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天乘和顾仁自离了长安,依旧走那些偏僻人少的地方,急急往西而行,一连两日下来,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长安,这日下午,二人走到一处谷口,如果没有算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长安往蜀地最大的一条驿道骆傥道。
二人不敢走大路,只能在旁边小路徘徊商量了一阵,见一个老者背负了一捆干柴走来,郑天乘起身问道:“老人家,敢问前方就是往巴蜀去的骆傥古道?如今是可以走么?”
老汉看样子已经六十多岁了,一副慈悲的模样,热情的回道:“是的,是的,你们要去哪里?如今这条路不好走哩。”
郑天乘道:“还望老人家说的仔细些,难道是道路还未通?”
老汉把背上的柴禾放下,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灰尘说道:“前几年蜀地的傀大王把驿道毁了,防止燕王派兵过去,现在才慢慢修整,那路上的雪怕是还没化完,要想畅快的走估计要过些天了。”
郑天乘又道:“方才我看见谷口的官军不少,是何原因?”
老汉说:“那是今早长安来了口令,说是城内有奸细,要严加检查。”
郑天乘拱手回道:“如此多谢,打扰老伯了。”
老汉看着年轻人对自己彬彬有礼,面露笑容,也急忙还礼,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郑天乘回答:“我们是买卖之人,想趁此光景从蜀地贩些货物回来。”
老汉说:“那谷口的兵时常盘剥客商,我告诉你一条小路吧,你们绕过去,倒少些麻烦。”
二人遂请老汉带路,那老汉将这困柴禾竖在路边,扯个荆条做个记号在上面,只为是告诉别人此柴有主了,然后领着二人从一道山堑中往山内而行。
这终南山在长安的一段,山势陡峭,几乎寸步难行,如果不走驿道,就是再强健的人也难以做到翻山越岭。老汉将二人引到一处溪流旁,说道:“你们顺着这条小溪,再往前走十里路,就能走到驿道了,那地方距离谷口有三十多里,守卫们最多进山三五里。”
二人闻言,对老汉再三道谢,郑天乘拿出一百多个铜钱来给老汉,老汉嫌多,二人再三劝说老汉方才收下钱而去。
二人依老汉指的路,顺着溪流走了十余里,果然走到驿道上,此时天已经全黑,二人只得找了个背风处,生了个火堆,打算熬上一夜。
这终南山的古驿道,属骆傥道最长,但最好走。驿道全部是依靠着河道,沿着河道弯弯曲曲的向上游而去,一直走到河流的源头,再翻越分水岭,沿着山那边的河流走出大山。道路通畅时,走一趟需要十天半个月,如果遇到些意外情况,比如雨雪等,那走一遍的时间长到无法预料。
这条古道是联通蜀地和关中的重要通道,也是走南贩北的客商们最担心最害怕的一条路,这天晚上,郑天乘和顾仁刚刚吃了几口干粮,喝过几口煮滚了的山泉水,几个身影就出现不远的地方。
火光,孤零零的两个落单的商人,身边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裹,这样的人不去抢,还是强盗吗?几个龇牙咧嘴的匪徒早已经按捺不了心中的狂喜,一脸的狞笑,妈的,要是再有个小娘子就更好了。
是强盗!看到他们鬼鬼祟祟走路的步伐,顾仁心里微微的自嘲了一下,今晚既然遇见了我,怕是你们要倒血霉。顾仁轻声道:“天乘,你不要大声,你慢慢往前看,看看能看到什么?”
郑天乘拿起瓦罐,借喝水的时机,往前看了半天:“好像没什么,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顾仁道:“前面有三个人,多半是强盗,你等下休要害怕,他们现在不出来是想听听我们还有没有同伙,他们应该也有其他同伙,此时正往前后查看,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来,看完了,他们就会来找我们。”
郑天乘道:“好的,等下我需要做些什么?”
顾仁笑道:“等下你需要闭上眼睛,也不要劝我,我要杀了这几个人。”
郑天乘笑道:“能不杀吗?”
