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言情小说 > 星河苍茫 > 第四章

俞非脑子转的飞快,立马听懂事情的来龙去脉,握紧的拳头这才松下来,脸色好转。

齐桥:“你们放心,我已经――”

“嘿,还是不对呀怀安!”迎夏突然又嚷一句,顿时把怀安心里刚松下去的弦绷紧了:“怀安啊,男厕所有人你怎么还进去了?这不合逻辑啊,你不是连**都不知道是什么吗?你能有胆子闯男厕所偷窥男人吗?!”

怀安:“……”

这回连俞非都觉得尴尬了:“迎夏,你好好说话,文明点儿?”

迎夏:“什么文明点,我刚才爆粗口了吗?”

俞非:“……没有。”

“我刚才说黄段子了吗?”

俞非:“……没有。”

迎夏翻个白眼:“靠,那让我文明个球啊!”

俞非:“……”

怀安终于忍不了,眼见齐桥的脸色原来越白,她不得不出口阻止:“俞非,我跟齐先生有些事情要说,你先带迎夏出去逛逛行吗?”

俞非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齐桥,似乎权衡了下,最终还是拉着迎夏出去了。

“有事就叫我。”他回头叮嘱。

怀安点头:“好。”

病房突然就静下来。

落地窗外已然天色漆黑,晶亮的玻璃上印着一男一女疏离的侧影。

怀安看着手里的水杯,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

齐桥知道她在想,也不急,迈开腿走到病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下。

他姿态随意,倒显得怀安太拘谨。

怀安动了动:“……我朋友就是那个脾气。”

“恩,挺有趣。”

“……我也觉得。”

然后没了,怀安觉得自己有点失败,连个头都开不好。

齐桥看着病床上陷在一片洁白里的怀安,想到上午她看着倒下的水桶的样子,他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她又要遁回自己的世界了。

齐桥手指交叠:“你――叫怀安是吗?”

“恩?”怀安微微抬起头,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无意识的肯定:“恩,我姓怀。”

“我大学的时候教授也姓怀,他叫怀沿。”

怀安心里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松,那些一直胳在胸口的情绪也如愿的慢慢在男人喉咙的震动里平静下去。

她笑了一下。

齐桥看到了,也笑:“那时候我们私下喊他盐巴。正好他是江苏人,名字非常应景。”

“……那我的也是啊。”

“对,所以你的名字很好记,地理学的好的人能记你到地老天荒。”

怀安,淮安;怀沿,淮盐。

怀安在心里默默的比较这两个名字,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很有意思,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名字,却能因为一个中介连在一起。

怀安看着他:“齐先生,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齐桥礼貌的说:“别叫我齐先生,我叫齐桥,你也不用谢我,这件事毕竟有我的责任。”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回去之后再感觉有什么不舒服,来医院检查可以给我打电话。”

怀安接过来,纸上写着一串数字,而更吸引怀安的是号码后的那个名字,这男人的字很漂亮。

齐桥,桥墩的桥。

怀安把纸片折起来,这才看到背面是医院的就诊记录,空白的,还没用过。

这样随意。

齐桥解释:“今天本来是带侄女出来吃饭,身上没带名片,你放心,号码是真的。”

怀安没打算计较,折好之后就握在手里。什么真的假的,反正她也不会需要的。

一时之间又无话了,怀安这时候又想起迎夏来,她咋咋呼呼的,有她在永远都不会冷场。

齐桥动了下嘴巴,开始没话找话:“你看起来不大。”

“恩,我十九岁。”

“为什么不上学?”

“不想上,高三就退学了。”

“你父母同意了?”

“我就一个爸爸,家里穷,他也不怎么管我。”

“……那现在呢?”

“没什么现在,他前两年死了,入不敷出,还酗酒,得抑郁症,自杀了。”

齐桥心里震动。

他数了数,二十五个字,被这个女孩儿说出来,却是一语带过的所有苦痛。

他眼色渐渐变了。

她很瘦、很高,虽然脸色不太好,皮肤发黄,可掩不住她的容貌,平眉,细眼,脸有些尖,可能是瘦的,脸底下托着红唇,如果细细的看,真的很漂亮。

如果不是脸色不好,她可以让很多男人在第一眼就心猿意马。

她静起来的时候很静,像全世界都只有她自己,给人看到像是发呆,可齐桥明白,她是在思考。

她不表现出来,她藏的很深。

她不单纯,可是她不讨厌。

在齐桥眼里,怀安有故事,有城府,他确认她是一座宝矿,她需要有人来发现她。

齐桥问了一个很俗套的问题:“你不想上学,那你有理想吗?”

怀安奇怪的看眼前这个忽然跟自己谈起理想的人:“我想赚大钱,这算吗?”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有些嘲讽意味。

齐桥没介意:“当然算,不过有点市侩。”

“是挺市侩,你还好没说恶俗。”

“我不说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商人。”齐桥微笑。

怀安被他四两拨千斤拨的有些疲软。

她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有些原形毕露了,咄咄逼人,心胸狭窄。

她有些自嘲:“其实我喜欢做衣服,就是裁缝。”

“手工定制?”齐桥想了想:“意大利有这样的品牌,做这些的都是大设计师。”

其实他无意,等他看到怀安嘴角的冷笑后才忽然察觉到什么,她的敏感让他无力。

怀安说:“我很羡慕那些能做自己品牌的人。”

“你会做衣服吗?”

“会,我的衣服就是自己做的。”

“妈妈不在,你跟谁学的?”

“我自己学的,明市这么大,找一本教程又不难。”

“你自学的?”

“恩,我妈留下来的有缝纫机。”

“……你是本市人?”

“我家在乡下,在另一边。”

齐桥不打算深问,他适可而止,过了会儿,怀安靠到床头,他看着她说:“怀安,你想做自己的服装品牌吗?”

怀安笑了一下:“我想啊,可是我没钱。”

“我不想永远做50一件的衣服,所以我得有钱。”

手工定制需要本钱,她没有工作室,没有原材料,没有能让顾客看得到摸得着的信任和质量,她到哪里找门路做这行。

齐桥敏锐的抓住了什么:“你已经在做自己的衣服了对吗?”

“恩,在淘宝上。”

她果然心里是有东西的女孩子,齐桥微笑,为自己摸到打开她大门的把手而高兴。

齐桥爱材,他能把父亲的产业做大就是因为他知人善任,在这些前提下,他有一双鹰的眼睛和上天分给他的好运。

于是他再看怀安的眼神就变得怜悯起来,他想起医生说她营养不良时的眼神,很同情。

齐桥说:“所以你舍不得让自己吃好东西,是要攒钱吗?”

“……恩。”

“攒了钱之后呢?”

怀安静静的抬起头来:“之后……我会自己开一家工作室,用我自己的品牌,做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衣服和设计。”

她说话的那一刻,齐桥觉得满天的繁星都为她陨落。

她不甘,不愿做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的服务生;

她不平,不愿一辈子伏在社会最底层的世界里呼吸;

她在努力,她在黑暗里深深地往地里扎根,她像一株野草,珍惜着每一缕照到自己头顶的阳光,她在蓄力,她在等一场爆发。

齐桥从她平静的眼神里看到山洪看到暴雪,他看到她的挣扎和力量,他在想,或许……他可以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