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仁转身一看,只见那小船已在岸边,他走上前去还未说话,就见那蒙面人一边把面具投入大江一边道:“玄景你功夫见长啊!”
顾仁立刻行礼下拜:“顾仁拜见师叔!”
那人拿下面具时,躺在船上的郑天乘隐隐看清了此人面目,原来此人竟然是那个在酒铺里讨酒喝的岷山老汉!顾仁接着道:“船上这位是郑天乘……”
岷山伯道:“我都猜到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这娃娃这命大呦……”
顾仁跳上小船,来到郑天乘面前,二人相见,双双紧握住对方的双手神情激动,郑天乘挣扎起身与顾仁大致说了在万里桥等他的经过,又缓缓拜过了岷山伯,岷山伯一边划船一边道:“眼下这里还不太平,我们边走边说!”
于是三人乘舟,趁着夜色顺江而下,所幸郑天乘服下的只是迷魂散,并不会危及性命,又过了一个时辰那药性已经渐渐散了。郑天乘和顾仁先是各自把分别后的经过大致说了,然后又将去岁葛庄的变故和来成都的前前后后一一讲给岷山伯听,岷山伯听到葛公消息后连连叹息,竟一时沉默。
此时夜色正浓,船头处的岷山伯面带忧容,只管驾着小船儿往下游飘去,郑天乘和顾仁见了也不便多问,直至过了许久,天色略有微明,江上也起了一阵阵风,两人这才发现,那岷山老伯的脸上竟然挂着一行泪水,他对着河水两岸,开口乱唱一些本地的歌谣。
那声音古朴悲怆,令人闻之哀思不绝,顾仁和郑天乘虽然见那岷山老汉不愿意开口多讲,但都觉得他内心此刻定是波澜顿起。
顾仁对郑天乘说,当年师叔与师父二人备受猜忌,二人为了证明自己而甘心沉寂以证清白,到如今师叔已是满头白发了,事情才逐渐明朗。顾仁又说到,这尘世间但凡要身体力行的去证明一件事情的,往往代价昂贵,结局惨痛。
江风清凉扑面,顾仁和郑天乘也哀伤不已,此时的小船已经随着江水绕到了成都城南方向,天色也忽然见亮了起来,岷山伯把船划到岸边说到:“随我下船吧!”
三人弃船上岸,沿着江边芦苇湿地又走了片刻,只见前方地势渐起,一条大道出现在眼前,而远处却正是那成都城,岷山伯指着前方道:“成都内外二城,有人口不下五十万,城内三教九流混杂,天下势力,均在此有分设。那女娃娃一伙天亮了必定要来寻我们,料想此时这成都城外东西南北的关隘码头上,已经有了不少他们的暗探眼线,我看我们干脆就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二人点头。
岷山伯又再三交待,三人就分散开来,岷山伯遥遥在前,郑天乘乔装居中,顾仁走最后。
三人从南门进城,沿着南门大街一直走上北门大街,然后在一个繁华处停下,郑天乘按照岷山伯吩咐,在一个叫窦家店的客栈内住下,顾仁则是在客栈内另开了一间房,三人把周围环境观察清楚,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聚起说话。
岷山伯道:“这家店的店主窦大当年随我一起入蜀,我因受家师惩戒,不能再教授武功给他,所以他后来只得另谋生路,不过这些年来他倒是把生意做起来了,这家店里每日里都会有各色人等来投宿,街面的酒楼里,酒菜也都有了名望,所以这里每日里人会不少,人多了便于天乘隐藏,昨晚的那个水池子,名叫天井池,就在距离此处的城外十里,他们断不会想到我们就躲在他们的身边。”
二人点头答应,都道听从师叔安排,那岷山伯又道:“今日我不得不多讲,但也不能多讲,你二人中,天乘虽然还未拜师入门,但我那师弟待天乘之情甚重,已把他看做弟子,除了我门派秘笈外,着重是传授儒墨法道,之所以不收归门下,是以尊先师之遗命。而玄景拜师入门早,尽得我师弟之武学家真传,后因变故,故不在对你教习其他!你二人若是能合体,才是我那师弟的真徒!”顾仁和郑天乘听完点头。
岷山伯起身又道:“我门中最精妙所在,在于本门秘传,众师兄弟中,唯有师弟得了真传,这就是吕依摩等人窥探已久想要的东西!也是他们最为忌惮的!”
顾仁和郑天乘都点点头,岷山伯继续说到:“吕依摩一伙,欲暗中夺了我中原的宝贝,来个瞒天过海,鸠占鹊巢,这实为天理所不容。所以我与师弟当年早有约定,灭贼就在当下,玄景此次前来,也与此有关。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依照我与师弟早年约定,必须谨之又慎。当年随我一起来的,如今只剩下这窦大一人,他如今形同庸人,不过在这成都城内打探消息,还好有他,接下来,我等必须谨慎行事!”
顾仁和郑天乘都对岷山伯的话言听计从,那岷山伯又继续说:“事情却也复杂……想当年,师弟得了真传后未免让一些人嫉妒,但这些人隐藏极深,直至先师辞世前才显露出了端倪。可惜先师觉察时已经为时已晚,门中叛徒勾结内外,将我派自创建以来的基业几乎倾覆,先师抱憾离世之前,真凶仍未查明,因而他曾对我师兄弟三人立下遗命,命我三人各治一方,不得见面,更不得收徒。”
顾仁道:“此事我也略听师父讲起,不过这么多年来,似乎三师叔的嫌疑已经坐实?”
岷山伯点头道:“已经可以确认,他定是参与者之一。可惜当年他的嫌疑最轻,但是岁月流转,终究照明来路,他的种种行迹已经暴露。他这几年又致身仕燕,更是与先师遗命不符,情况已经明朗!”
