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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2) 解药

陈璒从郡王府出来后,没有回家,更没有再去那寺庙里,而是连夜赶路,第二天中午不到,已经到了稷山。

此行一共五人,均是轻装快马,陈璒特地带了一名熟路的差役,他按照慕容炜给的地址和姓名,找到了一个村落旁边。

几人见前方地势渐起,都下马来牵着,往山坡上而行,却见到前面的山坡上,有一个老汉拄着根竹竿坐在一棵树下,泥奴上前打问:“敢问老伯,这里是有个贾老伯家吗?”

那老汉起身双手打揖道:“贾老汉正是我!”只见他站起来还是弯着个腰,一看就是长年累月的肩挑膀抗,老了就成了一个驼背。

陈璒上前道:“我乃武城县尉陈璒,听说你家里有病人,我今日受人之托,特地送药来了,”

“啊……”这老汉听到后惊的张大了嘴,漏出了一张空空荡荡没有牙齿的口腔,身体几晃差点跌倒,泥奴上前拉住老汉,说:“你休要怕,快点前面带路。”

老汉说道:“自贵人离去,我日日在这村头眺望,今日总算是等到你们!”

贾老汉颤颤巍巍的将陈璒一行领倒自家门口,远远的众人就看出这院落是一副破败气象,老汉儿子听说是送药来的,急忙率领家人跪倒要拜,陈璒道:“先不要跪,快把病人抬到屋外来!”

不一会,只见两个全身污秽的年轻人被抬到屋外空地上,两个人看起来都是瘦骨嶙峋,全身臭气熏天,一头枯发下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的就像傻瓜一样。

陈璒拿出慕容炜给的一张纸来,按上面所说,先叫人剥去这两个人的上衣,让其在阳光下暴晒胸腹,接着吩咐这家人去山野采摘一些艾草做备用。

等艾草准备完毕后,陈璒吩咐人先榨出一碗艾草汁来,然后拿出两颗药丸,将艾汁和温水混合后,让二人各将一颗药丸送下。这两个人服药后没多久后,就在地上的席片上或坐或动,翻身不停,完全不同于起先那种慵懒迟钝死气沉沉的神态,又过了片刻,二人都坐起来大喊肚子痛,然后佝偻着身子,争先恐后的朝着茅厕跑去。

陈璒见状,让这家人开始用艾草熬水,等那两个人从茅厕里爬回来时,老汉的儿子惊恐的过来说道:“两个逆子拉出几斤虫来。”

陈璒心里感觉震怖,旁边的泥奴起身去查看,片刻后他跑回来,呕得双眼通红,说道:“确实如此,真是恶心至极,从来没见过这等奇怪的事!”

此时水已经煮好,陈璒吩咐其家人,让其为两个病人用艾草水沐浴,自头到脚都要细细清理一番,陈璒则拉过贾老汉,将二子得病起因,细细问了一遍,听完只觉得诧异。

太阳落山之际,这二子已经从新束发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还是站立不稳,被人搀扶着,但好歹看起来又像是个人形了。

这贾家老汉痛哭流涕,带着一家,依次走到陈璒面前磕头揖拜,口中直呼感谢恩人救命。陈璒依照纸上说言,将瓶中还有的两颗一红一黑的大药丸取出后碾成粉末,又各自分成十四份,嘱咐二子每日早晚各服用一份。

一个女童,也来参拜陈璒,陈璒推测这应该就是慕容炜所说叫灵儿的女孩,一问果然是。陈璒道:“这两位是你的哥哥吧?”灵儿点点头,低声说是。

陈璒道:“我方才看你如此弱小,干起活来倒像个大人一样,不但不怕劳累肮脏,还不予余力,这是为何?”

小女孩没敢抬头看陈璒,她虽是一脸菜色,但眼眸之间却是有神的很,片刻后小女孩依旧低声的说道:“只因为他们是我的哥哥!”

陈璒呵呵一笑,说道:“不错,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孝悌心可嘉啊,我今天正好带有一盒点心,都是你们女孩家爱吃的,我就送给你。”

陈璒说完,转身向后面吩咐,泥奴动作麻利的捧出点心,递在了小女孩灵儿面前,但是灵儿却不伸手去拿。

陈璒道:“灵儿,你快快拿着。”

小女孩却说:“恩公今日救了我家哥哥性命,我家穷困,无以报答,怎敢还要恩公的礼物!”贾老汉一家,也都说拿不得。

陈璒笑道:“有何拿不得,这些点心就该你这些女孩家吃,像他们,”陈璒边说边指着旁边几个下手,“吃这些反而是糟蹋了,我今日来不但是要给你们送药,也有其他东西给你们。”

陈璒说完,一个手下拿出一个布包裹打开来,放在旁边桌上,里面有一串大钱,陈璒道:“这也是贵人让我带给你们的,请全都收下。”

贾老汉一家推辞不要,泥奴等几人道:“我家都头生性豪爽,你要是不要反而扫了他的兴!”