顾仁笑着说:“天乘啊,那你等下自己问问他们吧,看看他们犯了些什么罪,要不要杀头。”
郑天乘道:“那倒可以,可是那些所谓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在这山中没有吗?”
顾仁道:“当然有啊,我便是了!”二人大笑。
二人正笑之间,几个身影串了出来,为首一个手提一口大刀道:“二位笑的很开心啊,是什么事情,给爷爷讲讲让我们今晚也开心开心。”背后传出一阵狂笑,一个人恭维道:“老大你可真会说笑!”
顾仁道:“哎呀,几位是来打劫的吧?”
头目怒道:“正是,快把包裹拿来,把你那衣服裤子给我,我饶你一命!”
顾仁道:“我这位兄弟想问问你们这买卖好不好做,有没有赚头,会不会买卖做不成把老本都赔了。”
那头目大骂:“他娘的,老子做这买卖从来没亏过,你倒是快些个,莫要等下脏了你那身衣服。”
又有两个身影跑了过来,说道:“老大,前后无人,动手吧!”
两个喽啰冲了上来,要抢地上的包裹,那知道眼看就要到手,那包裹却呼的一下往前滚了出去了,顾仁扳着二人的头往中间狠狠一撞,只听得咚的一声,两颗脑袋就像是破了的瓜,二人顿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头目见了,举刀就要轮圆了砍过来,结果刀还刚刚举起,脸上就吃了一拳,只见鼻子顿时就平了,双眼立刻翻成了白色。顾仁将头目手中的刀一招夺下,再一拳,咔嚓一声,把那头目的右臂打的吊在胸前,然后是肋上一脚,头目倒在地上二人身上。
后来的两人,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看到三个人趴在了地上,吓得赶紧就跑,但是刚刚转了身,后背就被几拳打的口里吐了血,二人倒在地上,口里哇哇的吐了几口血,过了半晌,才动了几动,嘴里喃喃的说出声音来:“好汉绕命。”
顾仁道:“你们两个过来。”那两人趴了半天才来到火堆旁,顾仁不说话,给郑天乘递了一个眼神。
郑天乘说道:“你们两个,快说说都做过什么买卖,不照实说我立刻杀了你们。”
这两个听了,咧着一口血嘴,不住求饶,都说是自己是被逼无奈,不是主谋,郑天乘说道:“那你说说,主谋是谁?你们这个老大做过什么?”
二人此时才有一口气说话,遂将这个强盗老大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出来,并且将这条路上有多少强盗,有几家黑店等等,全部说了出来。初时郑天乘不在意,但是越听越气,忍不住大骂起来。
那强盗头目,此时慢慢醒来,但身体已经不能动了,听得出来是两人在数落自己往日里做得坏事,全身微微颤栗,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话:“大侠绕我一条性命……”
郑天乘冷笑道:“那你说说,你这两个兄弟,都做过什么?”
那两个人见状,顿时趴在地上不住喊饶命,想爬起来,却是不行。
郑天乘冷冷说道:“我方才还想绕你们一条性命,但是上天却不允许,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人,说你们恶贯满盈都觉得不够你们做得恶,你们想在此生悔改已经没机会了。”郑天乘说完起身,手提大刀说道:“你们两个,且自己说说自己!”
