离去。风铃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路上,花伊伊放慢了脚步,似乎并不着急回去。风铃想起刚才的情景,小心地道:“花……伊……伊儿,今天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花伊伊神情失落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一颗树下坐下。风铃也凑过去,坐到她旁边,道:“那你可不可告诉我?”

花伊伊瞥了风铃一眼,低下头,望着脚下的落叶。良久才道:“每年清明我都会跟着父亲去祭拜母亲,今年……”

风铃一惊,失声道:“你的母亲去……去世了?”

伊伊点了点头,默然道:“她生下我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风铃苦叹一声,道:“其实我娘也去世了……”花伊伊惊讶地望着风铃,似乎有点不相信,风铃接着道:“师父告诉我,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娘已经死了……”

花伊伊也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风铃霍然起身,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拉起花伊伊的手,花伊伊也没有拒绝,相同的身世让二人情感上又近了一步。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长须翁、巧儒、疯尼、贪道四人围着一堆篝火,上面烤着四只兔子,香味直往四人鼻子里钻。

贪道似乎不在意美味,取下腰间的酒葫芦,起身走到一旁,拔掉瓶塞,灌了一口酒,怔怔地望着明月念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是陆游的《钗凤·红酥手》。贪道吟诵完之后,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可能意犹未尽,又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这是唐婉《钗头凤·世情薄》。这两首词凄婉感人,真实记录了陆唐两人的爱情遭遇。不知贪道为何突然念起这两首词,定是贪道心中藏有一段不堪的往事,在这“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日子里想起某个女子。

疯尼“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嘲讽道:“若真是在乎你那相好的,当初为何不一死了之?苟活了几十年,还在这里发牢骚,真不要脸。”

贪道却不恼怒,沮丧地道:“对,你骂得对,是我贪生怕死……”疯尼哼了一声,骂道:“活该……”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巧儒喝道:“够了,疯婆子,你少说两句,死不了。你以为你那点破事又值得提?”

长须翁也笑道:“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也好不到哪里去。”

疯尼怒喝道:“臭矮子,你……”这一怒牵动身上的内伤,便说不下去了,忍不住还吐了一口血。

长须翁抚须大笑道:“活该,活该!”

巧儒却道:“贪道,别在站那里睹物思人了,赶紧坐下来,咱们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了。若是耽误事情,帮主饶不了我们,到时候有得苦头吃了。”

贪道走了过来,怒道:“他妈的,勿戒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疯尼扯着嗓子骂道:“他娘的,在酒楼不是看中四个尼姑吗?肯定是去寻她们,逍遥快活去了。”

长须翁道:“他奶奶的,这个死和尚,到时候在帮主面前我们多替他美言美言几句。”

巧儒脸色铁青,厉声道:“哼,还是得怪那个风铃,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坏了我们的好事。下次再让我遇到他,老子不把他大卸八块,老子就自废武功。”

疯尼却道:“话可不要说得这么绝,那小子就像条泥鳅,滑的很。到时候又让他跑了老脸都丢光了,可就……”说完嘿嘿狞笑起来。

贪道轻叹一声,道:“你巧儒见多识广,也不清楚这小子来历?”

巧儒摇了摇头,失落地道:“这小子精得很,使得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看不出他是出自何门何派。”

长须翁奇道:“这就怪了,我们刚重出江湖数月他就坏了我们的好事,莫非他是针对我们而来的?”

巧儒又摇了摇头,道:“此番我们重出江湖,这等秘密之事怎会泄露出去?想必是一个巧合。”贪道、长须翁点了点头,巧儒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如今哪门哪派没几个探子,虽然之前我们行事隐秘,可难保丝毫不被发现。也许那小子就是派来对付我们的,只是不知臭小子是哪门哪派的人。”

疯尼道:“现在事儿被那臭小子搅黄了,我们该如何向帮主交代?”她神情忧虑,似乎忌惮着什么。

巧儒黯然半饷,道:“还是先去找到帮主,再看他老人家作何安排。”几人点点头,此时的兔子早已烤熟,焦香的气味儿直往众人鼻子里钻,贪道吞了吞口水,唱道:“今早有酒今早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就在巧儒、长须翁、疯尼、贪道四人一筹莫展之时,风铃和花伊伊望着河中一盏盏莲灯出神。花伊伊道:“你真厉害,这也会做。”