贾老汉扔掉手中竹竿,跪地抱住陈璒一只脚就哭,他家里其他人,也都是跪在地上,陈璒拉起老汉,老汉口中不住的喊陈璒神仙下凡。

陈璒亲手打开点心盒子,递到灵儿面前,陈璒说:“灵儿你尝尝吧,我知道你是想留给哥哥吃,我忘记告诉你了,他们现在还不能吃这个,以后他们完全好了,我再送你几盒,好吗?”

小女孩直觉的一股清香袭来,于是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精致糕点,她忍不住拿起一块,放进口中轻轻一咬,一股没有吃过的美味瞬间传遍自己的口腔。

一行人当夜就在这村落里,找了几间干净的房子住下,陈璒此时心里十分挂念玉屏,彻夜无眠,他想了整整一夜,勉强想到一个方法,看来也只有尽力一试了,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陈璒就起身,命人拿来纸笔,写出两份信来。

一封是给玉屏的,信中寥寥几句,只是将前夜所听之事写明。另外一份信,是写给住持慧因的。之所以写信,是他也再无其他方法,他与慧因如今打交道也颇多,求他转交一封信,怕是有可能的,如果玉屏能知道李五娘的这些想法,她至少也会有所准备吧。

陈璒喊来泥奴,拿着信对他说:“你今日还要去一趟修梵寺,把这个交给慧因住持,而且,”陈璒继续说道,“必须要让他答应我信中的要求!”

“他不答应怎么办?”

“那你求他,或者你逼他答应,但不能胡来,这和尚人不错,你也可以在他面前哭,总之要让他答应!”

“好!”泥奴就说了一个字,然后将信塞进羊皮口袋,转身就走,只留下陈璒一个人在屋内,陈璒看着这少年远去的身影,心里反倒乱成一团麻。

这少年是在他上任的第二天认识的,新县尉上任后,一群被推荐来的几个人里,陈璒独独留下了泥奴,他是一个孤儿,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也不太爱说话,但是陈璒却发现他做事非常认真,陈璒自来邺城后,一直感觉自己没有一个得力的跑腿,如今有泥奴,陈璒干脆把自己家里带来的那个小厮退了回去。

转眼又是两日,泥奴还没有回来,到第三日下午的时候,陈璒忽然想到了那个在村口等自己的贾老汉,不由得苦笑几声,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独自一人走到哪棵树下,往邺城方向眺望,可惜直至夜里,仍旧没有泥奴的身影,陈璒不觉由焦急转为暴躁,悔恨自己做出了这个草率的举动,屈指算了算时间,今日是法事第六天,陈璒一咬牙,打算明早就起身回邺城。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陈璒就起来了,他刚一拉开门,只见门口地上有一个身影,背靠着墙壁睡的正酣,仔细一看,竟然是泥奴。此时陈璒开门时的响动已经惊醒了泥奴,陈璒问:“你何时到的?为何睡在此处?”

泥奴回答:“回都头,我昨日酉时从修梵寺出发,今日早上到的,因为看到天已经快亮了,因此没有叫醒都头。”

陈璒问:“事已办妥?”

泥奴回答:“事情已经全部办妥。”

陈璒道:“你快进来,仔细说说。”

泥奴随陈璒进屋,说道:“修梵寺的慧因大和尚让小的转告都头,说是信已经送到!”

“啊!”陈璒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泥奴会把信送到后,等到慧因答应就会回来,但没有想到慧因那边也能这么快,因而急问:“慧因住持是位高僧,他能答应你、还送到了信,你是如何做到的?”

泥奴回答:“我那日晚间已经见到慧因,他本是不答应的,但是属下在慧因面前跪了一天一夜,他才终于答应,昨日酉时他告诉我信已经送到。”

陈璒心中一阵感激,他急忙又问:“慧因还说了其他什么没有?”