二人只慢慢说了一会,有一个已经说不出话来,那头目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呻吟,顾仁道:“我们可以走了,等下火灭了,自有东西来拉他们走。”
头目听到,身体晃了一下,嘴里又在喊救命,郑天乘冷笑道:“你们这帮狗贼,杀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今日你们自己倒是也尝尝这种滋味!”说完郑天乘拿出了强盗们的几支火把,点燃一支,再用那大刀将火堆弄灭,将燃着的木炭挑进旁边的水里。二人随即举火而去。
二人蹒跚而行,直到天亮才走到一个小小的驿站,放眼过去驿站建在两座大山的缝隙之间,只有两间房屋,和一个小小的土地庙,二人见此处有十几个行路的人,便扮的和众人一样,一起随行,往南而去。
直到晚间,众人慢慢腾腾的走到一个村落模样的地方,同行中有人高声说,方家庄到了。原来这骆傥古道上,一共有八个驿站,山南山北各有一个大站,这方家庄是山北第一大的驿站,过了这站,往前就要翻山了。
二人走进庄里,发现此处有百户以上的人家,一条窄窄的青石巷子贯穿了整个庄子,巷子两边,倒是有药铺、客栈、饭馆、酒庄、当铺、妓院、赌场、做买做卖、做些山货加工收货的,显得颇为热闹。二人从庄前走到庄尾,郑天乘道:“奇了怪了,昨晚那人说客栈中凡是带有来字的,全是黑店,我看了看这整个庄子上,只要是客栈,都带一个来字,难道全部都是不成?”顾仁笑道:“只怕那些没写来字的也是。”
二人折返,打算挑一家店住下,走到一家店门口时,门口一个伙计上前道:“二位客官,我方才看到你们打这里过去了,现在又打那边回来,定是想找间干净的客房吧,我们家店里正好有干净的上房,二位就住我们家店吧!”
二人见此店门口虽然挂了一个招风,写着有来有去,但这个伙计面孔干净,举止得体,这家店也建的宽敞明亮,实在和黑店的形象相差甚远,于是就随伙计走进客栈。伙计把二人带进后院一间房内,报了房价,一晚二十文钱,二人点头答应。伙计又说:“客官是自己煮饭还是吃我家的饭?如果是自己煮饭明早任凭给一两文柴火钱就行,如果是吃我家的饭,则是每人二十文钱,有饭菜任吃,酒肉另外算钱。”二人对视一眼,顾仁道:“还是吃你家的饭。”伙计问:“肉有去年冬天的干肉脯,山鸡,近几日的山猪肉,都是二十文一盘,酒是上好的酒,三十文一壶,二位客官要多少?”顾仁道:“将这肉菜各来一份,酒一壶,饭菜来二份。”伙计答应后含笑而去。
郑天乘道:“明码标价,这像模像样的比那太平时期的长安还要像回事情。”顾仁笑道:“我今晚就叫他现了原形。”
不多时,伙计和一个人,提着两个木盒进来,将酒菜一一摆在桌上,把桌上的灯点亮,然后笑呵呵的道声请字后转身而去。二人对坐,顾仁先将饭菜闻了闻,又拿起酒壶,闻了闻,轻轻说道:“这酒菜我们怕是没福气享受,还是别碰为好。”郑天乘点头,二人拿出剩下的干粮,胡乱吃了两口,喝了几口自己壶中的清水,过了一阵后就吹灯上床睡觉。
二人睡下不久,只听得屋外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接着是一阵对话声,一个人说:“老五怎么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另外一个人说:“他上次也是出去了五六天,要不再等等……”二人听声音是那个伙计。
接着又听到那伙计说道:“今天听庄上王大人说,长安那边的走脱了几个盗贼,让他明日开始在庄上设卡稽查。”另外一个道:“他查个屁,这又是给他一个捞钱的机会……”二人说话间只听到一个女人说:“感情你们在这里偷懒,快去前面,有客人来了,”二人骂道:“眼下缺人手,就我们两个了,你自去招呼。”女子央央而去。
听声音那两个人越走越近,顾仁一把拉起郑天乘,说道:“你先躲在床下,”郑天乘立刻俯身,拿着那包金子,钻到床下。顾仁则将床上铺盖折起,从屋内的柱头爬到梁上。
只见门栓下面的一块木板咯噔一声响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只手伸进来拉开门栓,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嘿嘿的叫道:“客官、客官”见床上的没人没有反应,两个人嘿嘿的直笑,那伙计说:“今天酒里的药很足。”另外一个说:“这两个蠢货,人肉都吃。”
两个人点起灯来,先去翻看客人的包裹口袋,两个人对着口袋翻看了一番,显得极为失望,那伙计说道:“只有两袋粮食,”另外一个狠狠的说:“去他娘的,没钱我卖了他的肉。”说着掏出一把牛角弯刀来。
伙计突然惊叫道:“哥,你看!”那人一转身,竟然发现桌上的酒菜未动,他随即上前拉开床上的铺盖,结果床上空无一人。
趁着两个人惊讶之际,顾仁手抱柱头轻轻滑落下来,先是给了那拿刀人后背心一掌,然后回手一拳打中伙计的咽喉正中。二人顿了片刻直挺挺摔倒在地。
郑天乘从床下起身,轻声问:“他们死了?”顾仁轻声回道:“没有,一个血气攻心,一个被断了呼吸,片刻钟就能醒来。”郑天乘道:“如何处置为好?”顾仁道:“等下我先问问他们干的是什么勾当。”
片刻之后,伙计和另外一个人醒过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背靠背的被捆在一张凳子上,两个蒙面人,拿着牛角刀坐在面前,伙计的咽喉痛的不停吐口水,另外一个,肚中慢慢的有血翻滚,要不停吐出来。
顾仁问道:“你们两个谁先吃肉?”