岷山伯又道:“先师遗命中,有这么一条,不许我师兄弟三人再见面,如今想来,这无疑是让我等自我束缚,自废武功,当年这也是张熙重向师父提出的建议,只是蹊跷的很,先师没有看破这个小伎俩!”
顾仁道:“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对方想拖延时间罢了!待事情明了,已经过了多年……”
岷山伯默默点头。
顾仁又问:“几年前师父要我投奔嵩山而去,昨日嵩山弟子出现,怕也不是偶然!”
岷山伯道:“正是,我也早已对广宁子有疑心!”
顾仁道:“如此说来,师祖的遗命中,师父不能与师叔相见可谓手段毒辣啊!”
岷山伯点头道:“前几年你奉命来蜀中找到我时,我猜我那师弟已经想出问题所在,只不过他那人心中最重礼法,而我又本性执拗,待到如今,错失一机!”
郑天乘道:“事情虽然阻隔重重,但是眼下已经是距离水落石出不远,这接下来一步,我也欲助微薄一力!”
岷山伯和顾仁都点头称是,岷山伯道:“天乘终究是出仕立业之人,还需待风波平静后再出蜀去!”
郑天乘点头答应,顾仁道:“我这次一路看来,这蜀中的门派竟然衰落了,倒是魔教猖獗的超出想象!”
岷山伯道:“正是这样,如今张熙重与魔教勾结可基本坐实,眼下要对付的,就是魔教的纠缠了。”
顾仁道:“依我看,如今趁着他们几个头目不在,先把这成都的一伙铲除掉!”
岷山伯道:“对方势大,昨晚不过一小部分,千万不可贸然行事,况且日下你还有重任在身,缓急要分清啊!”
顾仁点头道:“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处置?”
岷山伯回答:“静待时机!待近日西岭风波过后,我们再做打算!”
二人点头答应,郑天乘又道:“还有一事不得不提,昨日诓骗我的人正是嵩山崔天亮,那日从嵩山回到洛阳后搭救我的也是他,此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岷山伯道:“此人自前些天以来,连续在西岭下徘徊,虽是极力伪装,但我也已看出他与别人目的相同,这一月来,去往西山找我的人是越来越多,我看此人相貌打扮倒像是个特例,于是就跟了他几日,发现事情越来越大……”
顾仁道:“崔天亮能有昨日之行,那就坐实了广宁子之嫌疑不是虚谈!”
岷山伯点点头,又问了郑天乘在洛阳的遭遇,说到:“事情已经渐渐清晰,我猜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吕依摩定会在近日来成都!”
二人都有一惊,岷山伯又道:“早在几日之前我已得知,吕依摩此时人在酉阳,如今他的人在酉阳和成都都没占到便宜,他能罢休?何况,天乘如今也在这里,我也是自好几年之后又暴露了,他怕是星夜兼程就要来!所以,玄景你要在此好好守住天乘,我去与他们周旋周旋!万万不可大意!”二人点头答应。
转眼就是下午,成都城外十里的天井池边上,崔天亮负手而立,一个下人过来传话,他立刻随着来人步入湖边一间大房内。
这是园子主人的住宅,平常少有人能入内,崔天亮不知主人来传是何事,心中忐忑不安,待进入房中,只觉得那房内香气萦绕之间,园中的主人,也就是那雪姬吕真真、正端坐正中,见到崔天亮过来,微微一笑道:“快给看座!”
一个下人端来一个锦布绣墩,崔天亮屁股刚刚坐下,那雪姬就端起一杯酒道:“昨日访得了那葛老的徒弟,天亮功劳了得!”
崔天亮端起酒杯,喜形之色溢于言表,忙道:“区区小功,不足挂齿!”说罢,二人都将酒饮下。
雪姬又亲自斟酒,那举手投足间,姿态万千,又道:“还未对姜总管讲的话,都可以与我慢慢道来!”
崔天亮含笑道:“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如实告知了姜总管,并无保留!”说罢,崔天亮举杯干了第二杯。
雪姬哈哈一笑道:“天亮出身名门,这几年武功却未有大进长,这是为何?”
崔天亮不仅脸上一红道:“我虽勤勤恳恳,但是自出山以来,少得名师指点,因此一直未得要领!”
雪姬道:“那我欲助公子一臂之力,不知愿意否?”
崔天亮低首笑道:“如若能得到雪姬姑娘垂怜,致死无悔!”
雪姬道:“可是精进之路也少不了空虚寂寞冷,公子也都愿意?”
崔天亮道:“愿意!”
雪姬道:“那既然如此,天亮请再喝了这一杯!”
崔天亮拿起酒杯饮尽,那雪姬伸手来拉崔天亮,崔天亮迟疑片刻随着雪姬起身往前,来到内室门口,雪姬道:“公子请!”
崔天亮刚刚迈步进屋,不料后心就中了一掌,他还来不及说话就倒在地上,片刻后两个人过来拉起他,将他拖到一个案板上,此刻崔天亮只感觉手脚已软,他勉强问到:“这是做何?”
一人回答:“你无需多问,只需两年,你武功就会突飞猛进了!”
另一个道:“等下忍住些,只需要放一点你的血,不是很多,就一壶,以后你就是我教中的猛士!”
崔天亮大惊,可惜动弹不得,片刻后他瞥见了房内情形,知道了那雪姬是要把他变成鬼兵一枚,于是撕心裂肺的大喊:“我不要做供人驱使的人偶鬼奴……”
那两人却厉言道:“休得胡言,你要做的是我教中的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