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亦泽被南荣墨折腾的，像是丢去了半条性命。他拖着几近残废的身体，上了榻。南荣墨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他。这样也好，达奚亦泽想，没有外人在旁，无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样，他也倒落个清净。
泪水从他眼中流出，无休无止的，从脸颊滑落到脖颈，再从脖颈滑下，浸入榻中。达奚亦泽双眼无神的盯着身体上方的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屈辱、只有委屈，只有泪水……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达奚亦泽没有起身去看，仍旧赤条条，躺在榻上。不用看，除了她，还有何人敢来他的住处。
南荣墨看向榻上的人，那猩红，她却早已见惯。
“你，还不如你的父亲有骨气！”
达奚亦泽淡淡说：“还请圣尊莫要与我提起家父。”
南荣墨轻哼一声：“修仙之路非常人能承受，一点内伤就连自己的分内之事都不去做了吗？”
“圣尊给我的位置，只不过是挡众人口舌的借口罢了！”
“你的想象力倒是丰富！这点能力怎么不用到修炼上面去。”
达奚亦泽强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走向南荣墨：“你明知我内伤严重，却送来一粒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丹药，我本也无所奢求，就罢了吧。你封我为首侍，我去炼丹室寻疗伤丹药，堂堂首侍，竟然被弟子告知，无权使用圣域丹药。”达奚亦泽越说越激动，“你不问青红皂白，将我置于众人面前百般羞辱！南荣墨，我知你与家父有仇，我知你能力强我千倍万倍！”
“达奚亦泽的生死，随圣尊便罢！”达奚亦泽挺着他的胸膛，缓缓闭上双眼。良久，才听到南荣墨说了句：“随我到一个地方。”
达奚亦泽乘着南荣墨的紫气出了圣域。他俯身望去，是去南域的方向。南荣墨，是要在南域将他神鬼不知的杀害吗？
“好了，下去吧。”
眼前灵气逼人，仙雾环绕，潺潺水声悦耳动听。达奚亦泽狐疑着走进泉中。这正是南域的灵泉。
灵力霎时冲击着达奚亦泽体内的每个细胞。他抬眼望过去，岸上的南荣墨在层层雾气的后面，变得愈发模糊。非远非近，似真似假。
那一年，父亲与他说，为了让他早日操持西域帝君之要务，要为他提前加冠，他在稀里糊涂中，就行了冠礼。还不足一年，他便得知父亲挑起逆鳞之战，兵败圣域，魂神俱灭。
当时南荣墨年仅二十三岁，坐圣尊之位已有三年之久。他便想，在他像南荣墨那个年纪的时候，定能为父报仇。于是他勤于修炼，不曾有片刻懈怠。
得知南荣烨霖病逝，他的仇恨充斥了心脏，去南域阻止一切事宜。可哪想到，老天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归来的南荣墨让他更是难以企及。
叔父让他隐藏修为，他照做了。南荣墨将他晋为首侍，可没等他恢复，就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达奚亦泽在最不该示弱的人面前，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淌到他的胸膛，刺痛他的伤口，与灵泉水融合在一起。
南荣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少年，他像极了初登圣尊之位的自己。倔强、勤奋、不服输、还有无助，愤恨……
当达奚亦泽走出泉水，身上的伤痕已消散无几。他问南荣墨意欲何为，南荣墨回他：“这是本尊借予你的，你若有一日辜负了这灵泉，本尊同样可以把你打回今天这般田地。若能以一己之力，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才算是真本事。首侍一职，你担得起，其它的，自己求！”
随后南荣墨变化出一套衣衫，扔给达奚亦泽。
“我寝殿有！”
“保住这条命，你才有机会做其它的事。”南荣墨冰冷得说道，“我还要去趟龙髓地宫，你总得穿戴整齐，才成体统！”
达奚亦泽无奈穿上这套衣衫，随南荣墨向龙髓地宫走去。对于这个地方，他最熟悉不过了。当日便是在此处堵着南荣烨霖的木棺。
南荣珂这些时日一直努力吸收灵力，无人来此处，唯有南荣黛偶尔过来。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便看到长姐。正是欣喜万分，却又看到长姐身后的那个身影。他起身便冲了过去。无奈被长姐制止。
“对付你本侍还是绰绰有余的，莫要冲上来，自讨苦吃！”达奚亦泽看着愤恨的南荣珂：“何况，我已经被你长姐用雷霆风电之术贯体，你那点本事还是省省吧！”
“哼，没本事也要和你同归于尽！”南荣珂叫嚣着，若不是长姐拦着他，他已经冲上去了。什么，本侍？南荣珂忽而皱起了眉，又大声叫嚷：“你竟配坐首侍之位？”
“珂儿，莫要喧哗！此处是何地！”
“可是――”南荣珂心口憋着气，不再看达奚亦泽。
“长姐今日回南域有些事，来看看你。”
南荣珂绷着脸，未回应。
南荣墨用手摸摸他的头，“嗯？几日未见，脾气见长？倒是让长姐看看，长了本事没？”
南荣珂自知理亏，嘟囔着说：“灵力倒是入了体，但是丝毫感觉不到与源脉融为一体。”
“别灰心，继续吸收灵力。一年之后，将帝尊之位接好，到圣域报到。其它未见异常吧？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在此处更利于珂儿修炼。”
听到这句话，达奚亦泽才知道，这南荣墨哪里是在惩治她这弟弟，分明是做做样子！
“嗯，有何不适，随时让世族弟子来圣域禀告长姐。”
“嗯，墨姐姐放心吧。”
南荣墨点了点头，带着达奚亦泽离开了地宫。走出地宫，达奚亦泽问南荣墨：“圣尊带我随意出入这龙髓地宫，就不怕我到南域滋事？”
南荣墨回头，盯着达奚亦泽的双眼，一字一顿得回道：“你、怕是忘记了本尊的存在！”说罢，腾起紫气，踏上虚空。
达奚亦泽又想到南荣珂刚刚那句话，嘴一撇，“老、奸、巨、猾！”说罢跟上南荣墨。
南荣墨听闻此言，差点从紫气上摔下来。故作镇定，怼了回去：“本尊可只比你年长五岁，只不过本事比你大了些，在你的年纪已经贵为圣尊！”
达奚亦泽第一次这样被一个人比下去，还是一个女人。刚刚愈合的内伤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