两人听见吃肉,都说不要不要,顾仁拿刀晃了几晃说:“谁敢再喊,我先割了他的舌头!”
两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全身发抖的声音。顾仁拿刀扎起一块肉来,说:“前几日的野猪肉,你吃一口。”说罢把肉递到那伙计面前。
那伙计把嘴闭的紧紧的,只把头摇来摇去,呜呜的说:“不吃,不吃……”
顾仁又把肉递到另外那人口边,说道:“他不吃,你来吃!
那人大叫:“好汉,饶了我吧,这肉不能吃。”
顾仁左手把这人双颊一捏,待他张口时,连刀带肉塞了进去,说道:“再动刀子可没长眼睛。”趁着那人不敢动时,顾仁把刀一抽,将肉留在那人口中。
只见那人随即将肉吐出了出来,接着是一阵呕吐,在胸口吐出一堆堆含着血的酸臭的东西,顾仁故意对郑天乘发火道:“拿绳子来,捆住嘴,把头割下来得了。”
郑天乘刚一起身,那地上两个人顿时求饶,顾仁道:“再敢喊,马上先割舌头。”两人才又不再出声,只剩下全身在发抖。
顾仁说道:“他吃了,你还没吃,你要咽下去。”说完牛角刀尖上挑起一块肉来,那伙计不住的求饶,顾仁道:“你只是说不能吃,你们且说说,这肉为何不能吃?”
二人听见如此问,却谁也不肯说话,把个顾仁气的,拿刀放在伙计耳后说:“还不说,我叫你先吃几刀!”
那伙计吓到顿时尿了出来,说道:“好汉饶命,这肉是前几日一个过路人的大腿肉,还望好汉饶命……”
顾仁起身,走到背后这人身旁,说道:“他说的对不对?”
那人此时胸前一片血污,不住的点头说是,顾仁道:“那你为何刚才不说?”说着一刀划过那人的脸,那人痛的大叫,刚刚张嘴就被一块破布塞进口里。
顾仁又走到那伙计面前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伙计道:“那干肉脯是去年的人肉,山鸡肉是人手人脚……”他还未说完,郑天乘就抡起房里的板凳砸了过去。
顾仁道:“让他说。”
那伙计又说:“好汉,我只是小喽啰,我家主人才是主谋。”
顾仁问:“他现在在哪,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道:“我家主人叫郝山亮,今晚在总兵帐中饮酒,估计快回来了。还有,房后的那间靠山大房内,有剥皮台,那里还有一个活人,今晚就一个人在,好汉,绕了我吧,你们若是救出那条人命,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那人继续说道:“好汉,我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大坏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动手杀人,好汉若是放过我,我定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顾仁道:“今晚房内还有多少人?”
伙计道:“今晚的客人就二位好汉,前院里还有老板娘和一个老妈子……”
顾仁将伙计的嘴堵了,再用一条麻绳把两个人的嘴又勒了几个圈,说道:“你能不能活,待我先去后院看看再说。”