泥奴道:“他只说信已经送到,其他的没讲。”

陈璒点点头,示意让这个通宵赶路的少年去休息。如果说安排泥奴的这一趟邺城之行,从过程上来看已经是近乎完美了,但是效果如何呢?陈璒心里还是一阵酸楚,他始终坚信玉屏此举定是有原因的,这也许将会是他心里永永远远的一个伤疤,因为他非但不能当面去解开这些疑问,还得眼睁睁的看着她如浮萍一般,随风漂流,而自己却毫无能力……窗外朝阳缓缓升起,陈璒朝着东方面露苦笑,他突然想到,这天底下爱而不得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其他的,只有交给老天了……

转眼之间已是陈璒来稷山的第七天,贾老汉的两个孙子此时已经和陈璒初见时判若两人,也仅仅是七天时间,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已经可以看见一丝血色,特别是眉目之间,已经渐渐有了一点精神。

这日午间,贾老汉设了一个简单的农家宴,邀陈璒坐上首席,一家人都对陈璒又谢又拜,陈璒依旧如实告知,自己并不了解此病症,仅仅是来送药,贾老汉一家听了,想当面拜谢恩人,陈璒笑着说,我替诸位传话即可。

此时小女孩灵儿在旁边道:“我就说了,他一定会来的。”陈璒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旁边女孩的父亲说道:“那日贵人到访,说他朋友有药一定会来,你们就果然来了,贵人真是说话算话啊。”

陈璒渐渐明白他们口中之事,他没有忘记慕容炜的吩咐,于是趁此机会问到:“灵儿,你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轻轻的回答:“十岁……”

陈璒又问:“你去过邺城没有?”

女孩又回答:“哥哥得病之前去过。”

陈璒又问:“你想不想再去邺城?”

女孩这次只拿眼睛看着陈璒,没有回答。

陈璒又说道:“我家就在邺城,恩人的家也在邺城,我们家都有一些像你这般大的女孩,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你去了除了有好吃的,还可以去很多好玩好看的地方,对了,我还可以让你去和别人一起读书认字,你想不想去?”

小女孩只拿眼睛看了陈璒片刻,又朝着自己的父亲看去,贾老汉断断续续说道:“大人如果想要此女去家里做奴婢……倒也是未尝不可。”女孩的父亲此时面色大变,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陈璒听到贾老汉这么讲,一时间还未发话,倒是那小女孩灵儿问到:“大人是想要买走我去做个奴仆吗?”

陈璒回首,目光触及到女孩那无邪的眼睛时,刹那间就想起了玉屏的身世,他内心突然大为震动,一时间一股酸楚感涌起,愣在哪里,眼角似乎涌出泪来,竟无言以对。

而在此时,那个慕容炜派来一直没说话的人起身道:“都尉大人乃南阳大族,如今邺城的家安在永和里五坊,是五进的大院,都尉大人刚从南阳搬来,眼下家中正缺少下人使唤,贾老伯如果爱惜此女,我们愿意多出三倍的身价!”

陈璒刚要反驳,那人立刻按着陈璒的肩膀道:“贾老伯请放心,都尉家是书香世家,你家女儿此去后,不再会去干那些下等人才干的粗活,每日里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金银细软,说不定以后还会由此飞腾,请细心考虑。”

贾家人个个低头不语,那人又道:“如果家人还不放心,可差人一同去查看后再决定不迟,保管让你们放心。”

陈璒等到那人说完,对贾老汉揖手道:“今日此话实在唐突,还望老伯见谅,我方才不过是想逗一逗她,我这位兄弟心直口快,我家虽然缺少人手,但我绝对没想过想买灵儿过去!”

贾老汉赶忙拉着陈璒坐下道:“我家女儿愚笨,就是去了也讨不了贵人的欢喜。”陈璒点头。

正在众人以为事情将过之时,那灵儿却站出来说道:“还请大人买走我吧!”陈璒正在喝酒,听到后差点将口中酒喷出。

陈璒问:“你说什么?要我买走你?”

灵儿道:“还请大人买我去吧,我干活绝对不偷懒,我也什么都可以做。”

陈璒只觉得双颊发烫,问到:“你又是为何突然想到这个?”

女孩道:“灵儿去到大人府上,会悉心给大人做事,还请大人多给我两个哥哥一些药,让他们赶快好起来。”

女孩说完后,无人接话,陈璒也惊的张开了嘴,女孩的母亲此时已经偷偷掉泪,女孩又对母亲说:“还请娘亲以后多照顾二位哥哥!”

北海郡王府上的那人此时又起来圆场:“小娘子年纪轻轻,志向不小,假以时日,怕是会给你贾家门庭增光。恕鄙人直言,灵儿姑娘有如此慧根,放在家里倒真是可惜了些!”

女孩此时又走到父亲旁边,双膝跪倒说道:“灵儿此去不会忘记家亲,父亲可好好照顾家里,大人们说可出三倍身价,希望父亲用女儿身价重振家业!”

陈璒听完女孩这一番话,只惊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