风铃笑道:“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看到有人在河边放莲灯,我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有一个老爷爷告诉我:每年的七月初一,阎王就会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过去人们在这天晚上除拜祭自己的祖先外,还准备一些菜肴、酒、饭、金银衣纸之类到路口去祭祀鬼神。传说七月十五那天,所有游荡的鬼魂们都期盼能寄身在亲人放的莲灯里,渡过阴暗的河流去投胎。”他瞥了花伊伊一眼,接着道:“好像通往阳间的路很黑,需要灯光照亮才能找到方向。人们都会在七月十五这天放河灯来超度迷途在阴阳界间的亡魂,所以放河灯成为了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后来,我想娘的时候就自己偷偷地制作一盏莲花灯,到了晚上就到河边放莲灯。”

花伊伊不解地道:“莲灯上为何写的是你的名字,而不是你娘的呢?”

风铃神情陡然黯淡下来,失落地道:“我对我娘一无所知,我甚至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死后是入土为安,还是暴尸荒野……”花伊伊同情地望着风铃,风铃继续道:“以前我问过师父好多次,但他从不告诉我。所以,我怕我娘看不见路,就写上自己的名字,我知道我娘看到这盏莲灯就知道是我放的。”

花伊伊喃喃念道:“守孝不知红日落,思亲常望白云飞。想见音容空有泪,欲聆教训杳无声,杳无音。哎,可我……”不知为何,她没有说下去。二人默然了半饷,花伊伊又不解地问道:“你师父是谁?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风铃抬头望着她,许久才道:“我师父是谁?呵呵……早知道不如晚知道,以后再告诉你吧!至于他为何不告诉我,我相信很快就会知道缘由了。”两人望着河灯又沉默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风铃轻声道:“你娘的名字真好听……”花伊伊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东边天空冲出一道耀眼的烟啸。花伊伊为之一喜,随即脸现忧蹙之色。风铃道:“这是你们的信号?”花伊伊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筒,晃动火折点燃,唆!空中也升起一道烟花。风铃脸露出迷人的微笑,他道:“这烟花真好看……”

花伊伊移目望着他,柔声道:“谢谢你一路照顾!”

风铃抓了抓脑袋,笑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遍了,我们是不是朋友?我可不想听到第四句。”

花伊伊秋波流露,道:“我也很爱风铃,小时候,在花园的花枝上,楼廊,甚至床帐上,都挂着风铃,幽幽清脆的铃声,好美,好动听!”

风铃自怀中掏出那个抢到的风铃,直定定地望着她如月光般的眼睛,慢声道:“既然你喜欢,这个送给你。”

花伊伊也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柔声道:“那你呢?你也很喜欢风铃的。”

风铃哈哈一笑,道:“你别忘了,我本身便是一只风铃。”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和铃声无异。

花伊伊摇头道:“一只风铃太孤独了……”说话间,她自怀中掏出一只黄灿灿的风铃,异口同声道:“这个给你……”两人凝视对方良久,各伸手接过对方的风铃。

脚步声骤响,两个声音齐唤道:“伊儿,伊儿……”声音洪亮,却又充满慈爱。

花伊伊连忙将风铃放入怀中,应道:“二叔,三叔,我在这里。”

花银、花铜听到她应和,朗笑起来,一大群人急奔过来,当先二位老者威风凛凛,正是花银、花铜,见她无异,神色大喜。花银、花铜上前揖身道:“老奴无能,让公子受惊了。”身后数十人则立即跪倒仆地,齐声道:“属下该死,愿受责罚!”

花伊伊又恢复了冷傲,平静地道:“二叔、三叔不用多礼,伊儿安好!”

花银、花铜抬头,这才向风铃拱手道:“风少侠,有劳了!”他们二人对风铃并不表示很深的感激,一来知道花伊伊是女儿身,风铃和她深夜独处,心觉不妥;二来花银认为风铃乃是船上贵宾,中途“倒戈”,甚是生气,只是后来大船靠岸,他率众遇到花铜,得知风铃曾助花伊伊逃脱,这才对他消除怒恨。

风铃也不为意,还礼道:“好说,在下先行告辞!花公子,再见!”花伊伊虽明知两人终有一别,但一听他要走,还是不禁心中一酸,望向他时,风铃已转身大踏步而去,终不回顾,顿觉柔肠寸断,晚风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